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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小城镇的地方历史博物馆通常采用的形式。
美国是一个出了名的没有历史的国家。可是,你却处处可以感受到一种浓厚的“历史感”。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村镇,都会有他们的历史保护建筑;他们都会在自己的小报馆的铭牌上,标出它起始于18××年,甚至17××年;有时,他们建一个小小的博物馆,虽然,其中的展品可能只是些旧时的农具,锄头犁耙什么的。他们却因此而认认真真地在那里筹款捐款,做义工。你看了就能够感觉出,这个年轻的国家,似乎有什么东西是一直在那里的,是持衡而且稳定的。也许,那是对家乡的一种热爱;也许,那是对栽树的前人的一种敬重,也许,那是对文化积累的一点意识;也许,对于他们,那没有什么,只是自由自在生活的一个自然而然的部分。他们的生活里,长久没有别处的那些“争斗”内容,当然,就要干点什么别的。
在朗医生博物馆里,我们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孤陋寡闻。他确实是一名普通的乡村医生,可是,他也是在这个世界树立了一块重要里程碑的人。当初,我们在他的纪念雕像前没能明白的那个英语单词,是“乙醚麻醉术”,这个使用至今、令全世界无数人受益的技术,是朗医生发明的,他是这项技术的第一个手术使用者。
克劳弗德·威廉姆森·朗医生是一个爱尔兰人的后裔。他的祖父和外公,都是被荣誉记录的美国独立战争的老战士。不知是什么原因,使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北方移居到了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南方乡村小地方。因此,才有了他们的孩子们的结合。这个无名乡村,才在1815年11月1日,诞生了一个未来的被载入史册的乡村医生。
朗医生的一生是平凡度过的。他高高的个子,宽大的额头,一双蓝得非常纯净的眼睛。他性格温和,行医认真,是一个好医生。他也有很好的艺术修养,兴趣宽泛,喜欢戏剧和文学。终其一生,他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戏剧化的生活场景。他离世时非常突然。在他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什么惊人之语,而只是抓紧最后的时刻,妥善安排了他的遗产。一如他惯常的作风,对家人很负责也很认真。他是在27岁时结婚的,尽管他们的家长期住在乡村和小镇,可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回忆起来,总是说,“他使我们的家,成了一个真正的天堂。”
第一部分 走路(一)一个医生的故事(2)
学医之后,他也曾在纽约行医,可是,他最终回到家乡,决定做一名乡村医生。他和弟弟一起,开了一个小药铺。美国早期的生活是非常简朴的,当时的乡村医生,也是必须医药兼备,活像我们中国旧日的郎中。在今天的朗医生博物馆里,还陈列了他当年行医的诊所兼药铺,一些小手术也在里面进行。于是,如何快速有效地麻醉,成了乡村医生的一个大问题。
麻醉方式一直是医界的一个重大研究项目。朗医生和其他医界人士的区别,就是他是一个乡村医生,因此更注重实际的操作。他在苦于麻醉问题无法很好解决的时候,想起了他们在学生时代的游戏。他是科班出身的医科毕业生。那些年轻的学生们,曾经在一次“乙醚晚会”上吸食乙醚。他记得一个学生在那天被意外碰伤,却由于乙醚的作用,一点不感觉痛苦。这个细节使他开始着手研究,并且立即付诸实践。
1842年,他首次运用乙醚,为一个乡亲的颈部肿瘤作手术,获得成功。在成功之后,朗医生作出的反应,依然还是一个乡村医生的本能反应。他很高兴。接着,就是继续用乙醚麻醉术为乡亲们治病。他丝毫没有想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应该做的事情,是赶紧去登记发明,去成名。
所以,在4年以后,别人做了同样的事情,并且登记了发明。朗医生听说了这件事情。同时,他也听说了有一笔可观的奖金。他不是富人,他需要钱。所以,他也开了佐治亚州的证明,试图取得他应得的那笔奖金。最终,奖金本身被取消了。他并没有因此愤愤不平,他还是回到小镇,继续做他的乡村医生。
朗医生从没有过度关注过自己的贡献。他只是安静地享受生活,也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直到最后时刻,他还在为一名妇女接生。当孩子顺利降生,朗医生突然感到眩晕,就在几小时后,在病人的家里,他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然而,淡泊人生的朗医生却似乎被命运注定,也要经历一个传奇。朗医生经历过一次战争,那就是美国惟一的一次内战——南北战争。对于朗医生来说,不论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他,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只不过战前他医治的是病患,现在他抢救的是伤员。这场国家的重大变故带给他的传奇故事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同寝室的室友、也是他的终身好友,亚力山大·汉密尔顿·斯蒂芬斯(Alexander Hamilton Stephens),在南北战争期间,成了南方邦联的副总统。这可是朗医生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斯蒂芬斯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物。他虽然持有维护奴隶制的观点,可是,他曾坚决反对南方从联邦中分裂出去,并为此作了最大的努力。他的宪法意识很强。他对于当时的美国总统林肯的谴责,也是从“毁宪”的角度出发。他和林肯的私交很好。战争之前,林肯总统曾经给他写过一封秘密的私信,试图通过建立他们之间的理解,以达到南方和北方之间的和解。战争结束之后,南方战败,斯蒂芬斯却潜心写了一本两卷本的政治学著作,《南北战争的宪法观》。虽然他在书中阐述的是南方观点,可是,这本书却受到整个美国学术界的重视,被公认是一本讨论“州权”以及“州与联邦关系”的重要学术著作。
朗医生一生没有涉入政治,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医生。但是,朗医生却和斯蒂芬斯,这位美国历史上的重要政治人物,有着深厚的友谊,他们互相之间非常敬重。斯蒂芬斯比朗医生大3岁,却比他还多活了5年。那时,美国联邦国会曾决定由每个州送两尊本州的英雄塑像,象征这个州的光荣,永久地安放在国会大厦。佐治亚州就“英雄的确定”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斯蒂芬斯在临终前的最后一次公开演说中,强烈地呼吁,将朗医生——这个为人类幸福作出重大贡献的人,和在美国建国之前建立佐治亚殖民地的英国总督奥格拉索普(Orlethorpe)一起,作为佐治亚州的英雄,将他们的塑像送往联邦国会大厦。
这次演说的几个星期以后,斯蒂芬斯就去世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呼吁起了一半的作用:佐治亚的人民果然推举了朗医生,但是,却同时也推举了他——斯蒂芬斯,替代了他所推举的英国总督。就这样,当年在大学时代同寝室的两个年轻人,两个保持了一生友谊的好朋友,在他们死后,他们的塑像被一起送进了首都华盛顿的国会大厦,作为佐治亚州的英雄,站在那里。
朗医生的大理石雕像被一式两份地制作了两个,一个被送去华盛顿,另一个就留在了他的家乡。那就是我们几乎天天都可以看到的,在老法院砖墙的红色背景衬托下,在大橡树的绿荫庇护下的大理石雕像。我们这才发现,我们原来天天生活的乡村,是一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地方。
第一部分 走路(一)费镇的重生(1)
1999年的感恩节,长周末,我们打算去访问一个小镇。这个小镇和著名的大城市费城同名,只是不在北方的宾夕法尼亚州,而是在南方的密西西比州,位于密西西比的绵延森林之中。它在地图上只是一个最小的点。没有任何一本旅游手册会提到这个小镇。我们管它叫做费镇。想去看看这个小镇的念头,已经存了好几年了。
一、费镇谋杀案
驱车沿着20号州际公路往西,横跨阿拉巴马州。深秋的季节,虽然是南方,落叶树也都只剩下了虬干细枝,只有鹅掌楸,还在树梢上留着一抹一抹的亮黄,给风景带来生动。进入密西西比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下起了濛濛细雨,显得更加阴沉。不久,折上19号公路,进入森林向北。林中的公路,似乎没头没尾,路上看不到一辆车,路边也很少有人家。我们不由得有点犯怵起来。我们之所以造访这个林中小镇,是因为这儿曾经发生过一起震动全国的谋杀案。
那是在1964年,美国民权运动到了彻底废除南方几个州的种族隔离制度的关键时刻,而最顽固地维持种族歧视制度的地方,就是我们这一路走过的南方腹地,特别是阿拉巴马州和密西西比州。那年夏天,马丁·路德·金领导下的南方黑人民权运动,把志愿者组织起来,三两成组地进入密西西比,在黑人大众中宣传,动员他们参加选举,用选票表达自己的愿望。而保守白人中以三K党为主的极端分子,也用放火烧毁黑人教堂等手段恐吓黑人。这年夏天,民权运动者们情绪高涨,而密西西比的城镇,却气氛诡秘而紧张。
在从来没有实行过种族隔离的美国北方,有许多志愿者加入了民权运动的行列。就这样,有三个年轻人,在六月底从北方来到南方偏远闭塞的费镇。他们中的两个是白人,一个是黑人,其中一个还来自富有的纽约犹太人家庭。他们是民权运动的“自由之夏”计划的积极分子。他们深入费镇周围的乡村,访问了黑人家庭,查看了给放火烧掉的黑人教堂。然后,在费镇附近,他们的汽车被治安警官普莱斯以超速名义拦截下来,并带往费镇警察局。深夜10点半,普莱斯要他们交出担保费以后,以取保候审名义释放了他们。
他们却就此失踪了。
民权运动组织很快发觉了他们的失踪,并且立即意识到无法依靠当地警察来查找他们,只能马上报告联邦调查局。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来到费镇,看到的是密西西比夏日阳光下非常宁静平和的一个小镇。他们向所有的人询问,都被告知:这三个外来的年轻人好端端的走了。
可是,联邦探员还是很快在19号公路附近的密林深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