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里取出来,对着镜子小心地在嘴唇上抹淡淡的一层,果然不一般,因为这一点点暗
红色,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姐姐的红唇从此成了我的梦想,我觉得口红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
一个平凡的女孩子成为引人注目的美女。女人,不就是要引人注目吗?
我从来没有像认识了口红这种事物之后那样焦急地盼望长大,我的梦想就是有
朝一日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口红,哪怕只有一支,哪怕只用一次。
我每天注视着姐姐把自己打扮得唇红齿白,每天期待着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
姐姐像明白我的心意似的,在我18岁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了我一支一模一样的口红,
黑色的小圆管,上面刻着两个金色的字:蝴蝶。
我舍不得用,也没有机会用。但是我时常会把它拿出来把玩、抚摩,就像当年
抚摩那本卢浮宫画册一样,我觉得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能让我和我爱的东西在一
起,能让我的小小的梦想成真。
第一次用这支口红是在上大学之后,也是我唯一的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舞会。
所有的女生都精心地打扮自己。我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面对镜子,像姐姐那
样在嘴唇上涂一层薄薄的暗红色。当温软的唇膏触及我的双唇时,我觉得我的心都
在发抖了,这就是我少女时代可怜的梦想,就是我期待长大的几乎全部理由。
那一晚其实没有人注意我,因为我不会跳舞,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别人翩然旋转,
但是我很满足。我轻抿嘴唇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与以往的不同,我知道我已经完成了
一个变化,我的梦想为我的少女时代插上的翅膀已经开始带着我飞翔了。
那支口红还没有用完的时候,我就有了新的、比它更高级的品种。成年以后,
更是有过数不清的口红。我从不化妆,但是也从来不能没有口红,没有口红,我会
感到有些不自信,至少是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我用的口红有时候是很贵的名牌,
它们都有非常美丽的包装,然而,那支姐姐送给我的、到现在才用完一半的口红始
终躺在我的抽屉里,就像当年看过的卢浮宫画册始终保存在妈妈家的书柜里一样,
我觉得它们是我的梦想上掉下来的羽毛,对于别人,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于
我,它们曾经是我的全部理想。
我把我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讲给我的领导听,我告诉他,其实,每一个人都曾
经像他那个可爱的儿子一样有过对于自己分外重要的梦想,大人怎样看待这一切并
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生活因这些梦想每天都存在着而变得滋味无穷。
我尊重和理解他们,因为我也是从那个阶段走到今天的,我也和他们当中的很
多人一样,读过琼瑶的小说,还在读的过程中流下过真诚的眼泪;我和他们一样,
写下过朦朦胧胧、不知所以的日记,写下过不敢示人的文字,给一个也许从来不曾
存在过或者仅仅是一个心中的影像的人
青果恋情
自从开始主持有关情感的版面,我收到过不计其数的稿件,其中有很多来自年
龄比我要小很多的高中生和大学生。他们的文字不同、写法各异,但是内容却都不
约而同地集中在少年时代的恋情。
作为报纸的编辑,我曾经许多次被提醒,一定不能编发有关“早恋”的稿件,
这些稿子几乎都被压在我的抽屉里。然而,抛开职业,仅仅作为才告别校园不足10
年的我,真的从心底里尊重这些敢于把稿件寄来的作者,也真的理解那些被他们当
作人生中一道美丽的风景来描述的、青果似的恋情。
我尊重和理解他们,因为我也是从那个阶段走到今天,我也和他们当中的很多
人一样,读过琼瑶的小说,还在读的过程中流下过真诚的眼泪;我和他们一样,写
下过朦朦胧胧、不知所以的日记,写下过不敢示人的文字,给一个也许从来不曾存
在过或者仅仅是一个心中的影像的人。我知道我和他们一样,从因为不知道什么叫
做爱情而对爱情充满了向往到终于要把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深藏在心中,并且自己
欣赏着自己忍痛的顽强,在人造的悲剧美中完成一个少年必须要体验的放弃的悲伤。
我了解这样的感受,因为我不能忘记曾经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些少年恋情的故事。
每当我读到陌生的作者写来的这样的稿件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地回到我自己的少
年时代,置身于十七、八岁的阳光之中。握住别人的稿件,读那些陌生人的故事,
我有的是感同身受的、怀旧的心情。
我18岁那一年,收到过一封信。那是怎样的一封令人晕眩的信啊。
早晨,把书包放进课桌里面的时候,我看见了它,一个白色的、用来装贺卡的
信封,很厚,没有封口。
我没有立即打开信封,但是整个一个早晨,我的心都沉在一种难以形容的狂乱
和兴奋之中。我隐约知道有一双眼睛在学校的某一个角落注意着我,那是一种能够
把我穿透的洞悉的目光。我不敢看,因为我知道那里面可能会写着些什么,还因为
在我发现这个信封躺在我的课桌里的同时,也在心里相信了此时此刻全世界都已经
知道了我的秘密。
我故作平静地在课间操的时候溜进了体育老师放运动器材的小屋,背靠着一只
跳箱,就着从极小的窗口穿进来的阳光,战战兢兢地打开信封,看到了没有抬头也
没有落款的信。我知道是他,一个个子很高、在理科班的男生,我熟悉他的字体,
在我们一起在同一个班上高一的时候,我就已经熟悉了他的每一个字都向左边倾斜
的字体,看过一遍,就再也没有忘记。
那封信其实非常平和,他讲了一个精卫填海的故事,他说:“假如你的心是一
片汪洋的海,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去做那精卫?”他用很多笔墨来告诉我,他第一
次注意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趴在学校大厅的玻璃窗边上看着我从校门对
面的小路上慢慢地走过来,杨花飘在我的脸上,我轻轻地拂掉。他在很远的地方就
看见了我,他说他深信我也看见他了,而且他的影子在那个时候就反映在我的眼镜
片上。
我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那天,在那个光线非常暗、飘着一种奇怪的发霉的气
味的小屋,我的眼泪莫名其妙地打湿了这封言辞动人的信。我想,我在一个人的眼
中是这样的美好,为什么另一个人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为什么写这封信的人是这
个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注意、也很清楚他一直在观察着我的人,而不是我心里珍藏
的那颗“钻石”?
我把这封信一点、一点地撕碎了,当洁白的信纸变成片片白色的小蝴蝶的时候,
我决定永远不去牵动这个秘密,就让我假装不知道是谁,就让我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吧。
然而自从有了这样的一封信之后,我还是感觉到我自己有了变化,我不再像过
去那样旁若无人和自信,我开始注意自己的形像,特别是性别角色,我不知不觉地
开始用一种所谓“淑女”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我心里很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谁。
就在我收到这样的一封信之后,学校里出了一件很轰动的事情,一个男同学和
一个女同学在一起同住了几个晚上,被老师发觉了。
对于中学生来说,这实在是天大的事情。
这两个同学被老师分别关在不同的办公室里写“情况说明”,谁也不许跟对方
通气,“各自检讨自己的错误”。他们被关起来写检查的时候,我们照样上课。我
们读书的学校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老校,整个学校的气氛中弥漫着令我们非常自
豪的自由和民主的气息。但是,这两个同学的事情即使是在这样的一所学校中也是
不能被姑息和容忍的。我们期待老师告诉我们学校的处理结果和这两个人的情况,
而我们的老师对此只字不提。
同学之间悄悄地议论着他们,他们的身世和他们的恋情。
他们都生活在残缺不全的家庭里,都没有得到来自父母双方的关爱,他们当中
女生的学习很好,男生的成绩很差。他们是因为相互同情走到一起的,因为双方都
是没有家的孩子,他们彼此关心和爱惜对方。他们在同学中也曾经是孤单的,因为
不愿意听到一起玩儿、一起读书的同伴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又无奈又幸福地说“我
要回家”了,他们选择了对方作为同伴,是因为他们当中的谁都不会说回家的话,
他们都没有必须要回的家。
同学说,他们住在一起,大概是“有了关系”,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也没有人愿意说清楚。
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都在谈论这件事,其中也包括收到信的我和写信给我的他。
我们两个人都知道,在我和他之间有一个秘密,然而谁也没有把它说破。我们只是
议论别人,议论这两个据说是因为“相爱”而被隔离起来的同学。
那是一个下毛毛雨的日子,我逃掉了自习课,背着书包到学校东甬路上的大树
下,我坐在绿色的长椅上。我终于等来了一张纸条:“自习课不要上,请到东甬路
第二个长椅等我。”字体依然是向左倾斜的。
他走过来了,个子很高、脸色苍白。他没有打伞,只穿了一件米色的、学生们
通常不太会穿的风衣。
“出去走走吧。”他说。
我顺从地跟着他,同时与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他带来了那两个人的消息:他们都在稿纸上写了相同的话,“全是我的错,是
我主动的,与XX无关”。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办公室里冲进楼道,当着追出来的
老师的面,说“你就都往我一个人身上推”。他们还是被老师拉进了各自写检讨的
办公室,写的还是上面的那句话。
他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一直在看着我,我低着头走路,什么也不说。
“我觉得他们特别了不起。”他说,说话的时候伸出手拉我的胳膊。
我躲开了,我说:“我也是这么想。”
“如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