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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一路读-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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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住的小镇上,联邦检察官也向法庭控告培尼被杀案的被告盖斯特等人犯下了侵犯民权罪。
这两个案子,前者叫“合众国诉普莱斯等案”,后者叫“合众国诉盖斯特案”,在联邦法庭上也一波三折,其要害就是,联邦政府对这样发生在小镇上的罪案,如果仅仅是起诉侵犯民权罪,而不是谋杀罪,到底有没有司法权。被告的律师都申辩,联邦政府根本就没有权力管地方上的罪案,这样的犯罪案件的审理权是属于州政府的。也就是说,即使小镇上“黑”了,要“扫黑”也轮不到你。你出来“扫黑”是犯规的。盖斯特一案,联邦地区法庭的法官同意了被告的申辩,驳回了检察官的起诉。普莱斯一案也几乎以同样的理由被法庭拒绝。结果,这两个案件都因为联邦司法权的争议,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
1966年3月28日,联邦最高法院对这两个案件作出一致裁决:根据宪法和宪法第14修正案,根据南北战争后重建时期的法律,联邦政府都有合法权力对平民指控违犯联邦刑事法的第241和242条,也就是可以指控两案中被告违犯了联邦民权法。
第一部分 走路(一)费镇的重生(3)
四、完善制度舞台
两案在各自的法庭上展开。在费镇一案中,联邦检察官向仍然是由当地居民组成的陪审团解释:“联邦政府不是在入侵费镇,入侵密西西比州。现在,这些被告是在密西西比的一个城市里,面对着密西西比的联邦法官,在密西西比的法院房间里,由于他们犯下的违犯联邦法律的罪行,接受来自密西西比的12位男女公民的审判。判定这些人是否有罪的重大责任,仍然掌握在法定的裁判者手里,那就是你们——12位密西西比州公民的手里。”他沉重地指出:“这是一个重要的案件。我今天在这里所说的话,其他律师今天在这里所说的话,都会很快被淡忘。但是你们12个人今天在这里所做的判定,将会被后人长久地记住。”
这是对当地陪审员们的法治和人性教育。这个教育从案件发生就开始了。发生在两个小镇的案件,所吸引的全国的舆论,首度冲击了他们闭塞的心智。他们发现自己长久生活的地方被全国关注,长久自以为是的价值观被大家评判,全国民众对于死者的悲痛追悼和对于谋杀行为的愤怒,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里的人们。
两案的陪审团最后都判定,大多数被告有罪,其中的主犯都判处了联邦民权罪的10年最高刑期。两案的案发到这次审判,分别都经历了2年以上的时间。联邦民权法给这个案件提供了一个再度审判的机会,而来自当地的陪审员依然是一个重要的关键。高扬人道的舆论和畅通的媒体,仍是打开偏远小镇的精神封闭的重要因素。
这是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判决。它们重申了法治的核心原则:任何人都不能把自己置于法律之上。在一个高度自治的社区里,你可以享受高度自治带来的个人自由,但是也必须服从法律的约束。自治社区的“黑”和“不黑”,只有一个公认的标准,那就是法律。法治的体现是,任何人和事,只要是合法的就能得到法律的保护,只要是违法的就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在研究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历史的时候,费镇谋杀案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它典型地表现了自治小镇上的民众和国家法律的关系。让我们深感震动的是,美国朝野在面对这样的民间“黑道”时候,表现出的理性和法治观念。法律永远是一把双刃剑。这把锋利的正义之剑,既能剪除邪恶,也会约束正义。这就是自由必须付出的代价。特别令人感动的是,受害者及其家人所表现出的尊严和忍耐,当他们看到由于法律的局限,正义不能伸张的时候,他们寄希望于法律的完善、人性的觉醒、制度的改良。他们不要求政府特事特办,乱世重典,他们不指望在法律程序之外的报仇雪恨。他们知道,法律是不能图一时之痛快而滥用的,为一时一事而不按照规则行事,会对制度造成长远的伤害。作为所有人共同契约的制度框架,只能完善,不能砸锅卖铁,因为所有人的长远利益,只有在这个制度舞台上才能实现。
费镇谋杀案和联邦最高法院的相关裁决,在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历史和美国种族问题的历史中,写下了沉重的一笔。那么,今天,30多年以后,费镇是怎样的呢?
在暮色苍茫中,我们驶进了费镇。
五、重生的费镇
天色已晚,我们只能在镇口的汽车旅馆里住下。在旅馆里,和柜台上的女士聊起来,我们直截了当地提起当年的谋杀案,问到今日的种族状况。
这位从外地嫁到此地的女士说,她知道这个谋杀案,谁都知道这个谋杀案。她告诉我们,如今的费镇,已经变了。人人都看到了30年来的进步,人人都必须承认,今天的世界比30多年前“秩序井然的”种族隔离时代好。尽管今天有今天的问题,比如伴随着种族和移民问题的犯罪问题,但是谁都明白,今天相对于过去,是一种进步,是建立在人性觉醒的基础上的进步。她告诉我们,费镇仍然是典型的南方自治小镇,这儿的居民笃信基督教浸礼会,他们仍然有自己的价值观,行为作派仍然老式保守。在这个小镇的范围里,永远没有酒类出售,连小镇的饭店里都没有酒。但是,在小镇里工作的黑人,已经很多很多了。
她还告诉我们,前些日子,从北方的大城市里来了一帮三K党的人,他们特地来到费镇,举行了三K党身穿白袍的集会和游行,想激发和动员这个著名小镇上“白人至上主义”情绪,还指望发展一些新成员。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费镇的人们,当年的白人和他们的后代,警觉而冷淡地注视着这些外来的三K党。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响应他们的号召。
我们还得知,60年代发生在阿拉巴马州和密西西比州的一些迫害黑人的犯罪案件,在当年由于白人民众的偏见,检察官没有把握起诉而搁置,现在,30多年后,正一个一个地重新走上法庭,将罪犯绳之以法。密西西比州司法部的检察官,这些年来一直想在州法庭上重新起诉当年的费镇谋杀案,可是难度非常大,因为时间久远,很多关键证人已经相继离世了。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看到了费镇的重生,这就够了。
第二天,大晴天。森林里的费镇,沐浴在南方秋天的金色阳光里。我们悠悠地游览了费镇的老住宅区,那都是一栋一栋精心维护的老房子,房子、台阶、花园,优美得就像童话里一样。看得出,这儿的居民为自己的社区非常自豪,保养得非常尽心。镇中心有一条街,有饭店、电影院、快餐店、百货店,就像大多数有点年头的小镇一样。
我们沐着阳光,离开了密西西比的费镇。
第一部分 走路(一)老家的歌(1)
——那切兹镇法院地下室的新发现
一、肯塔基老家
不要哭了,我的女人,
我们今天不哭了。
我们唱一支歌吧,
为那遥远的肯塔基老家。
这是斯蒂芬·福斯特(Stephen Collins Foster,1826-1864)的著名歌曲《我的肯塔基老家》中的歌词。斯蒂芬·福斯特是19世纪上半叶美国最伟大的通俗歌曲创作者。我们这一代中国人是熟悉他的歌曲的。在除了样板戏和语录歌就什么也没有的年代里,我们曾经在那些已经翻烂了的歌本里寻找他的歌曲,抄在自己的小本子里,照着谱子慢慢吟唱。福斯特的歌,那真是如泣如诉的灵魂之歌。
斯蒂芬·福斯特是出生和生活在北方大城市的人,但是他有一种游吟诗人的天生气质。真正打动他的是当时黑人教堂里的黑人们,从非洲家乡带来的那种火一般的节奏、嘶喊和基督教唱诗班天使般的圣歌结合以后产生的黑人灵歌。他创作了大量这种黑人灵歌风格的通俗歌曲,比如我们都很熟悉的《啊,苏珊娜!》、《老黑人》、《家乡的老人》、《苦日子不要再来了》等等。而他最有名的作品,还数《我的肯塔基老家》。在这首歌里,黑人们回忆家乡的美丽,鸟语花香,亲人的欢畅,可是,“厄运来敲门”,黑人们只得告别家乡。思念家乡的那种苦楚,对命运的无奈,对不平的愤懑,让你听过以后就难以忘怀,旋律会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久久回响。
到美国以后,新的流行歌曲排山倒海,而我们也早已过了照着歌谱学唱歌的年龄,可是斯蒂芬·福斯特是不那么容易忘怀的。特别是在肯塔基州旅行的话,你会时不时看到斯蒂芬·福斯特的痕迹。肯塔基州有名为“我的肯塔基老家”的州立公园,各地的商家也会时不时打出“肯塔基老家”的招牌。肯塔基州的州歌,就是斯蒂芬·福斯特的《我的肯塔基老家》。
不过,我们自然会有这样一个问题,肯塔基州在美国南北方之间,密西西比河的东岸。要说地理位置,它在早期的美国位于比较当中的地方。斯蒂芬·福斯特自己并不是肯塔基人,那么他是在替什么人、在讲述一个什么样的“肯塔基老家”的故事呢?
二、密西西比州的那切兹镇
那切兹(Natchez)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镇,它位于滔滔大河东岸的高坡上。镇的名字来自于原来在这一带生活的印第安部落的名字。18世纪初,法国人来到这儿,立即发现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所以那切兹镇的历史比密西西比河口著名的新奥尔良还要早。几十年以后,小镇易手到了英国人手里。美国建国以后,当密西西比州建立的时候,这儿是第一个州府的所在地。
那切兹的真正开始繁荣是在19世纪的上半叶。轧棉籽机的发明,使密西西比河下游的美国东南部成为“棉花王国”,而那切兹镇以得天独厚的优越地理位置,成为“白色黄金”的集散地。南方阳光地带盛产的棉花,运到这儿装船,顺河而下,出海运往北美东海岸的工业城市或者直接运往欧洲,又从欧洲运来家具、书籍、葡萄酒。在密西西比河边的庄园和城镇里,在堆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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