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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鸣凰泰然自若,拿起杯子朝旁轻轻一泼,“不饮。”
明磊眼中笑意更浓,“对攻?”
“互防。”谢鸣凰道。
他广袖一扬,“自古成霸业者,无不征战四方。”
“自古誉明君者,无不仁德天下!”
明磊道:“西蔺朝政腐朽,上至君臣,下至黎民,个个不思进取。”
谢鸣凰安之若素,“西蔺民风淳朴,上至叟妪,下至稚童,个个安居乐业。”
明磊含笑道:“论安居乐业,西蔺比起东兰,拍马难追。”
谢鸣凰道:“东兰内忧成患,还有他顾的闲情余力?”
明磊道:“谢将军何出此言?”
谢鸣凰轻轻吐出四个字,“幼主权臣。”
乾王萧逆行。
萧怀帝也算是有道明君,但是他在世时宁愿和谈也不愿将手中军权下放于他,可见对他忌惮之深。如今他受封摄政王,在东兰是真正的万人之上,却未必在一人之下。只要他想,那个五岁幼帝随时可能从龙椅上摔下来,成为他登基的踏脚石。
明磊似是早有所料,闻言并不惊异,“我主并无此意。”
非不能,实无意。
谢鸣凰道:“怕是无意却有心。”
明磊哂笑,从身边的小柜里另取出两只羊脂白玉茶杯,倒上清茶,双手递给她道:“嗜酒者,豪士。爱茶者,雅士。不知谢将军是否是雅士呢?”
谢鸣凰目光凝视他递茶的手。
茶杯平稳,杯中水却如漩涡般一圈一圈地缓缓荡漾,显然被他灌注了真气。
墨兰在旁大急。在天宇山,谢鸣凰的武功倒数第二,内功犹差。但她知道,此时此刻不容她置喙。
却见谢鸣凰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搭住茶杯。
杯子轻轻一震。
茶水晃荡得几乎从杯中漫溢出来。
明磊陡然松手。
谢鸣凰缩回手,微微掀起面具,就着茶杯轻啜一口,“好茶。”
明磊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面具却又放下了。
“乾王若想经此一役拿下西蔺,只怕要失望而返。”她放下茶杯道。
对她的挑衅,明磊波澜不惊道:“我拭目以待。”
谢鸣凰的面具是普通的灰皮面具,眼窝处露出两个小洞,以便视物。因此从明磊的角度,他只能看到那漆黑如墨的眸色,却看不到那双眼睛的样子。
她缓缓站起道:“将羊肠道拱手相让,是豪举,却未必是智举。”
“也未必是败笔。”明磊接得极快,下颚傲然抬起。
她微笑,“看来,只能拭目以待。”
“天色将明。”他抬头,望着那越来越白的东方。
谢鸣凰道:“与君一席话,谢鸣凰受益匪浅。”
明磊道:“彼此彼此。”
谢鸣凰抱拳道:“告辞。”
明磊回礼,“不送。”
谢鸣凰与墨兰疾步回城。
路上墨兰几次要开口,但见谢鸣凰取下面具后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禁将话又咽了回去。
回到客栈,谢鸣凰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时辰。
墨兰一直守在门外,直到门开。
“小姐。”墨兰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你怎么了?”
“进来吧。”谢鸣凰转身进屋。
墨兰关上门,猛然想通此中奥妙,“难道是刚才与明磊交手时受了伤?”
谢鸣凰苦笑道:“我或许该多花点时间在练功上。”
“小姐输了?”
“输了。”谢鸣凰眼角噙着一丝狡黠,“不过他未发觉。”
“二哥。你素来不是狂妄无礼之人,为何今日一反常态?”伏万千与明磊依然坐在那张八仙桌两旁。
“为了故弄玄虚。”明磊微笑。
“故弄玄虚?”伏万千皱眉。
明磊道:“天宇圣师乃是西蔺第一奇人。他选的徒弟绝非常人,我若以本来面目与她应对,说不定会让她窥出我性格中的破绽,得逞先机。”
伏万千想了想道:“莫非这就是她戴面具而来的原因?”
明磊道:“我师承凤阳神算,师父向来以精通面相著称,她有备而来,不足为奇。”
伏万千道:“既然如此,为何二哥还要邀她相见?”
明磊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我们此战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伏万千迟疑道:“上下一心?”
“是人多势众。”明磊道,“我们有四个,谢鸣凰却只有一个。就算我被他看破了,还有司徒大哥藏在身后。”
伏万千恍然道:“不错,即便大哥也被看破了,也还有我和零陵。”
明磊摇头道:“错。若是大哥也被看破了,那我们就输定了。”
伏万千:“……”
他又开口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谢鸣凰的武功却比我想象中的要高。”
伏万千吃了一惊,“二哥输了?”要知道四大名将的先后顺序是按年龄排的,若论武功却是明磊最高。
“没输,却也没赢。”他补充道,“她的武功……深不可测。”
天色大亮,街上人声鼎沸。
但房间里却静得落针可闻。
墨兰道:“我不懂。”内力比拼输赢最是明显,就如拔河一般,怎么会不被察觉?
谢鸣凰微笑道:“我在关键时刻,用师父教我的法门,堵住经脉,将全身功力提升近一倍。”
墨兰骇然,“我听圣师说过,此法门极为凶险!”
“放心,我既然敢用,自然是有信心的。”谢鸣凰道,“只要时间不长,只会令经脉受到轻创,稍作休息便可。”
墨兰这才放下心来。
谢鸣凰道:“其实今天真正要在意的,是他所说的话。”
“他说的话怎么了?”
“他说的话,无一不是试探。”
其实他们对话,墨兰是真正的有听没有懂。“那小姐应答得如何?”
“顺着他的问题阐述立场。”她顿了顿,“十个人中,九个人都会是这样的答案。”
墨兰茫然道:“小姐,可否说得简单点?”
“可以。”谢鸣凰张口……
“等等。”墨兰了然地看着她,“不准说肚子饿。我想听这次赴宴的结论。”
谢鸣凰眨了眨眼睛,“结论就是,我走了半天的路,交了一次手,受了点轻伤,说了半天的废话……”
“然后?”
“什么结果都没有。”她摊手。
墨兰郁闷。“难道这伤白受了?”
谢鸣凰叹息道:“四大名将并非泛泛之辈。”
当年她以为天下男子无有出两位师兄左右者。如今看来,以前的她只是只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
出山之凰(九)
2010…6…1 0:44:30 2640
近午时,知府与周子甫等人都来探听昨日的消息。
谢鸣凰似是早知他们要来,特地在客栈大堂摆了一桌菜。
“谢将军茹素?”许永年屁股还没坐下,眉头就皱了起来。满桌子的豆腐青菜看得他无缘无故地想吃鸡鸭鱼肉。
谢鸣凰微笑道:“茹素可以平和心境。”
许永年嘴里咕哝一句,知府坐得远,伸长了脖子也没有听清,康威和周子甫就坐在他左右两侧,因此听得清清楚楚是句粗口,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朝谢鸣凰看去。
谢鸣凰置若罔闻,“来者是客,客随主便。”
许永年撇了撇嘴角。康威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他才讪讪不语。
“不知昨夜谢将军与明磊谈得如何?”周子甫问道。
谢鸣凰叹道:“别人是一言不合,我与他是无一言相合。”
坐在她身边的墨兰闻言微怔。她还以为昨夜除了内力比拼之外,两人一搭一唱说得默契,原来竟是无一言相合。
“哦?此话怎讲?”周子甫道。
谢鸣凰眉眼一冷道:“他蔑视我是一介女流,不但出言不逊,还取笑我西蔺无人。”
……
墨兰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砰!
许永年捶桌,这是他的心病。
谢鸣凰不悦道:“许将军也蔑视我是个女流之辈么?”
周子甫连忙道:“许将军是为谢将军打抱不平。”
“是这样吗?许将军?”谢鸣凰故意不看他,直盯盯望着许永年。
许永年瞟了周子甫一眼,有些不甘不愿地应着。
既然有了台阶下,谢鸣凰也见好就收,将话题重新引了回来,“东兰如此目中无人,莫说我身受皇恩领镇东大将军大印,便是没有,我也定要与他们死战到底!”
许永年和康威本就是血性汉子,虽然心里对一个女子为帅多多少少有些疙瘩,但是听她说得这样慷慨激昂,心中还是生出几分共鸣。一个个都瞪大眼睛,摆出只要谢鸣凰一声令下,立刻就请缨出战的架势。
周子甫沉吟道:“素闻狐将明磊诡计多端,智谋过人,不像是出口伤人之辈。这里面会否有什么圈套陷阱?”
许永年不满道:“诡计多端也就罢了,还什么智谋过人。我说周子甫,你莫要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那个什么狐狸的,多半是看谢将军是个女人,犯了轻敌的毛病……”他顿了顿,似乎想起自己对谢鸣凰的看法,面上闪过些许的不自在,但紧接着又道,“我们若是在畏首畏尾,打击我军士气,这才叫中了他的圈套陷阱!”
康威心中认同许永年,但说出的话却委婉得多,“虽然四大名将近几年名声鹊起,但是五指尚有短长,四大名将也不例外。他们中领兵最少的就是明磊,战功向来排在四大名将之末,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周子甫还待说什么,但见谢鸣凰对许、康二人一脸赞许之色,心下顿时透亮。
这番话圈套是有的,陷阱也是有的,但是设圈套陷阱的人不是明磊,而是谢鸣凰。这样说来,明磊到底有没有出言不逊,恐怕还有待商榷。她故意夸大敌将的轻蔑,不过是为了激起士气,以弥补己方因她是女子而涣散的军心。
果然,谢鸣凰站起来道:“诸位将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能将,又难得深明大义。谢鸣凰能得诸位相助,如虎添翼。行军打仗最忌讳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