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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耶尔露出讽刺的微笑。“麦可,你可知道你说得多有道理!就连我都爱看多萝西·塞耶斯的推理小说。既定的事实包括:海莉在两点十分左右回到岛上;如果把小孩和未婚宾客算进来,一整天总共大约有四十个亲戚到达,再加上仆人和居民,这里或者农场共有六十四人。其中有些打算留下过夜的人都正在邻近农场或客房里整理行李。
“海莉原本住在马路对面的屋子里,但因为戈弗里和伊莎贝拉情绪都不稳定,那孩子的心情明显受到影响,学业成绩也退步,所以一九*年她十四岁时,我便让她搬来和我同住。这么做很可能正中伊莎贝拉下怀,让她不必再尽母亲之责。这两年来,海莉都住在这里,所以那天她是回这里来。我们知道她在院子碰见哈洛德聊了几句——他是我另一个哥哥。后来她上楼到这个房间跟我打招呼,她说有话跟我讲。当时有几个亲戚跟我在一起,我脱不了身,但她似乎很心急,于是我答应她一忙完就到她房间去。她从那扇门离开,之后我再也没见到她。约莫一分钟后,桥上便出车祸,接下来的骚动把我们那天的计划全打乱了。”
“她是怎么死的?”
“事情有点复杂,我得按顺序说。意外发生后,大伙立刻放下手边的事跑到现场去。我呢……我想我负起了指挥之责,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海莉也马上赶到桥边——有几个人看见她,但由于有爆炸的危险,所以我指示凡是没有参与救阿朗松的人都不许靠近。最后只剩下五个人,其中包括我和我哥哥哈洛德、我的一名工人马纽斯·尼尔森、一个锯木厂工人希斯汀·诺兰德——他家就在渔港旁,另外还有个名叫约克·阿朗松的人,年仅十六岁,本来应该打发他走,但他是卡在车里的古斯塔的侄子。
“两点四十分左右,海莉在这屋的厨房里。她喝了一杯牛奶,和厨子阿斯特丽德闲聊片刻,还一块透过窗户看着桥下的混乱场面。
“两点五十五分,海莉穿过院子,伊莎贝拉看到她。大约一分钟后,她遇上海泽比的牧师奥图·法尔克。当时的牧师住所就在今天马丁的别墅所在地,因此牧师住在桥的这一头。车祸发生时,他因为感冒正躺在床上养病;他没见到惨剧,不过接到电话通知后,正要前往桥边。海莉半路将他拦下,显然想说些什么,但他挥挥手没有多加理会便匆匆离去。法尔克是最后见到她活着的人。”
“她怎么死的?”布隆维斯特追问道。
“我不知道。”范耶尔神情痛苦地说:“我们直到五点才把阿朗松弄出车外——顺带一提,他没死,不过情况不太好。六点过后,火灾威胁才被视为解除。岛的对外交通仍然中断,但情况已渐渐恢复平静。一直到八点左右,我们终于坐下来吃那顿延误许久的晚餐时,才发现海莉不见了。我叫海莉的一个表姐妹到她房间叫她,她回来却说找不到人。我也没多想,以为她出去散步或是没人告诉她要吃晚饭了。整个晚上,我还得和亲戚们进行各式各样的讨论与争辩,所以直到隔天早上伊莎贝拉去找她,我们才发现没人知道海莉在哪里,而且从前一天起就没人见过她。”他将两只手臂伸展开来。“从那天起,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想看书来
龙纹身的女孩 第五章(3)
“消失?”布隆维斯特重复他的话。
“这么多年来,我们始终找不到她的一丁点下落。”
“可是如果她是像你所说的失踪了,你也不能确定她被杀。”
“我明白你反驳的理由,我也有过同样想法。当一个人无故失踪,可能发生的情况有四种。她也许是自己离开,躲起来了。她也许是发生意外死了。她也许自杀了。还有她也许被害了。这几个可能性我全都评估过。”
“而你相信海莉是遭人杀害。为什么?”
“因为这是唯一合理的结论。”范耶尔举起一根手指。“从一开始我就希望她是离家出走,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都明白这不是事实。你想想,一个被保护得如此周全的十六岁女孩,就算她再能干,又怎能独力谋生?她怎能一直躲着不被发现?她的钱从哪来?即使找到工作,也需要社会安全卡和联络地址啊!”
接着他举起两根手指。
“我第二个想法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帮我个忙好吗?到书桌旁边打开最上层抽屉,里面有张地图。”
布隆维斯特照他的吩咐,将地图摊开在茶几上。海泽比岛的地形呈不规则状,长约二十公里,最宽处约十公里。岛上大多为林地覆盖,住家都集中在桥边和游艇码头附近。岛的另一边有块小自耕农地“东园”,不幸的阿朗松就是从那儿开车出来的。
“别忘了,她不可能离开岛上。”范耶尔说:“在海泽比岛也和在其他任何地方一样,她当然可能死于意外。也许遭到雷击,但当天没有雷雨;也许被马踢死、落井淹死或是跌落岩缝。在这里无疑有数百种意外的死法,其中大多我都想过。”
他举起三根指头。
“但就是有个问题,即使是第三个可能——那女孩毫无迹象地自杀了。地方就这么大,总该能找到她的尸体。”
范耶尔一拳打在地图上。
“她失踪后那几天,我们在岛上来来回回找遍每个角落。一群男人涉过每条沟渠,寻遍每寸田野、悬崖和每棵连根拔起的树,所有屋子、烟囱、水井、谷仓和隐密阁楼也都没放过。”
老人的视线从布隆维斯特身上转开,凝视着漆黑的窗外,说话声音变得更低、更私密。
“我找了她整个秋天,即使在搜索队停止搜索、所有人都放弃之后,我也没停过。每当我不用工作时,就会在岛上走来走去四处寻找。冬天到了,她依旧毫无消息。春天里我继续找,找到后来自己都觉得荒谬。到了夏天,我雇了三个有经验的樵夫,带着狗再从头仔细搜索一次。他们把岛上每寸土地都翻过来了。那时我才开始想到她也许被杀害了,所以他们也找过坟墓。就这样整整忙了三个月,还是找不到海莉的丝毫踪迹。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我能想到许多可能性。”布隆维斯特大胆说道。
“你说说看。”
“她可能是意外或故意淹死了。这里是个岛,水能湮灭大多数事物。”
“没错,但可能性不高。你倒想想:如果海莉出事溺毙,理应发生在村子邻近的范围。而且你别忘了,桥上引起的骚动是海泽比岛几十年来最轰动的大事,一个正常而好奇的十六岁少女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到岛的另一头去散步的。
“但更重要的是,”他说,“这里的海流不强,当时那个季节吹的又是北风或东北风,若有人或物落水也会流到大陆那侧的海滩上,那里可几乎到处都是房子。你别以为我们没想到这点。只要是她可能落水的地方,我们全都打捞过,我甚至从赫德史塔的潜水俱乐部雇来几个年轻人,他们利用整个夏天仔细搜寻了海湾底部和沿海地区……我很确定她没有落水,否则早已找到了。”
龙纹身的女孩 第五章(4)
“可是难道她不会在其他地方出事吗?没错,桥面封锁了,但离大陆毕竟不远,她有可能游泳或划船过去。”
“那时已经九月底,海水那么冷,海莉实在不太可能在一片闹哄哄当中下水游泳。就算她心血来潮想游到大陆上,也会有人看见并吸引众多人注意。桥上有数十双眼睛,大陆那头也有两三百人在水边围观。”
“那划桨船呢?”
“不会。当天海泽比岛上不多不少正好十三条船,大多数游艇都已经收上岸。在度假屋旁的游艇码头上有两艘彼得松船还在水里,另外有七艘划桨船,其中有五艘已经拉上岸。牧师住所下方有一艘划桨船在岸上,一艘在水里。‘东园’那边则有一艘划桨船和一艘汽艇。这些船我们全都清查了,都还在原位完全没有移动过。假如她划船过去后逃跑,船应该会留在对岸。”
范耶尔举起第四根手指。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合理的可能性,那就是海莉是被迫失踪。有人杀死她之后毁尸灭迹。”
莎兰德利用圣诞节那天上午读了布隆维斯特那本关于财经报道并引发争议的著作——《圣殿骑士团:财经报道警示录》。克里斯特·毛姆以斯德哥尔摩证券交易所的相片为此书设计了十分新潮的封面。克里斯特用的是PhotoShop图像处理软件,乍看之下还没注意到那栋建筑飘浮在空中。用这样的封面为书的内容定调,手法确实高明。
莎兰德能看出布隆维斯特是个好作家。他的笔法直接且吸引人,即便是对错综复杂的财经报道毫无所知的人,看了书之后也会有收获。他书写的语气尖锐苛刻,但最重要的是具有说服力。
第一章开门见山,有点宣战的味道。过去二十年间,瑞典财经记者成了一群自以为是、毫无批判思考能力的无能马屁精。他之所以下此结论,是因为有太多财经记者一次又一次毫无异议地直接引述各公司总裁与股市投机客的发言,即使该讯息根本是误导或错误也无所谓。这些记者若非过于天真容易受骗——那么理应被分配其他采访任务——就是故意违背记者的职责。布隆维斯特声称自己经常因为被称为财经记者感到羞耻,在他眼里,这些人根本不配当记者,而他却可能被当成同一伙人。
他将财经记者与刑事记者或海外特派记者所付出的努力作了比较。他在书中描述当司法记者报道谋杀审判过程时,若将检察官的论据奉为圣旨,既不对照被告的主张也不访问被害家属,便断言可能如何或不可能如何,将会引起多大的公愤。布隆维斯特认为对于财经记者也应采取同样标准。
接着他举出一连串例证来支持自己的论点。其中有一章,他以极大篇幅探讨六家日报以及《财经杂志》、《工业日报》与电视节目《A经济》对于某家知名网络公司的报道。他首先引述并摘录记者们所说、所写,然后与实际情况加以比较。在描述该公司的发展时,他一再列出尽职的记者应该要问、但所有财经记者都没有提出的简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