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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这云海,是否真的有去无回?”童皋脸色凝重。
谢鸣凰眼眸微沉。这个问题一出他口,便有一个想法钻进她的脑海。尽管这个想法十分冷酷,但是配合西蔺此刻困境,却并非不可能。
“左相认为西蔺还能苟延残喘多久?”谢鸣凰不答反问。
童皋瞳孔一缩,“谢将军何出此言?”若非他城府极深,又要用到谢鸣凰,只怕此刻早已拍案而起。
“我听闻,东兰将再次出兵。”与其这样云里雾里的兜兜转转,倒不如一下子切入中心,杀他个措手不及。谢鸣凰用兵向来喜快不喜慢,软磨硬泡会使她耐心与锐气尽失。
童皋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互搓着,“谢将军是从何处耳闻?”
“墨兰刚才北夷回来。”这点她倒是没有撒谎。
童皋抬起头,朝墨兰看了一眼。
墨兰道:“是我亲耳听王零陵说的。”
童皋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此事,老夫也有所耳闻。”
谢鸣凰嘴角一扬。
“不知道谢将军可有退敌良策?”童皋见她起了头,干脆打蛇随棍上地问了下去。
谢鸣凰叹气道:“羊肠道一役,我已江郎才尽。”
童皋忙道:“谢将军何必自谦?”
谢鸣凰眼睛斜睨,清冷明艳的容颜顿时透出一股杀伐果决的冷厉来。
但童皋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又岂会被唬住,视若无睹道:“羊肠道一战,谢将军天雷阵震退东兰四将,名扬天下。当今世上,若说还有谁能保我西蔺不失,唯有谢将军一人而已。”
“左相。”谢鸣凰收回目光,淡然地望着前方,“我说过,当初出征是为了师兄。如今救公主,也是为了师兄。但只此两遭。谢鸣凰自认为仁至义尽。”
“但谢将军生在西蔺……”
“我不过一个平民百姓而已。”谢鸣凰转过头,双眉微微蹙起,“左相以为,我还可以救西蔺几次?又或者,左相以为,西蔺又需要我救几次?”
童皋哑然。
有些话她虽然没有直说,但他却听得分明。
当一国只靠一人支撑,又或者,当满朝上下都认为一国只能靠一人支撑时,这国败与不败其实已无区别。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马车渐渐停下。
谢鸣凰与墨兰掀帘而出。
天宇山共有三峰,主峰荡气峰高耸入云,气势磅礴,大有直指九霄,笑睨天下之势。
谢鸣凰正要启步,却听后面车厢一阵急促脚步,童皋由人扶着,慌张下马车,走到她面前,一揖到地道:“西蔺朝至今时今日田地,皆因我辅王无方。只要谢将军愿意出征,老夫即刻陈书,告老还乡。老夫相信,西蔺必然还有如谢将军这样不世出的人才隐没在市井之间。我一定请皇上多方拜访,务必治理出一个强盛的西蔺国!”
谢鸣凰望着他,脑中各种计谋飞转,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
墨兰见状,急忙将童皋扶了起来。
“左相还是不懂。”她摇头。
童皋茫然地看着她。
“西蔺朝虽然不算太平盛世,但一少天灾,二无**,百姓总算安居乐业。左相并无错。”
“那谢将军为何……”
“因为我打不过萧逆行。”谢鸣凰说得直截了当。
童皋愣住。
谢鸣凰道:“论战术论法术,我都在萧逆行之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四大名将辅佐。你们寄希望于我,却不知我早已一败涂地。”
“难道说……”
“不错。”谢鸣凰颔首道,“在北夷,我已与萧逆行比试过。样样皆输。”
她见童皋脸上犹有狐疑之色,再接再厉道:“羊肠道一战,我大胜东兰四大名将,不免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后听四大名将中的王零陵说东兰最强的是乾王萧逆行,便不知天高地厚地前去挑战。”
“原来……”其实西蔺对于谢鸣凰当时前往东兰有诸多猜测,却都没想到这一种。
谢鸣凰道:“可惜,技不如人。”
墨兰眨巴着眼睛,钦佩地看着她怅然的神色。
“若非后来在北夷有我师兄相助,我恐怕到今时今日都无法脱困。”
童皋觉得她这番话隐隐有些不对头,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谢鸣凰不管他信与不信,径自接下去道:“此事说来惭愧,我本不欲让旁人知悉。但看左相盛情拳拳,又将满朝希望寄托于我,却让我不忍再隐瞒下去。”
童皋道:“但是……”
“左相不必再言。”谢鸣凰负手望着荡气峰巅道,“我已决定收山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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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敌友难分(七)
2010…6…28 22:40:50 3032
童皋见谢鸣凰一脸坚决,知道此时再言也是徒劳,于是将话题扯回天宇山上。8 9 文 学 网
谢鸣凰知道他只是一时偃旗息鼓,并未真正死心,但想到当初在西蔺大殿上,他是除了楚苍之之外唯一为她进言的人。虽说他为的是西蔺利益,她却愿领这份情,因此不再戳穿他,任由他一路跟上天宇山。
为了不让闲杂人等上山打扰,天宇山祖师在山道上设下重重阵法。
谢鸣凰熟门熟路地在前带路,墨兰走在中间,童皋和一众侍卫跟在最后。
墨兰原本还想在半道上把童皋丢下,但每次她有这样的心思,都会被谢鸣凰看破,然后故意落后几步,将差点掉队的童皋引上来。她试了几次不果,只好放弃。
行了将近大半天,荡气峰上的房舍终于映入眼帘。
被负在侍卫背上的童皋松了口气,毕竟上了年纪,爬几百步腿脚就抖得厉害。他让侍卫将他放下来,重新整了整衣服,体体面面地往上走。
那头,谢鸣凰和墨兰已经到达山巅,却不见楚苍之的踪影。
墨兰嘀咕道:“有求于人还藏在屋里。好大的架子。”
谢鸣凰道:“只怕就算师兄站在门口迎接,你也要给他冠一个阿谀谄媚吧?”
墨兰道:“我这次的确是疑人偷斧。反正他是坏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坏人。”
“你倒是活学活用。”她微微一笑,朝屋里走去,却没有半点呵斥的意思。
墨兰向来恩怨分明,对不喜欢的人便希望此人从此莫要再出现才好。她知道谢鸣凰对楚苍之已今非昔比,至今还剩下的恐怕就是两人之前的那点同门手足之情,心中不由雀跃。
“墨兰姑娘。”童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对于这个左相,墨兰虽然说不到讨厌,却也绝对不喜欢,因此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收道:“作甚?”
童皋眼睛往四下一扫,神情闪过一丝紧张,道:“右相在何处?”
墨兰道:“你是左相,他是右相,他自然在你的右边。”
“呃,”童皋还待再说,却见她身体一扭,大跨步地进屋去了。
当初天宇山祖师建立屋舍时并未想到日后会有那么多后人,所以算上书房、厅堂,一共也才六间。天宇圣师、令狐繁、谢鸣凰、楚苍之、墨兰各占一间,只留下一间当书房。
书房中藏着天宇山历代的心血,楚苍之如果还留在荡气峰,那么此刻必然在书房里。
谢鸣凰所料不差。
一推门,就看到楚苍之弓着背,席地坐在书架前。房内传出阵阵恶臭,几乎让人掩鼻而退。
“师兄?”虽然是熟悉的背影,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相差太远,以至于令她不敢确定。
楚苍之身体一震,猛然回头,半晌才用低沉到嘶哑的嗓音道:“师妹?”
谢鸣凰走进屋,正要说什么,就听后面墨兰冲进来道:“什么东西这么臭?”
楚苍之面露茫然。
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得太久,久到鼻子和思维一同凝固在某个固定的点,无法反转出来。
谢鸣凰沉声道:“把窗户打开。”
事实上不用她说,墨兰也已经在做了。
夕阳如泣,血红的光流进屋里。楚苍之似乎这才醒转过来,扶着书架僵硬地站起来。
“师兄。”谢鸣凰道,“你还记得曾经写书信恭贺大师兄新婚么?”
楚苍之缓缓抬起头,叹笑道:“我并未失忆,适才只是有点沉浸在书海,难以脱身罢了。”
谢鸣凰见他神情淡定,这才放下心来。她刚刚还怀疑那封信是别人冒写的。
“清源不慎进入云海,我想救她,但我对阵法只是略懂,所以……”
“师兄。”谢鸣凰缓缓打断他道,“你若想让我援手,就请坦言相告。”
楚苍之眼神微微闪烁。
“云海外有迷阵阻挡,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半步。公主究竟怎么会闯进去的?”谢鸣凰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大有他若不据实相告就撒手不管之势。
楚苍之道:“云海外的阵法并非无人能破的。”
谢鸣凰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说,公主自己破了阵法?”
楚苍之道:“她虽然不会,却总有人会的。”
谢鸣凰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人是不是你?”
楚苍之侧头看她,半晌自嘲一笑道:“连师妹都觉得我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到会把自己心爱的人推进火坑之人?”
“师兄……”谢鸣凰被他脸上那抹凄凉和无助震住,“是谁?”
“我不知道。”
楚苍之话音才落,墨兰就很不客气地冷哼。
“我真的不知。”楚苍之苦笑道,“我只是提醒她小心云海,但第三天她就闯进去了。”
谢鸣凰道:“她为何要闯进去?”
清源公主纵然是傻子,也该知道云海的危险,更何况楚苍之事先还提醒过她。
楚苍之抿唇。
墨兰道:“小姐,你还信他?我看他别的本事没有,编故事一套一套的。”
谢鸣凰没有搭话。
楚苍之长叹一口气道:“之前皇上曾命我写信让你回来。”
墨兰冷笑。
“我知你不肯。羊肠道一役,你打败东兰却没有回平城我就知道了。所以,我回绝了皇上。”
“你回绝皇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