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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海后就辜负了两位老人的厚爱……,直至回想起把吕乔一次次推向了痛苦的深渊,他终于放声大哭,谁都劝阻不住这个貌似高大而又气质极佳的大男人。
直到医生走出来,手拿一张危重病情告知单,要家属签字的时候,沈非才止住哭泣,颤抖着手,在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小时后,抢救室内的所有设施从吕乔母亲的床边撤离,一床白被单盖在了吕乔母亲的遗体上。
大玻璃窗可以看到所有的情形。此时的沈非却没有了泪水,呆呆地望着那床白被单,紧紧地搂着晓鹭。
看守所的吕乔此时却站起身,来到了她晾了半个多月的白床单旁边。因为她发现冻得梆硬的床单竟然像被风吹起来一般,来回地晃动着。
心灵感应就在此刻来到了吕乔身旁。她大哭起来,一发而不可收。
下午,谌所长接到了刘大强的电话:吕乔母亲去世。
谌所长说:“吕乔从上午开始就没有停止哭泣,一直到现在还在哭。已经把她又移到了卫生室吊盐水。”
刘大强懂得吕乔的心。他对谌所长说:“不要告诉我乔哥,啥也不要说。她要哭就让她哭,能哭就好,就不会憋在心里生病。”
谌所长的眼眶里滚动着泪:“放心吧,你乔哥我会照顾好的。”
吕乔母亲的遗体直接送进了殡仪馆。沈非和张君毅又与吕乔母亲的单位以及市老干局取得联系,得知已经由市里出面成立了治丧小组,一应善后都由治丧小组负责。沈非和张君毅才于第二天下午赶到橘园。
弥留中的郑东升终于见到了女儿,见到了沈非和张君毅。一串泪水顺着眼角滴淌下来。回光返照的郑东升只清晰地对沈非和张君毅说出了一句话:“收养我的女儿,照顾好乔乔和鹏鹏。”就嘴角、鼻角流血不止,终于溘然长逝,享年四十七岁差三个月零九天。
张姓村主任等一应村干部请来了医生,诊断为“心源性猝死”,由医生开具证明送往殡仪馆。
沈非和张君毅忙完了吕乔母亲的遗体告别会并等候着遗体火化,然后沈非捧着骨灰盒,晓鹭端着姥姥的遗照,张君毅在一旁护着,刘大强和小强在放鞭炮,一行人把老太太的骨灰送到了吕乔父亲的墓穴合葬。
第二天,沈非一行人又来到殡仪馆,给郑东升穿上了他这辈子都没穿过的西装。开了个小型的告别会,只在郑东升的遗体旁放置了一个小花圈,左边的挽带上写道:“一生正气两袖清风”,右边的挽带上写道:“天上人间永世相随”。落款:“吕乔携子郑晓鹏、携女郑晓鹭敬挽。”
这幅小小的挽联由沈非和张君毅共同书写完成。
郑东升的墓地和吕乔父母同在一个墓园,就在吕乔父母墓地的山坡下方。墓碑上刻着:“郑东升大人之墓”左下方是“子:郑晓鹏,女:郑晓鹭泣立”。
最后,沈非和张君毅一人划亮了一根火柴,同时点燃了那个小小的花圈。
随着晓鹭凄厉的哭喊,那个燃烧的花圈带着一股青烟朝天空飘去,然后散开,随即消逝。
丧事处理全部结束。沈非和张君毅终于和律师见了面。
开庭的这一日,依然是寒风伴着冰凌,还有零星的雪花在空中飞扬。
吕乔被戴上手铐,走出了号子。邱警官乘人不备,在吕乔的口袋里塞进了两块巧克力。
警车一路鸣笛,车速极快。进了城,仍然车速不减。那股威武之风足足体现了专政的震慑力和不容侵犯力。
吕乔下了警车,由法警带往法庭后面的一间隔离房间,等待着开庭时间的到来。期间,隔离房间陆续进来了好几位法警和法官。吕乔连头都没抬。他们有的给吕乔倒了一杯水,有的给吕乔送过来一盒烟。吕乔心里很明白,这些人们都由谁派来关照自己的。但是她就是不想说声谢谢,就是不想给任何人一个笑容。
吕乔看看被铐住的双手,已经生了好几个冻疮,那手指红肿的像红萝卜一般。以前的芊芊玉手早已没了踪影,她居然望着自己冻伤的手微微笑了起来。
一名法官递给她一支刚点燃的烟,直接送到了吕乔的口边,吕乔用铐在一起的手接住,勉强抬头望了一眼法官,算是打了招呼。
哀大莫如心死。吕乔似乎觉得自己早已死去,她甚至都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亲,还看到了郑东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深渊无浅(一)
方沁终于出现在餐厅门口。她今天的打扮绝对正点,绝对是律师的出镜装束。
张君毅站起身招招手,方沁径直朝沈非和张君毅走来。
“你觉得今天的庭审辩论把握大不大?”方沁刚坐下,沈非就开始了问话。
方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朝着张君毅为她送过来的一杯咖啡表示了一声:“谢谢。”
方沁放了点糖在杯中,用小勺搅动了几下杯子,然后说:“我和龚律师一致的意见是无罪辩护。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基本没有胜算。”
“为什么?”张君毅皱起了眉头问道。
方沁对这位旧情人已经没有了情感上的羁绊。她望望张君毅,甚至还露出点不屑的表情。然后又对沈非说道:“从迹象上可以看得出。”她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
“首先,公诉方和法院为了达到吕乔是你上海公司的正式员工这个事实,今天的公开庭审没有通知N市有关部门到庭旁听。尤其是吕乔原工作单位基本上都不知道开庭的消息。”
沈非沉默了。方沁得知的这个信息不可掉以轻心,起码说明了公诉方和法院的意见基本上是一致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吕乔原单位知道,如果原单位知道吕乔作为上海员工被公诉,会造成骚动,对他们的审判带来阻力。
“还有吗?”沈非又问。
“再就是地方保护主义以及这里的大气候环境。”
“怎么说?你具体点。”张君毅心烦。他已经知道方沁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但是,越是这样,张君毅就越要让方沁知道在吕乔这件事上,自己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起码在她方沁这里应该是这个概念。
方沁斜眼看了张君毅一眼,接着说:“吕乔的案子如果在北京或者在上海,根本不会判。但是这里不行。具体的我不想讲,你们慢慢看的清楚。我只提供一个信息,我们北京的律师最不喜欢接地方上的案件,为什么不愿意接,你们自己去体会。”
“你不是哭着喊着要接下吕乔的案子吗?”这回轮到张君毅讽刺方沁了。
方沁老练的很,又是一个不屑的微笑:“我为什么接下来,我们三个人心里都清楚。当然,既然我接下来了,我就会认真维护吕乔的合法权益,这是职责,没有个人恩怨在内。这点,张先生请尽管放心。”
沈非把头偏向一边,皱起了眉头。那意思是不想让方沁和张君毅在这个时候斗嘴。
“我还想问个问题,”沈非难以启口,既想明确知道庭审宣判的结果又怕知道结果,但是,这个问题又是最实际的问题,他不能不问。
“请说。”方沁架子挺大,将咖啡端起抿一口,朝着沈非点点头。
“最好的判决结果大概是什么?最坏的判决结果是什么?请你客观地告诉我。”
方沁沉吟片刻,又想了想,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不想告诉面前这两位与吕乔有着密切关系的男人。但是既然沈非这样问,她又不能不说:
“按照刑法的量刑标准以及性质来看,假如是‘资金占有’罪名成立,在三年左右;假如是‘挪用公款’罪名成立,在七年左右。如果判刑在三年以下才有可能往缓刑上努力。”
两个男人同时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他们心里清楚,看来吕乔这次的庭审和判决前景渺茫。
沈非不再问了。也没有心思问了。他缓缓地说:“方律师,那就请你尽力而为了。”
方沁笑了:“当然。我会尽全力。”她准备站起来去拿餐盘取点食物,想想又坐下说:
“你们只要想到一点,法院审判,那50万元应该随案卷到法院,由法院在判决书中列上这笔钱上缴国库,这是常规。但是检察院不会拿出来,他们也拿不出来,那么法院的劲头在哪里?上缴国库法院有没有分成?所以我认为法院很大程度就是据实判决,不会考虑其他可以减少刑期的因素。”
方沁还是站了起来,又对沈非说:“我在一份提审材料中还看到了吕乔自己说的一句话,她说:‘总要有人为这50万元买单’。说明她心里是很清楚的。”
方沁吃完早餐,优雅地与沈非和张君毅告别:“我要先走了,去和龚律师碰头。”说完就穿好大衣,把个名牌挎包揽在肘弯,手里又拿着几份装订齐整的材料,高跟皮靴踩着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消失在餐厅门口。
方沁刚走不久,沈非和张君毅也动身前往法院。
刘大强早就到了法院门口。他老婆手里拿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鸡汤,眼睛红红的;二强的妻子拿着个保温瓶,跟在嫂子身后。
沈非感动了。他知道刘大强比他想的周到,连开水、鸡汤都带到了法院。
张君毅问刘大强:“里面的人打过招呼了吗?”
“搞定。我乔哥已经到了,在法庭后面的房间里。”
“能不能进去看看?”张君毅又问。
“现在不行。他们说,如果上午庭审没有结束,下午继续的话,中午可以安排我们进去看看。”
沈非说:“大强谢谢你。小强呢?”
“我让小强就守在后面的围墙根上,看看那房间的窗户对着哪个方向。”
沈非点点头:“我们都进去吧。”
偌大的法庭确实如方沁所说,没有一个政府机关的干部出席旁听。一排一排的椅子都是空的,中间就坐了沈非、张君毅、大强、小强还有小强的两个嫂子。晓鹭是特意不让来的,他们都不想让孩子小小年纪就见到这种场景,尤其是姥姥和爸爸去世,已经对孩子那幼小的心灵造成了痛苦的回忆,再加上吕乔受审,那场景就愈加难以让孩子承受。
除了公诉方之外,按照刑事诉讼法,李平和章立明他们应该作为办案单位出席旁听支持庭审,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