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七 慈悲(1)
在美好的初恋阶段
我还是第一次尝到甘甜
恋人啊,我请求你
千万别将我的爱情折断
——西藏民歌
在这里有必要提一下,幼年仓央嘉措学经的巴桑寺其实是一座红教的寺院。在当时的西藏,虽然黄教格鲁派实现了政教统一。但在藏区的某些地方,依然是某种教派大行其道。比如,整个错那宗地区就抑制黄教,盛崇红教。红教就是人们所称的宁玛派。宁玛的意思即“古旧”的意思。这也是藏传佛教中最古老的宗派,传承于公元11世纪的莲花生大士。宁玛派与西藏原来的本土宗教——苯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修习宁玛派的教徒们,多注重密法修行,修行者多为在家居士。所以,不像格鲁派那样,戒规要求异常清严。在错那地区,生殖崇拜盛行,男女相爱自由,即使在寺院附近,也可以听到情歌回唱,僧人和女子通婚,在人们看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很多时候,阿旺嘉措学习结束了,就坐在窗口,远眺窗外的风景,那里有高耸入云的神山,葱茂的密林,遍地怒放的格桑花。在某个午后,他会听到那若有若无的悠扬的歌声在山林响起。
在那碧波荡漾的河面
我还是第一次放下小船
风儿啊,我请求你
千万不要将我的小船打翻
在美好的初恋阶段
我还是第一次尝到甘甜
恋人啊,我请求你
千万别将我的爱情折断
这歌声随着风儿传入耳畔,就仿佛情人的呼吸一样撩动心弦。阿旺嘉措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想听这歌声来自哪一位美丽的女郎。怎奈山林悠悠,他只看到一个动人的身影,像精狐般在树丛花影中闪过,留下一串魅人的笑声,那笑声似在挑逗,又似在叹息,为什么她的情郎还没有出现?!
说实话,每当读到少年阿旺嘉措的这段经历,我都在感慨,这一切仿佛就是宿命的安排。首先,阿旺嘉措出生的家庭就是一个红教世家。长大之后,又被安排在一个红教寺院学习。说到这里,不能不提一下五世达赖喇嘛与红教之间的关系。公元17世纪,宁玛派在五世达赖的支持下,在西藏地区得到进一步的发展。西藏地方政府,每遇战乱、灾害、瘟疫等,都要从桑耶寺请宁玛派僧人进行占卜、作法禳解,可以说,五世达赖喇嘛大大提高了宁玛派在社会上的地位。因此,布达拉宫安排阿旺嘉措在这样一个红教寺院学习经文,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只能说,之后的发展,都是宿命的安排了。
这个午后,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午后了。似在听从命运的召唤一样,阿旺嘉措放下书本,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经幡,准备到寺院的后山走一走。
门口遇到了他的老经师:“阿旺嘉措,你要去哪里?”
阿旺嘉措恭敬地低头:“我到后山,为三年未见的母亲挂上经幡,祝福她老人家身体康健,不要太思念远方未归的儿子。”
老经师点头叹息:“快去吧,不过不要久留,你最好还是呆在寺院里。”
巴桑寺的极远处,有一座雄伟的大山,那是著名的苯日神山。在这座神山上,有一棵巨大的神树,高耸入云,神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经幡和祭品。这也是藏人传统的朝拜习惯,一座神秘壮阔的雪山,辽远无际的湖泊,都是他们祭拜的神灵。在他们看来,这山,这水,这树,它们超乎寻常的壮大,一定是某位山神的居所。而对于山神的尊敬与崇仰,一定会带来风调雨顺,合家安康。
七 慈悲(2)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天气,阿旺嘉措走出沉暗的房间,多日的苦学让他的脸色有些憔悴。他披着红色的袈裟,慢吞吞地走在去后山的路上。风儿轻轻地在衣袂边徜徉,仿佛在恭谨地护送他的行程。
几个老人下山了,看到他走过,微微地行礼示意。他也谦虚地微微还礼,停在路边,让出道路。一位老人抬起头,忽然惊讶地呆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肯接受阿旺嘉措的让路,而是把腰弯得更低了,坚持要他先走过去。阿旺嘉措有点窘迫,只好快步抽身而过。
他没有听到,当他离开时,那位老人惊叹的话语:那样好,那样庄严的相貌,一定是位最了不起的仁波切(活佛)。我何德何能,竟然敢接受他的让路呢?
这位老人或许和刘邦的岳父一样,有些慧眼识英雄的超能力。不过,阿旺嘉措显然比刘邦这个无赖更好认一点。至少他面目和善,清秀温和。但不管怎样,像这样老者一眼识英雄于草莽之中的人还是少而又少的。
阿旺嘉措继续在走,阳光晒得他有点热,他有点自嘲;当他还是个在家乡满山乱跑的孩子的时候,这点路程算什么啊?但是,这三年来,他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学习,如今,竟然连这点路都让他气喘吁吁了。
一只蝴蝶躺在地上,看样子,它的翅膀似乎受伤了。如果有人不注意,它很快会被某人沉重的脚步碾为粉末。阿旺嘉措弯下腰,把它拾起来,蝴蝶软绵绵地躺在他的掌心,没有一点挣扎的企图。
阿旺嘉措怜悯地看着它,表情严肃而温柔。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这是一只行将死去的生命。而对于佛教徒来说,任何生命都是值得珍惜与尊重的。
众生平等。我们同生活在轮回之中。只是因为我们的前世,抑或前前世做了无数的善行,使得我们有缘成为人类。而它们,则不幸沦为恶道(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但是,它们的未来不见得不上升,我们的未来不见得不堕落。所以,佛教徒怜悯世人、众生,同样也因为是怜悯自己。
这就是慈悲的含义。
蝴蝶依旧躺在他的手心,它似乎也有一份洞悉人心的灵秀。它知道,作为一个小小的飞虫,它在临死时居然遇到了最大的幸运。那就是,邂逅了一位未来的活佛。他的一个咒语,就会改变它来世的命运。
不要以为这是夸大其词。在藏地,的确有这样的说法。有些飞虫,比如蚊子,它们会在午夜不停地在一位读经的僧人身边乱飞乱叫。而这位僧人如果对着它念一句“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冲它再吹一口气,它马上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去。因为,它已经得到了加持。有了这句真言,来世很可能不会在朝生暮死的圈子里打转了。
此刻,这只蝴蝶也得到了它企及的东西。阿旺嘉措一连对它念了六遍六字真言,蝴蝶的翅膀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似乎在表达谢意,接着,就陷入了永久的沉默。
八 初见(1)
山歌不要对我唱,
请你向着悬崖唱;
只要歌儿能将悬崖唱开门,
我俩就有聚会的地方。
——西藏民歌
阿旺嘉措叹了一口气,把它放在路边格桑花的花芯上。这时,一个游方的乞讨僧人和一个孩子走过来了。衣衫褴褛的老人在向阿旺嘉措微笑,阿旺嘉措赶紧去掏自己的钱袋,忽然窘迫地发现,早晨出来,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带。老僧人咧开没有牙的嘴巴,冲着阿旺嘉措呵呵地笑,并不介意。但是,那小孩子却不肯放过他,拽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在藏地,人们没有拒绝乞讨者的习惯。即使是如今的拉萨,你也可以看到遍地的乞讨者,他们要的不多,只是一角钱就行了。如果你没有零钱,没有关系,你给他整钱,他找给你。不多,只要一角。当地人也把这类事情看得极为平淡。大家都是生活在佛土中的众生,今生施舍一点,来世就回报一点。所以,这些乞讨者甚至是帮助现世的人们,实现了一点善心的愿望。
不过,说实话,乞讨者并没有向施主强要钱物的习惯。给则收,不给也不求,他们只是悠然地坐在阳光下面,微笑地看着你,等着你自愿掏出钱包来。
这大概是阿旺嘉措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尴尬时刻了。如果这是一个和他年龄身份相仿的人,他不介意马上恶斗一场。因为,被揪住讨钱,对于藏族男人来说,这不啻于最大的羞辱了。
藏族是一个很好斗的民族,至今,很多藏族男人还有身上带刀的习惯。我曾经在拉萨的茶馆就看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两个康巴男人正喝着茶,忽然跳到桌子上,拿着自己的砍刀相互对砍。一时间,刀光血影,惨呼连连,(这叫声大多来自围观者,且为内地人)不过,很奇怪,没有人报警。藏族人的事情好像不喜欢麻烦警察,而当地警方也乐得民不举官不究。
不过,阿旺嘉措是没办法向这个调皮鬼动手的,因为很多藏族男人还有一个让人感动的优点,不打女人、孩子和老人。所以,他只能无奈地被扯来扯去。幸而,一个女孩子出现了,她的到来一下子解了阿旺嘉措的围。
她拽住男孩子的手,大声说:“你怎么可以强迫一个札巴(和尚)给你钱?你太给我们门巴人丢脸了。”
男孩子丝毫不以为意,他松开手,嬉皮笑脸地回答:“对不起,姐姐,我来晚了。这里的人们早回家了,我到现在一个角子都没有讨到,只好……”
女孩子拉着他:“走,跟我回家,我做包子给你吃!”男孩子欢呼一声,回头扶上老僧人:“我们马上去!”
阿旺嘉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眼看女孩子要离开了,不知为什么,生性害羞的阿旺嘉措竟然喊住了她,当她回头的那一瞬,他惊呆了。
眼前的女孩子,和普通藏族女孩一样,乌黑的长发,挽成一条油黑的大辫子,她的面庞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晒成黑红色,反倒相当白皙,只是在颧骨处,有一抹淡淡的红晕,好像点了胭脂一样迷人。当她望着阿旺嘉措,这个男孩子忽然有一种呼吸被哽住的感觉,为何,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竟然如此熟悉?
你在问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她?记忆流转,飞花逐月般奔回到久远世前,那时的你们,定也正当少年,或同在西北的草原上牧羊,她一曲悠悠羌笛让你泪落如雨。抑或某一生,你们同在江南,迎着春花细雨,在断桥边共诉离别的愁绪。满树的桃花缤纷,纷扰了记忆,蝶恋花成了绝响,萧郎别去,从此是路人。
八 初见(2)
每一次相逢的欢喜,每一段离别的愁绪,似乎都有她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