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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锁,原来他也是一个古锁收藏家。
修复计划在30年代大萧条的岁月里全面展开,工作量非常大。有很多房子由于陈旧或火灾已经消失,现在要重新确定位置。为此,专家们硬是一锹一锹地挖遍了整个镇几百英亩的范围,根据残存的地基分毫不差地查明了原来所有房子的位置。凡是原有而后来消失的房子,要按照原样重建,凡是原来没有而后来加建的房子,以后一律拆除。有些房子后来经过改建,已经不是原来的面目,现在要恢复原样,为此甚至派人远渡重洋,到英国不列颠博物馆和牛津大学寻找当年的铜版设计图。威廉斯堡的居民们,很多人提供了自己家里的老照片,老辈人的日记和书信,从中可以查明老房子的真实原样。修复砖房的时候,发现以前的砖和现在的砖颜色有差异,经过再三研究,才查明,必须在老式的砖窑里用硬木才烧得出当年的砖,而不能用现在烧砖的松木。全镇所有的电线都要埋入地下,所有在殖民时代以后才加上去的东西,都要拆除干净。还要在附近各城镇收购一些老房子老家具,以便得到正宗的建筑配件和摆设。
古特温提出,在以后开放的殖民时代威廉斯堡,还要展示当年的手工艺和市民生活,包括弗吉尼亚历史上的缺憾,即奴隶制度的历史事实。1934年,当复原的殖民时代威廉斯堡重新向公众开放的时候,罗斯福总统前来主持仪式,朝拜这一美国历史的圣地。当殖民时代威廉斯堡的议会大厦修复的时候,弗吉尼亚州议会全体议员从首府里士满赶来,在议会大厅里举行了州议会相隔150年的又一次会议。
就在这时候,小镇穷牧师古特温的健康不行了。1939年,古特温去世,葬于威廉斯堡。洛克菲勒亲自在墓地里安放了一块纪念牌。殖民时代威廉斯堡这个美国最重要的小镇的历史,由于这位穷牧师的努力而延续下去了。
第二部分 走路(二)栗子树的故事
前不久,我们开车去芝加哥。美国中西部传统农区的平原,在身边缓缓掠过。感觉中,好像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猛然醒悟过来,那是因为辽阔的冬天原野上,我们所习惯的南方莽莽苍苍的森林,已经被一望无际的农田所替代了。一撮一撮的树丛成了大片空白中的点缀。我想,这就是“人”在地球上做的事情了。人的生存发展,不断在使这个地球的面貌产生变化,只是被我们视作理所当然罢了。
我们来到美国东南部,喜欢上这里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无边无沿的森林。森林的神秘一直使我着迷。我们也曾经在中国的一个北方林区生活过,只是那里过量的砍伐,早已使得超过“一抱”的大树差不多绝迹了。每年冬天要砍柴取暖,在近处已经找不到“出柴”的像样林子,砍柴的路途,必须一年比一年更为遥远地深入大山。森林倒下的地方,密密的灌木站起来。阳刚的山岭变得柔弱。原来听到赫赫有名的山岭的名字,以为自己终于走近了森林,没想到,森林却在后退,后退的速度甚至超过我们走近的脚步。森林重又变成一个梦,似乎触到了它的边缘,却又无法真切地看到它的面容。
一个多年的森林之梦却圆在了这里。这里有松柏,却以落叶乔木为主。有各种枫树,还有银杏、鹅掌楸、甜胶姆树、榆树、柞木和桦木等等。现在数着,眼前就出现它们的身姿叶型和四季色彩。它们有着生命的一切美好特征,亲和真实、宁静安闲,有气势却不逼人,不由你不动感情。在这里,无数棵的参天大树在天空挽起手臂,夏天茂密,秋天浓郁,冬天疏朗,在春天勃发的天真中,还会意外地放出一树花朵。尤其是无所不在老橡树,像是活的历史,也像是你永远可以倾诉的老人。森林的四季变幻给我们带来视觉的丰富,更在无形中为我们平衡情绪、启迪悟性、抚慰心灵,成为人与未知神灵之间的一种奇特的沟通。我们庆幸自己能够择林而居,更是常常庆幸地对自己说:幸亏这里绝大部分的自然景观还没有遭遇人的大笔涂改。
然而不久就发现,我们还是错了。仅仅100年前,整个美国东部的景象,是另外一种样子的。
原来,我们并没有看到过美国东部最壮美的森林景观。不知从远古的什么时候开始,直至100年前,美国东海岸,从北部的缅因州(Maine)之南,到最南端的佛罗里达州(Florida),东起皮特蒙(Piedmont),西至俄亥俄山谷(Ohio valley),都生长着比我们今天看到的老橡树更为巨大的美洲栗树。
北美是一块移民者的土地。移民先驱们来到这里,栗树自然地被他们尊为“树王”。这里满山遍野地长着几百年树龄的栗树。称它为王,也许首先是因为它大。美洲栗树的高度可达一百多英尺。现在保存的栗木样品中,就有不少是直径八英尺至十英尺的,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相传还有过更大的。不仅大,栗树还是美国东部地区森林里最主要的品种。这里几乎每4棵落叶乔木里,就有1棵是栗树。人们说,松鼠们只需在栗树的枝头跳跃,就可以轻松地从南方的佐治亚跳到纽约,爪子都不用沾地。在美国东部最著名的阿巴拉契山脉,许多山头都是整片的栗树林。初夏的晚风吹过,山民们系在河边的独木舟里,就盛满了娑娑落下的栗花,回头望去,整个山顶都如积雪一般,覆着乳白色的花朵的华盖。这一切,对于我们的邻居杰米,只不过是他的父亲还亲眼看见过的景象。
对于处境艰难的新大陆移民来说,美洲栗树还提供越冬的最基本保障——栗子,就如栗树千百年来为所有的鸟类、松鼠、直至鹿和熊所慷慨的提供一样。栗子还是许多阿巴拉契山区贫穷家庭主要的现金来源。在收获季节,从那里运来的新鲜栗子、烤栗子,摆满了大城市街头的小摊小铺。渐渐地,这里的人也开始砍伐栗树,因为栗树可以为他们提供上好的硬木。栗树历史悠久,遍布欧亚,品种却不同,美洲栗树有它很独特的地方。它的质地优良,又如北美有名的红木那样耐腐蚀。而且,美洲栗树的树干笔直挺拔,从地面以上,能有整整50英尺不出枝桠。所以,人们不仅砍栗树做家具,还用它建房,甚至作铁路的枕木。砍树,这当然是同样吃栗子的动物们不会去做的忘恩负义的事情。但是,由于这里美洲栗树资源的丰厚,相对来说北美的移民数量还不多,所以,他们的砍伐还远没有达到破坏森林面貌的地步。
可是,不仅是人类的生存需求会改变自然地貌,就是人的流动本身,也会导致自然界的突变。几年前,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讲的是在美国举行的国际博览会,如何使一支来自日本的藤蔓,在美国南方泛滥的故事。虽然,那也可以被称作是由人的交流而引起的一场阶段性植物灾难,但是,不知怎么,那故事听上去总带点喜剧意味。现在这个美洲栗树的故事,就完完全全是一个悲剧了。
大凡移民都有同样的经验:历尽艰辛,温饱之后,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他们想到的会是一些非常具体的东西。比如,一罐特别腌制的咸菜,一杯飘散着特别清香的绿茶,一个母亲种在后院的果树上的果子。就这样,他们开始千方百计地寻觅这样的情感慰籍,一丝一屡、一草一木地向他们新的家园移过来。于是,移民不仅是人的迁徙,物种也开始超越它们本身的传播能力,开始漂洋过海地在各大洲之间流动。不但是移民,就是人的越境旅行和交往也带来这样的物种交流,中国的西红柿和土豆就是这样来的。西红柿的前缀指其来自境外的“西方”,而土豆在中国南方被称作“洋山芋”,此“洋”也就是“外洋”了。
北美的移民也不例外。在我们这里,有一种叫做“沙萨弗莱沙”的树,我们刚来就被它吸引。它长得很高,春天开花,秋天有着别致的亮黄。朋友塞林娜曾经特地在人们挖掘土地时丢弃的小树苗里,给我们找来一段树根。它的根部肥大,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这就是它从遥远的欧洲来到北美的原因。因为法国人习惯用沙萨弗莱沙的根部泡茶。法国裔的移民就孜孜不倦地向北美移栽这种树苗,以此治疗他们的乡愁。沙萨弗莱沙特别不耐移植,我们曾试图从邻居那里移栽几棵小苗到自己的院子里,用尽各种方式,屡试屡不成。可以想见当年北美的法国移民千里迢迢地一次次尝试,怀着怎样的思乡之苦和“植物疗伤”的坚韧。
于是,亚洲的栗树也就这样涉过大洋,进入了美洲。
一百年前,物种交流引起的一场大灾难,终于在美国东部爆发。灾难就发生在“树王”身上。1904年,在纽约市的布朗士动物园(The Bronx Zoo),人们惊讶地发现,一棵巨大的美洲栗树开始枯萎。更不幸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孤立事件。不久,美国东部的栗树相继开始枯萎和死去。植物病理学家很快发现,这是由亚洲移植的栗树所携带的一种霉菌而致。亚洲栗树对这种霉菌有很强的抗病力,美洲栗树对此却毫无抵抗能力。当时的科学家没有任何方法遏制这种霉菌的扩散。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一棵棵巨木染病,看着它们的绿叶开始失去光泽,继而卷曲、陨落。生命的绿色汁液从枝桠的尖端开始,向下退去。从第一棵树的发病开始,只经历了短短几十年,到上世纪50年代,美国东部地区900万英亩森林中的主要品种——美洲栗树,已经事实上全部被灭绝了。巨大的栗树依然站立,却已经是一尊尊无生命的塑像,它们站立着,似乎只是为给人类以警示。
又经过40年,待我们来到这里,美国东部的美洲栗树已经了无痕迹,就像一段历史的见证,被生生抹去。在我们感叹这里森林的壮观的时候,并不知道,眼前的美国东部森林,其实已经因美洲栗树的消失,整整缩小了一个尺寸。这里仍然有少量的栗树,那是亚洲栗树,可是出枝低,树干不那么直挺,树型也小得多。100年来,美国的科学家一直在梦想着恢复美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