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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的黄金,用一杆古老的类似中药店称药的秤,称来称去的,不断进行调整,最后倒进一只叫“坩锅”的耐火杯中,放进电炉里,高温燃烧十几分钟,化条师傅打开电炉,用钢钳从熊熊火焰中夹出“坩锅”,金块此时已在坩锅中变成液态,化条师傅迅速将金液倒入一只钢模中,金水冷却变成一根扁长的、薄薄的金叶,拍叶师傅在一个铁墩上一段一段敲打,金叶再变成金带……
鬼斧神工奥妙无穷!中华瑰宝世界珍奇!古老的金箔工艺使何大福感到自己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可是守着这样的祖传国宝,为何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呢?何大福大惑不解。这不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吃吗?
“刘厂长,汤祥又打坏了一包‘生伙’”,何大福看得兴致正浓,打箔车间老主任武正牙急急忙忙跑来汇报。金箔行业有许多专用名词,一包金箔,简称为“生伙”。
“原因找到没有?”刘恒问。打坏金箔有许多原因,有客观的,也有人为的。
“是人为的。有人反映他昨晚玩麻将一夜没睡,上班没精神、打盹,一锤下去,将金箔打炸了!”武主任回答。
“把那小狗日的给我训斥一顿,下次决不允许了!”汤祥的爸爸也是建厂###,与刘恒是几十年老同事,他爸爸还在厂里当了十几年秘书。于是他像是传授经验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神情对何大福说:“这样的人你能怎么处理?再说,现在厂里都是这样,法不责众,你又能怎样处理?”
“这一包金箔打坏了,损失大概多少钱?”何大福深究地问。
“大概5000元吧!”刘恒轻描淡写地回答。
“武主任,请你把汤祥找来!”何大福一听损失公家5000元的事故竟然骂几句就了事,心想怪不得金箔厂落到资不抵债的地步呢。他在化工厂工作了二十年,知道化工厂出任何事故,都是“三不放过”:事故原因不查出来不放过;事故责任不分清、责任人没得到查处不放过;事故改正措施没落实到位不放过。而金箔厂发生这样大的事故,骂一顿就了事,这还了得!正想着,武主任已经将汤祥带过来了。
“你叫汤祥?”何大福板着脸问。
“是,我叫汤祥。”汤祥满不在乎,两眼望着天花板。
“你打坏了一包金箔是吗?”何大福声调不高,语气严肃。
“是。”汤祥懒洋洋地吐出一个字,根本没把新来的书记放在眼里。
“什么原因呢?”何大福穷追不舍。
“昨晚没睡什么觉,打盹的。”汤祥倒是十分坦率。
“那你看怎么办呢?”何大福步步紧逼。
“什么怎么办?回炉重来呗!打坏金箔也不是我一个人,有什么怎么办?!”汤祥仍然嘴硬,心里想,你这鸟书记新来乍到,还敢把我一口吃了?
“今天我找着你了!”何大福不依不饶地说。
“那你看怎么办?”汤祥还是满不在乎,以攻为守。
“告诉你,要是战争年代,我就一枪先毙了你!现在我毙不了你,但是,我可以处置你:第一,你先停职检查,不要上班了,检查写好了再说,认识不深刻不行;第二,损失你必须全赔,一分不能少,一时不够赔,慢慢从工资里扣;第三,态度不好,开除回家!”何大福说得斩钉截铁。
汤祥毕竟顶替爸爸进厂才两三年,见新来的何书记真要拿他开刀,他的腿开始发抖,额头上直冒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这时候,他才想起,站在旁边的刘伯伯也救不了他了,因为何大福是书记,比刘伯伯官大。那时候,工厂也是“党领导一切”,书记比厂长大。
然而,此时此刻的刘恒厂长心里却老大不悦:何书记啊,你进厂第一天,就这样不顾后果得罪人,后面工作怎么开展啊?别看小汤祥是一个小小的打箔工人,他的后面可能有一班能掀风浪的大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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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上操”(1)
看完了生产区,何大福要求再看看生活区。刘恒心想,你倒像个大人物,要“巡视大江南北”吗?他笑着解释:“金箔厂刚搬迁过来不久,哪来的生活区?”
“一户小家庭宿舍也没有?那单身职工住哪儿呢?”何大福接着问。“有倒是有,只是不像样,太简陋了,我陪你去看看。”刘恒答道。
刘恒将何大福带到了新厂址第三排平房。这幢厂房不是搞生产的,就算是金箔厂“生活区”。
3号厂房里面,靠南边一半,依窗隔成一间间房子,这就是“小家庭双职工宿舍”。每户隔间全部用纤维板做档板,二米高,既不隔影又不隔音,家与家之间很难有什么###可言,仿佛回到了1958年大跃进时代人们想象中的共产主义社会“共产共家”。靠北面的一半,分成4大块,全部隔成几十人可以住在一起的“大房间”,叫“集体宿舍”,男职工两大间,女职工两大间。
何大福见到这个状况,心想:这集体宿舍还马马虎虎住住,他当年在化工厂创业时,也这样住过;可这小家庭怎么住?这家小孩哭,那家小孩闹怎么办?这家夫妻讲悄悄话,那家夫妻小吵小闹,还有什么###?更要命的是这厂房里没有厕所,整个厂区只有一个厕所,离这儿较远,深更半夜解手不方便怎么办?各家各户虽然配了一个痰盂,可互相通着,排泄之声可闻,多不好意思!何大福边看边想。职工们见何大福与刘恒来了,都凑了上来。何大福幽默地问几位小家庭职工:“这样的大通道小家庭,你们夫妻要是有‘活动’怎么办?”几个男职工开玩笑说:“我们都是喊一、二、三!集体‘上操’!”在场的人哈哈大笑。真是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何大福像是对自己鼓劲,也像是对大家表决心似的大声说:“我们一定要改变这个困难的面貌!”
从“家庭宿舍”出来,何大福忽然在“宿舍”右边一间石棉瓦搭建的“锅炉房”面前站住了,一个土头土脑的大家伙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大家伙是用新土砌成的,分上下两层,两米多高,前面三个小铜管龙头上拴着白布套嘴。后面有个大锅膛,锅膛后面的木板围栏里堆满了稻壳砻糠。“这不是老虎灶吗?”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东西,他忽然想起来了,20多年前他在县供销社学徒时,每天都要提着七八个水瓶到两条街以外的老虎灶上去打水,来回好多趟。“对啊!这就是老虎灶,也是全厂职工打开水的地方!刘恒介绍说,这是他亲自指挥刚砌好不久的老虎灶。“你看,这阵子总是下雪,土还没干,一次还没用过呢!”刘恒解释道。
何大福没答话,他围着这老虎灶转了两圈,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用老虎灶?”何大福抬起头大惑不解地问。
“不用老虎灶,工人喝水怎么办呀?”刘恒一头雾水。他从1955年参加工作到现在,一直用的都是这样的老虎灶。
“现在早就用电热节能茶水炉啦!我在化工厂6年前就用上了”。
“什么电热节能茶水炉?难道比老虎灶还好吗?”刘恒有些好奇。
“那好的不是一回事了”何大福比画起来。“你看,这老虎灶烧的是稻壳砻糠,又脏又危险,那电热炉用的是电,又干净又安全。你再看,这老虎灶你每天得派一个人烧吧,浪费人力!那电热炉只要把水加满,电一插就行了……”何大福正想再说下去,一抬头看见刘恒那惊异的眼神,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没见过,你再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不信啊!可是他总觉得有根刺卡住了喉咙。一个看不清外面发展形势的企业,怎么可能发展起来呢?这难道真是个古代的作坊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集体上操”(2)
“扒掉,明天就把这个老虎灶扒掉。”何大福定了定神,斩钉截铁地对刘恒说。
“扒掉?”刘恒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这可是一回还没用呐!”
看着刘恒那惊诧的眼神,何大福放缓了语调:“老刘啊!你知道咱们厂为什么这么小?为什么这么穷?为什么搞金箔搞了几十年却搞到绝路上来了吗?”
“为什么?”刘恒瞪大了眼望着他。
“这就是病根!”何大福指着老虎灶,“闭关自守,小农意识就是病根。你说这病根不除,厂子能好吗?”没等刘恒回答,何大福加重了语气:“扒掉,一回没用也要扒掉。我不会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开始,刘恒站在那儿发愣,他把何大福的话放在嘴里嚼了半天也没嚼出个味儿。望着这崭新的老虎灶,刘恒心不忍情不愿。可这是何书记上任以后布置的第一个任务,他只能支持配合!他把心一横,扒!
第二天一早,刘恒就带着武亮还有几个打箔的小伙子扛着洋镐、锹锤来到了老虎灶前。
“刘厂,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呀?跟打仗一样。”武亮有些不解。
“把这老虎灶扒掉!”刘恒虎着脸。
“哎!刘叔,开什么玩笑?这老虎灶一回还没用呐!扒掉不是乱花钱吗?再说扒掉老虎灶咱们喝什么呀?”武亮是切箔老艺人武庭亮的儿子,二十出头,虎头虎脑,一副好身板,由于和刘恒沾着亲,平时总爱刘叔刘叔地喊。
“扒掉老虎灶,何书记说给我们买个新式节能电水炉。”刘恒答。
“什么新式节能电水炉?”众人面面相觑。
“要你扒就扒,哪来那么多废话!”刘恒铁青着脸,牙一咬,抡起镐头就是一下。众人见厂长发了火,没一个敢吱声,扒的扒,刨的刨,搬的搬,码的码,一个多小时之后,一座崭新的老虎灶消弭无形。
行政科长曹庭得知老虎灶被扒,急忙赶到现场,却只看到几个工人在打扫清理。几个问题一问,他心里有了谱,嘴角露出了一丝刁钻刻薄的微笑。“好你个何大福,刚来报到,还摸不着锅灶,就大耍威风瞎指挥,这还了得!”
消息很快传到副书记李雄关那里。他立马脸色铁青,心想:他这样大手大脚,哪是当家过日子的人?他下定了决心:必须将此人赶出金箔厂!
企业的一把手,决定换一台小茶水炉,这算什么呢?可是在那个计划经济时代,企业连建一座厕所都必须报批,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