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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Jerome Chen(陈志让),Mao and the Chinese Revolution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7); p。215。
②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四,p。1299。
③ Chen(陈志让),Mao; p。235; Zhang Guotao(张国焘),The Rise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pp。533…539。
蒋依旧担心——不仅担心中共的口是心非,也担心中共党员高明的政治技巧和动力。他写下:“共党因其共产国际百年来之秘密活动,顾其纪律最严,方法最精,为任何党派所不及。”①同时,蒋对国民党同志的批评益加严厉。他说“大部分”同志已变成争权夺利的“特殊阶级”。他叹息,这一切已使得“群众”与本党“为敌”②。
① Chiang Diaries; November 18; 1938; box 40; folder 1。
② Chiang Diaries; December 1938; box 40; folder 2。
蒋氏1949年退到台湾之后,仍不时在日记中写下此一令他沮丧的比较。蒋痛恨中共“惨无人道”的意识形态、阶级斗争的手段,以及唯命是从地听从莫斯科的指挥;但是他也佩服中共士兵、干部的理想主义、精神和专注,这都是国民党同志欠缺的特质。反映出他对本党同志这份深刻的悲观,蒋在1938年数度向周恩来提起,国民党和共产党合并为一个新政党——条件是毛、周出国。他甚至很严肃地提议,国共合并后,中共不需要正式解散,国民党可以加入共产国际。毛的回答是,建议共产党员循1920年代往例,以个人身分加入国民党。最后,双方都无法做出此一极其重大的妥协。数星期后,周恩来终于告诉蒋,这个主意行不通①。从这里又可以看出来,蒋不是坚持意识形 态、食古不化的人,也不是强烈的保守派。事实上’他是个左派儒家,只要共产国际不来指挥他如何 治理中国,他也可以接受反帝国主义的共产国际。
① 关于蒋的提议,见金冲及,《抗日战争初期的国共关系问题》,《民国档案》1,no。11(1988): 76。金没有他的说法所本,但他的文章引用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的文献。关于中共加入国民党及国民党条件苛刻,见Alexander Dallin and F。I。Firsov; Dimitrov and Stalin; 1934…1943; Letters from the Soviet Archives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0); p。118。 关于毛的提议,Sheng(盛慕真),Battling Western Imperialism; p。46。 关于周的提议,Chiang Kai…shek(蒋介石),Soviet Russia in China (New York: Farrar; Straus and Cudahy; 1957); p。88。
抗战开始了约一年半,中、日双方仍未正式宣战,武汉也仍在中方手里。但是,10月底,日军的增兵已达到警戒状态,力守武汉北侧的李宗仁被迫把部队撤退到山区。蒋下令摧毁城里一切堪用设施或工厂,守军和政府人员秩序井然地撤退。10月24日上午,蒋透过无线电话对高阶将领及文职部属下达撤退令。每个部属都说总司令不走,他们也不走。蒋回答说:“不,你们先走,我立刻就走。”①
① Chen Lifu(陈立夫),The Storm Clouds Clear over China (Stanford; Calif。: Hoover Institution Press; 1994); p。144。
晚上10点,他和蒋夫人在武汉机场会合。灯火通明的机场,雪花穿过烟雾冉冉而下,炮弹亦落下撼动着大地。因无线电讯号出错,美国机师李奥那(Royal Lenoard)——原本是张学良的机师——驾驶的专机遭到延误,于是改派一名德国机师载蒋氏夫妇飞往衡阳,但他承认只会在夜间起飞而且不会降落,所以也只能作罢。后来,“中国航空公司”的一架民航机降落,蒋氏夫妇赶紧登机,机师穿过浓烟迅速起飞。李奥那的飞机几分钟后降落,就被几百人团团围住。听说蒋氏夫妇已经走了,他让当中40人挤进来,也在炮火轰隆、城市烈焰的火光中急忙起飞①。蒋氏夫妇在衡阳稍事逗留后,没有飞到陪都重庆,反而前往古城长沙。西元前221年建城的长沙,位于湖南米仓湘江河畔。蒋氏夫妇住了几天,又飞往广州前线。
① Royal Leonard; I Flew for China (Garden City; N。J。: Doubleday; Doran; and Company; 1942); pp。206…209。
在长沙湘雅医院服务的美国传教士医生葛林记载,当4万名难民、许多国民党将官、委员长陆续来到这个湖南省会,长沙是一片兵荒马乱:
10月26日:医院后方的弹药库轰的一声就炸了,整个地方不见了——大约100人受伤,30人死亡。我们在医院拼命抢救伤患。挖掘的时间,跟救治的时间一样长。
10月28日:据说从武汉撤退进城的伤患有2。1万人……
10月29日:城里人迅速疏散,医生则坚守岗位……
11月1日:人们预期长沙在两星期内会沦陷,政府提供我们五艘渔船,可把两百吨的医院物资撤到沅陵……
(几天之后):祈祷会之后,整个城靠船只、火车、巴士、黄包车、手推车展开疏散,有些朋友告诉我们,看到分发汽油和棉花油给区长,以便放火。谣言很多……
11月11日:城里50万居民只剩一小部分留下不走。我是(教会里)唯一留下的医生……
(11月12日):诡异的沉寂……全城人跡杳然……
11月12日当天,湖南省主席张治中接获报告,日本骑兵距省城不到20英里,他下令全城撤退。军医院的中国医生们说,在官方派出交通工具将他们的伤患撤走之前,他们不走。次日清晨,葛林和留下来的同僚——他是唯一的医生——被街上嘈杂喧闹声吵醒,只见全城陷入一片火海,那是中国军警放的火。传教士、护士、学生和留下来的工作人员恳求士兵别放火烧他们的建筑物。葛林回忆说:“一连两天两夜,火烧个不停,浓烟罩顶,咨意破坏。”在湘雅医院避难的其他传教士也说,他们看到城里的军医院陷入火海,伤患爬窗、夺门逃命。
但是,鉴于补给线拉得太长,日军在45英里外的洞庭湖就停下,不再向湖南省推进。纵火焚城是个大错。或许是蒋下的命令,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未下令火烧即将失守的城池,在此之后也没有①。11月14日,星期一,省主席发表道歉,声称他没下令放火。葛林的太太在卫斯理学院和宋美龄是同班同学。次日,他接到宋美齢的信,宣称委员长也没有下令焚城。11月16日,蒋抵达长沙视察,传教士们很快就获悉守城的驻军团长和警察局长都被枪毙。黄埔毕业的省主席张治中是1932年淞沪之役英雄,受委员长宠信,虽遭免职,却仍留在长沙。葛林透过停泊在湘江的英国炮艇发电给太太说:“一切平安。医院全满;(院内)丝毫无损。城里人大部分都逃了。”②
① 1949年初投共的国民党要员张治中,1985年在大陆出版回忆录,声称蒋介石惊慌下,下令长沙焚城。蒋刚弃守工业重地武汉,他当时下令摧毁重要设施,但没有要火烧全城。MacKinnon(麦金农),〃Defense of the Central Yangtze;〃 p。39,引用张治中的回忆录。
② Ruth Altman Greene; Hsiang…ya Journal (Hamden; Conn。: Archon; 1977); pp。111…115。
上海、南京、徐州和武汉相继伦陷,并没像西方国家和日本所预期的导致中国政府投降或垮台。蒋介石所领导的长期抗战反而使日本成绩有限,陷入长达7年的僵持局面。日本虽然占领中国大多数重要城市、整个东北、大部分的内蒙古、全部的华北、直抵西安的大西北之东半部、到达武汉的长江流域、往南直抵温州的沿海各省、以及更南边的若干大港口如厦门、广州,占地不可谓不广;3/4广大的农村地区、近2/3的人口,却仍在国民政府掌握——这就是自由中国①。
① Werner Gruhl; Imperial Japan's World War II; 1931…1945 (Edison; N。J。: Trans…action; 2007); p。35。
1938年11月,蒋介石在湖南衡阳召开军事会议,宣称他第一阶段的策略已可功成身退。中国军队已经拖垮敌军。他说,第二阶段重点摆在改进部队的战技和作战能力,期望能转守为攻。这个阶段的目标是,准备好在一年之内发动总反攻。同时,若是条件成熟、有必胜把握时,也可发动反攻①。蒋在日记中写下:“倭寇民族特性急而短,而其军事学术,非德式即法式,皆以短兵白刃速战速决为性能,”中国现在的战略:“则应以坚韧,忍耐,延缓,持久之道,致其死命也。”②
① Ma Chendu(马振犊),〃Analysis;〃 pp。40…41。
② Chiang Diaries; Hoover; November 2 and 11; 1938; box 40; folder 1。
接下来的7年里,蒋虽非一直是、却大体上遵循此一战术。同时,他也对任何反攻作战定下严格的要求。他曾说,在抗战的第一阶段,国军常用3个师的兵力和日本一个师团交战,“若就全局而言,我军几以八师或十余师人数与敌军一师对战,然若不能战胜敌军者,且取守势,故敌军用锥形战术,突破我正面之一点,即可动摇我阵地,此我军不敢攻势之误也。”①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November 10; 1938; box 40; folder 1。
二
古城重庆位于长江和嘉陵江会合处一块巨岩之上。夏天闷热,10月至4月则水气充足、雾锁全城。1938年11月,蒋氏夫妇偕同撤退军民抵达时,古城墙依旧矗立。数百年前工匠从巨岩切出石阶,使居民能够从陡峭高处拾阶而下到江边。码头上,旧邮轮和方帆、长桨的渔船忙着卸货,苦力再辛苦地以竹竿挑货拾级而上,送进城里;光脚市民也一样挑着水桶到江边汲水回家去。国民党进城后,到处都是穿中山装的蓝衣人。他们通常比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