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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婷走到他面前,笑着用手指把他额头上纠结的川纹给揉平:“不许这样子。”
涓生扬着嘴唇泛起一丝笑。
“对,笑起来才好。”立婷笑着说:“记得你答应过我,好好照顾笑儿,不许再逃避。”
涓生微微一怔。周边的景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年幼的立婷刹时间变成那个成熟的,清瘦的立婷。她淡笑着看着他转身往那无尽的黑暗走去。
“立婷……”涓生大惊,伸手去抓她,她的影子隐没在黑暗中。
“立婷……”涓生茫然无措的惊叫着。四面的黑暗变成了坚硬的墙,将他和立婷隔开。
涓生慌乱的捶打着墙壁,身子突然被一种锐利的疼痛麻痹了,然后定定的僵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瑞茗,瑞茗……”有人轻轻的喊他。涓生慢慢的回过头,看到邹慕槐。他淡定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目光里夹带着一丝冷静,一丝隐忍,一丝沉痛,一丝温和。
“慕槐。”涓生轻轻唤他的名字。
“瑞茗,你回来。”邹慕槐淡淡的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着慢慢向他伸出手。
涓生向着他慢慢的走过去,伸出手,跟他牵在一起。邹慕槐轻轻一拉,将他拥在怀里。
“醒了。”身边人影绰绰,涓生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他努力的睁开眼,看到了满目的白。
“瑞茗。”邹慕槐握住他的手。涓生定定的看了好久,才看清他的脸。他倏然坐起来:“立婷呢?”
肚子剧烈的疼痛着,好像所有的肠子都被扯住。他虚汗涔涔,死死的握住邹慕槐的手:“立婷呢?”
“你先躺下,再用力,伤口会绷开的。”邹慕槐低声劝着,想让他躺下。涓生带着询问的看着他,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讯息。他又看站在门边的立轩,立轩低着头脸色灰白。苏曼也在,苏曼抱着笑儿,眼睛红红的。
“立婷呢?”涓生再次问。
“她在,休息……”立轩说。那表情里分明就是作伪。涓生不信,挪着腿,要下床去找立婷。邹慕槐抱起他:“我带你去。”
邹慕槐替他裹了条毯子,抱着他走出病房。阳光白吃吃的刺眼,涓生想抬手遮一遮,手腕使不出一点力气。他闭上眼睛,让邹慕槐抱着他穿过狭长的走廊走到一间阴冷的屋子里。屋子正中放了一张床,床上躺着的人被一张白布盖的严严实实。
多年以前……
涓生怔忡了很久,多年以前他似乎也看到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挣扎着要从邹慕槐手里下来。邹慕槐轻轻的放下他,腿上没有力气,刚踩到地板,整个身子就往前扑倒。幸而邹慕槐手快,挟着他走到那张床前掀开被单。立婷脸如死灰,眼睛闭的紧紧的,神情却极安详,似乎嘴角还浮着笑意。
“立婷,立婷……”涓生低声唤了两声,她没有反应。
涓生难以置信的回看邹慕槐。
邹慕槐轻轻的揉着他的肩:“回去吧。”
涓生虚弱的看着立婷,呵呵的笑着,冷冽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邹慕槐抱紧他,他软倒在邹慕槐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每一口都拼尽全身的力气。肚子又一阵剧痛,血水浸透了纱布。邹慕槐早有所预料,迅速抱起他送回病房。
又是连着好几天,涓生在清醒和非清醒之间徘徊。面前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虽然看不清是谁,但他知道,都没有可能是立婷了。也只有在这样混沌的时间里,他才又会细想起立婷。他总以为自己是在照顾她,却总是一厢情愿,反而叫立婷照顾了他更多。
也不知道是第多少天,病房的门打开,涓生清楚的看到一张阴沉的兴灾乐祸的脸。
“舅舅。”涓生淡淡的看着他。
“你害死了我女儿。”郁白秋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悲,只有浓浓的怨气。
“你们姓沈的男人,又害死了一个姓郁的小姐。”郁白秋的怨气里又透出了一丝幸灾乐祸,“据说一颗子弹从她背后射穿了她的肺,她拼着一口气把你送到教堂门前才倒下的。”
“不过这也是她们自找的。”郁白秋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摸他灰白的脸:“只是可惜,为什么死的那个总不是你。”
涓生的心境被对立婷的愧疚所填满,他无神的看着天花板。郁白秋的手轻轻掐住他的脖子,慢慢用力。涓生闭上眼睛。
“郁老爷,您在这里做什么?”立轩推开病房的门,凝着眉看着郁白秋。
郁白秋的手松开,看了一眼涓生没有神彩的脸,鄙夷的“嘁”了一声,拂袖离开。
立轩走到涓生面前,涓生没有睁眼。立轩轻轻的叹了一声:“好好活着,即使只是为了笑儿,也不能随便放弃自己。”
“听说你的沈君被人枪伤了。”邹慕槐替平田进三研墨,平田进三不经意的问。
“是。”邹慕槐淡淡的应了一声。
“凶手是什么人?”
“不清楚。”
“沈君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平田进三戏谑的笑了起来:“竟然有人拦在路上要杀他。”
邹慕槐专心的研着墨,不理会平田进三的挖苦。平田进三耸耸眉,写好一幅字后看了看,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支那人的奴性、虚伪很叫人讨厌,但是他们的一些书法家却相当不错。你喜欢哪位?”
“张芝。”
“草圣张芝?”平田进三看了邹慕槐一眼:“生于东汉末年,据说是个有大才的人物。但对仕途没有兴趣,朝庭几次召他做官,都让他推辞了。所以还有个外号叫‘张有道’。一生潜修书法,终有大成。连王羲之这样的书法大家都对他推崇备至。”
“叔叔对于支那的文化了解可谓渊博。”邹慕槐盯着砚台里的那一砚墨,力匀而急缓适中,墨色纯正。平田进三举起毛笔在砚台里醮了醮,拿起来在宣纸上又写了一个大大的“怜”字:“不可否认支那有优秀的文化历史,只可惜现在的他只像一个破落户败家子。可怜!”
邹慕槐一声不吭。
“你喜欢张芝,是自比张芝,还是爱其书法?”
“书法和人品都是上品,自然两者兼有。”
平田进三谑笑了笑:“我书房正好有一本张芝的拓本,送给你了。”
“谢谢叔叔。”
“就在书房办公桌左手第二个抽屉,你去拿过来吧。我也正好来临写几个字看看。”
“是。”邹慕槐放下手里的墨条,起身往二楼平田进三的书房去。办公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邹慕槐拉开一眼看到。不经意,发现这格抽屉似乎比外面看起来要浅很多。他拿出里头的几本其它的字帖,轻轻敲了敲,抽屉似乎有个隔层。
什么重要的东西会放在隔层里?邹慕槐微微一惊,旋即想到唐辉托他打听的东西。日本人那批药物运输的文件?他踌躇着看着抽屉,心痒痒的想弄开看个究竟。但平田进三总管S城的很多事务,重要的也未必就是药物运输的那个文件,况且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邹慕槐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平田进三就在楼下,若是耽误时间长了必定叫他疑心。好端端的他怎么叫他上来拿字帖。这种事,叫个下仆就可以。难道说这位精明的叔叔终于对他起疑心了?邹慕槐微微蹙眉,将拿出来的那几本字帖又原样放了回去,关好书房的门回到和室。
平田进三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拓本上,淡笑:“怎么样?喜欢吗?”
“是,谢谢叔叔。”
“不用客气。”平田进三看了看怀表:“已经晚了,我也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是。”邹慕槐鞠了个躬披上大衣围巾走出平田进三的官邸。平田进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前,走到二楼的书房,打开那个抽屉。卡在隔层的细小纸屑没有异样,他轻轻的放下微抬的肩膀,绽出一丝笑。
五十五、伤口
涓生抱着笑儿呆呆的看着。有两天没看到,她好像长大了不少,五官里露出立婷的影子。她长得像立婷,是个漂亮的孩子。想到立婷,涓生的眼睛又酸涨起来。
邹慕槐走到他身边,手轻轻的放在他肩上。涓生迟钝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让我抱抱。”邹慕槐说。
涓生顺从的把孩子递给邹慕槐。邹慕槐坐在病床边,小心的逗弄着笑儿。笑儿乌溜溜的眼珠看着他,透出一股子与众不同的安静。明明是个还不满月的孩子,这表情却好像已经懂得她经历过世事沧桑。邹慕槐轻轻的叹了一声:“真是个乖孩子。”
“是。”涓生看着笑儿淡淡的说。
“我们笑儿该吃奶了。”苏曼推开门,晃着手里的奶瓶。
邹慕槐把笑儿递给她。苏曼抱着笑儿,奶嘴放到她的小嘴跟前。笑儿衔着奶嘴若有所思的吃着,不急不许。苏曼一边轻轻的晃着她,一边抱着她出去。
邹慕槐握住涓生冰冷的手,手上的皮肤很松驰,皱巴巴的没有一丝光泽。
“伤口还痛吗?”邹慕槐低声问。
涓生摇了摇头。
“躺下吧。”
“嗯。”涓生点点头,邹慕槐拿走垫在他背上的被子和枕头,将他轻轻放平。涓生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睛。邹慕槐在病床边陪他安静的坐着。涓生的眼角又划落两行泪痕,许是又想起立婷了。邹慕槐便听任他这样安静的落泪。
过了好一会儿,涓生睡着了。邹慕槐替他扎好被子,起身离开。唐辉站在外头看了他一眼。邹慕槐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到他跟前:“他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还好。”
邹慕槐松了口气。
“经常来这里,你那位叔叔会不会对你有所不满。”唐辉看着他露出一丝隐忧。
“嗯,我那精明的叔叔好像开始怀疑我了。”
“哦?”唐辉微微一惊。
邹慕槐淡笑了笑:“这倒让我想起另一件事。”邹慕槐看了唐辉一眼:“我这位叔叔绝对是一个小心谨慎,精明多谋的人。”
唐辉倚着墙淡淡的看着他。
“中日双方的战争已经全面开始。不论国军还是共军在日占区都有渗透。药品第一次走水路险些被劫,如果走陆路同样又会承担很大的风险。我揣测若是他来安排,则有可能仍然选择水路。”邹慕槐透过窗户看着病房里的涓生:“水路是最直接的一条路,沿江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