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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打箔声啊!”老马立刻###起来,这声音他听了几十年,太熟悉了。
“有打箔声还不是金箔厂吗?”何大福从心底涌出一种老朋友重逢的亲切感。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和老马径直走了进去。
“哎!干什么的?”传达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吆喝,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门卫冲了出来。只见他瞪着眼,防贼似的凶巴巴地望着他们。
“噢,我们是金陵金箔厂的,这是我们的何书记。我们出差路过福州,特意来拜访你们厂长!”马国富指着何大福介绍说。
“书记?看我们厂长?”络腮胡子一副怀疑的神态,两眼嗖来嗖去打量着何大福,直把何大福看得浑身不自在。
“师傅,麻烦你通报一声,我们来一趟也不容易!”马国富掏出烟,递了一根过去。
香烟起了作用。络腮胡子接过烟,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你们在门口等着,我去讲一声。”话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人却已转身走了进去。
在福安金箔厂的一间办公室里,厂长陈秀峰正跷着二郎腿,一边斜靠在沙发上翻看着当天的《 福州日报 》,一边与坐在旁边的一个女人嬉笑。茶几上一杯浓浓的铁观音正袅袅飘香。
“我说呀,改革开放,还是你们这些女人快活啊!皮带一松,项链挂胸中;裤子一拉,电视机到家!”陈厂长对那女人说。
“我说呀,还是你们这些男人幸福啊!大老婆做家务,二老婆管业务,三老婆管金库,四老婆逛马路,五老婆上床铺!一改革开放呀,你们就跩死了!”那女的反唇相讥。
陈厂长四十出头,有些秃顶,一副瘦精精的闽南人的身材,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斯文的外表难掩商人的精明。这几天,他心情不错,生产销售很旺,厂里的几个“老家伙”都已经给他想办法逼走了,现在生产、销售、财务都是他的亲信;市二轻局局长前两天收到了他的礼,已经向他暗示过了,到年底就让他升到副局级……书包 网 。 。。 想看书来
笑声对抗赛(2)
“陈厂长,门卫赵师傅说有两个人想要拜访你。”秘书小姚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不是告诉过你进门前要敲门嘛!”陈秀峰脸一沉、眼一翻,满脸的不高兴,吓得秘书连连后退。
“什么人啊?找我什么事?预约过吗?”陈秀峰阴沉着脸大摆架子,连声发问。
“门卫说是金陵市的,也是搞金箔的,他们出差路过福州想来看看你。噢,有一个还是他们的书记!”秘书小心翼翼地回答。
“金陵金箔厂?”陈秀峰闭上眼睛,他想起来了,金陵市好像是有个金箔厂,主要做国内的业务。但那只是个小手工作坊啊,充其量只能算个乡镇企业吧!“听说那个厂不是已经垮了吗?”陈厂长望着秘书。“不知道啊!”秘书回答。
“那个书记长什么样啊?”他抬起眼睛问。
“噢!听门卫师傅说那个书记穿得挺土的!”秘书暗自庆幸,幸亏多问了一句。
“噢!现在是人是鬼都能当书记!”陈秀峰摆了摆手,露出鄙夷的神情,“就说我在忙,没工夫,你接待一下吧。带他们在厂里转转,晚上请他们吃个大排档,看看还有什么事,没大事打发走算了!”
老远看见走过来一个人,何大福和马国富以为是厂长来了,赶紧整了整衣服。一听只是个秘书,马国富有些泄气也有点生气。按常理,至少也该派个副厂长出来吧!他心里嘟哝着。何大福倒不太介意,“厂长事多,能让人带我们参观参观就不错了!”他一边向秘书自报家门,一边朝老马使眼色。
从大门进生产车间必须经过一个通道。通道右边,有一间挂着“厂长室”牌子的办公室。马国富瞥了一眼,透过模模糊糊的纸贴玻璃窗子,见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里面打情骂俏。他指了指,向秘书探问:“厂长在里面吧?”秘书###地笑笑,没正面回答。
“太不像话了,厂长在家也不肯出来接待你,太不讲礼貌了!”马国富气呼呼,“有朝一日,他到我们厂,你也不要理他!”
受到如此冷遇,何大福想得开、想得透。他是旧社会生的,人情世故听老人前辈说得多了。“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居闹市无人问”,此话他听过;“人情薄如纸”,此话他也听过。国穷,世界看不起;家穷,社会看不起;人穷,亲戚朋友看不起。如今的金陵金箔厂,受到同行的鄙视冷落,怪谁呢?怪我们自己没干好。“要想有地位,必须有作为!”我一定要像越王勾践那样,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将金陵金箔厂办成个像样的企业,让你们瞧瞧!
何大福一生中最大的优点,就是遇到任何事都能够独立思考,自我解脱,自我安慰,自我调整,自我理顺,自我了结。苦难的生活经历,丰富的工作经验,炼就了何大福能够从容应付一切世俗观念与复杂场面的本事。他成了永远的乐观派,永远都有“潇洒的今天”。他常对人说:“吃点苦算什么?这是人生的插曲。遭点罪算什么?这是戏剧演出的需要!被人看不起算什么?只要你自己争口气。”
想到这些,何大福反而开心起来。他想借厂长不在场、秘书带他参观的空儿,趁机将福安金箔厂情况调查一下。他把这个意图告诉了马国富,两人都“格格”笑了起来。这笑声与陈厂长和那位女人的笑声遥相对应,形成了“笑”声比赛!
在生产车间里,何大福第一次了解到另一个打金箔同行的生产状况。虽然同在中国,虽然是打金箔同行,虽然原本同根生,但由于区域不同,由于闭关自守,两家企业竟有许多不同。何大福逮住了机会,一道道工序问了个仔细。成了他“知己知彼”的一次难得“机遇”。也就是那一次,他知道了,原来打金箔也可以用这种机械,也可以用那种机械;夹金箔的乌金纸可以是黑色的,也可以是白色的;切金箔可以用竹刀,也可以用铁刀;金箔大小可以是10公分见方,也可以是公分见方、4公分见方;装金箔的衬纸可以是白色的,也可以是彩色的……
十年以后,福安金箔厂在商场竞争中溃不成军、一败涂地;金陵金箔、却重振雄风、战果辉煌。那个陈秀峰厂长,既没有升任“副局长”,也没有把企业办得“蒸蒸日上”,福州市领导责成他带人到金陵金箔厂学习考察。他来了,何大福自己未见,委派副厂长武亮出面接待。“山不转,水转”,何大福感慨万千,反复吟颂着一副著名对联:
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
笑古笑今笑南笑北笑东笑西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前,何大福还在“劳其筋骨,炼其心,磨其志!”
裤裆里品赏“气味全席”(1)
何大福与马国富怀着“满载而归”的喜悦心情离开了福安金箔厂。他们要急着赶回去。
从福安金箔厂坐三轮车到福州火车站,只用了二十分钟。俩人一到火车站便傻眼了。只见偌大的站前广场上摩肩接踵,挤挤挨挨全都是人。福州火车站本就是南方大站,再加上这几年福州也成了特区,人流量大增。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何大福暗自担心:回金陵市的火车票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怕鬼有鬼。当马国富排了近一个小时的队终于挤到售票口时,售票员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这趟车到金陵市的硬座和硬卧都卖完了,只剩下软卧和站票。“这可怎么办?”马国富急得赶紧回头朝站在不远处正盯着他看的何大福高声喊:“何书记,就剩软卧和站票啦,买哪一种啊?”何大福听得真真切切,可还是不死心,又高声问一句:“硬座一张都没有啦?”
“没啦!硬座和硬卧一张都没有啦!”马国富一边高声应着,一边用手使劲比画!
“那……那买站票吧!”怕马国富没听清,他又高声喊了一遍:“两张站票!”
不一会儿,老马从人堆里挤了过来,一边擦汗,一边把票递过来:“何书记,从福州到金陵可要三十八个小时啊!你,你吃得消吗?”
“吃不消?吃不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买软卧吧!厂里穷得滴屎,哪块来钱买啊?”何大福苦笑着摇了摇头,“再说,今天不走又要等两天,厂里那么多事,哪块能放心啊?”顿了一会儿,他仿佛是在安慰老马,又仿佛是自我安慰:“挤挤吧!也许中途有人下车,我们能挪个位子坐呢?”
马国富看着何大福,不再多说什么。既然书记都能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晚上八点半,何大福和马国富拼着半条命终于挤上了车。一上车,何大福就知道中途挪个位子的想法肯定是梦想。人太多了!车厢里密密麻麻,座位上找不到一个缝,走道里水泄不通,行李架也被大包、小包、网兜、蛇皮袋塞得摇摇欲坠。到处是头,到处是身子,到处是胳膊,到处是腿……整个车厢活像一个人肉罐头。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气让何大福差点晕倒,可他根本就倒不下去——前胸和后背都被人抵得死死的。
“熬吧!”何大福和老马挪啊挪,好不容易挪到一根扶手旁,两人倚住了扶手,相视苦笑,“熬到哪是哪吧!”
熬,可不那么好熬!
火车开了五个小时,何大福就有点熬不住了。天热、人挤、车厢里又不通风,人又挪不开脚,他感觉腿越来越重,脚越来越麻。他试着把身体的重心一会儿移到左腿,一会儿移到右腿,刚开始靠着扶手的托劲,一条腿还能撑个几分钟;到后来,撑的时间越来越短,移的频率越来越快。他觉得两条腿已不再属于自己了。何大福一直患有心横位,心脏不太好。刚开始调调呼吸还能忍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慌。慢慢地,一层层冷汗像泉水一样从额头、后背渗了出来,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越来越难看。
“何书记,何书记!”马国富眼瞅着不对劲,赶紧一把托住他,“你……你不要紧吧!”
何大福睁开眼,看到马国富一脸焦急的样子,他稍微振了振精神,抬手擦了擦汗,“没,没事!还,还能坚持……”
“还没事呢?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