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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那那牢里上下,丁家早拿着金氏给银子上下打点了,这李宏虽拿了二十两来,无奈这方青张山还要从中渔利,到得牢里那些人手上,不过是些散碎银两,如何抵得过白花花五十两银子,是以丁丰颇不吃苦。
只是这从来千里做官只为财,那许县令虽不是个赃官,只是也扛不住那银子送上门来,见了五十两银票,就有些心动,就想答应,又想,这丁家虽是没钱,搁不住他妹子给了苏员外家做妾,妾苏员外妻舅在京上做着大理寺左寺,日后必然还要高升,且等一等,若是苏员外肯搭手,我便做个顺水人情,苏员外这里自然不会不谢我,金大人那里,我也好说话,若是苏员外不理,再做道理。
再说这苏员外细想了金氏话果然就有理,就备了两张一百两银票,又从当铺库房里挑了两幅前朝字画来,将银票就卷在了画轴里,携了就去求见许县令。
许县令听得苏员外求见,便知来意,脸上就做个正气凌然样子,见了苏员外,苏员外先同县令见礼,许县令虚扶了,又叙过寒温,分上下宾主坐了。
苏员外复又立起身指了桌上两卷画轴道:“小人当铺里新收上来几幅画儿,几个朝奉都不敢断真假。小人想着大人是进士出身,做过翰林老爷,必是一双火眼金睛,斗胆请大人鉴断鉴断。”
许县令如何不明白苏员外这话,就过来打开了画轴看了,果然各自藏了一张百两银票在内,又看那画儿,一概是前朝,虽不是大家手笔,其价倒也可观,这一副画儿,就抵得上四五年俸禄,脸上就笑了,便道:“我瞧着倒是不错,这幅松风图,真真有‘西岭松声落日秋,千枝万叶风飕飗’之感。”苏员外便笑道:“大人若是喜爱,就留在大人这里鉴赏几日,大人看厌了,小人再来取。”
许县令就顺水推舟,口中只道:“不敢不敢。”手上却把各画轴一卷,就搁在了手边,两人复又说些闲话,苏员外慢慢就把引到了前儿丁丰杀伤人命事上来,只叹息着晦气二字。
许县令就摆了个知县款儿来,将个丁丰斥责一回,只说他目无法纪,杀伤人命,实实该死。苏员外几时叫人这样训斥过,脸上就涨得通红,立起身来,不住口道:“是 ,是,大人教训是。”
许县令又笑道:“这原也怪不着你,这丁丰同贵府上不算得亲戚。只是我奉朝廷令旨在这里保一方平安,说不得要得罪些,他妹子即给了你做妾,你就该多多教训着,叫他遵纪守法才是。”说了又道:“只是这丁丰从前倒是个老实本分,如何这回就这样凶狂。”
苏员外听了这句,便道:“大人明鉴,小人也不敢就说其中实在有冤屈,只是这丁丰即是从来老实,这回发狂,也该有个缘故,大人明断千里,必能断个明白。”许县令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等食朝廷俸禄,自然不敢懈怠。”说了,就端茶送客。
审奸 断狱
却说苏员外回了家,见了金氏就埋怨丁氏一家子啰嗦糊涂,横生事端,连累着他丢脸。金氏知道这回他也受了些闲气,少不得软语安慰。也是合该有事,篆儿不知道哪里拿了一只小铃铛来逗着三个孩子玩儿,平安同阿鲤差不多大,弟兄俩就争抢起来,谁也不肯让着,就闹在一起。苏员外见了这样,过来就叱喝了平安一回,说他不懂事,不知道让着些弟弟妹妹,又骂朱娘子,只说她不会看孩子。那平安不过是个两岁孩子,见了父亲这样横眉立目,虽听不懂他话,也知道怕,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金氏知道苏员外是迁怒,只是这时也没法说理,只好委屈平安一回,就叫朱娘子抱了出去,又叫余娘子萧娘子把阿鲤慧儿抱了来叫爹爹。这苏员外,见了这双嫡子女,一手一个都抱在了怀里,也慢慢就消了气,只是经此一事,未免对着平安更冷淡些。
到了次日,许县令就命升堂,叫人先提了丁丰来。朱大娘,丁大郎同王氏一家子听得今日开堂,早在大堂外候着,何掌柜夫妇也来了这里,俩亲家见面,毫无半分亲热之情,只是怒目而视。
少时丁丰就从死牢里押了上来,身着囚衣囚裤,因家里在牢里使了钱,丁丰颇不吃苦,身上脸上都颇干净,只是因着身犯死罪,不免脸带愁容,到了堂上,就在公案前跪了。却说丁丰出来,朱大娘同王氏见了,都痛哭不已。许县令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罗唣。”两旁衙役都吆喝住口,朱大娘同王氏方强忍委屈,不敢再哭。
许县令就道:“堂下丁丰,你如何怀怨杀死李马氏,又为何杀伤李宏,实情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这丁丰在牢里虽不吃苦,心上也日夜烦愁,听得县令发问,就叫起冤枉来,又把情由说了一回,倒同上回口供差不离,许县令听了,心上就有几分确信是实,只是做官审案,从没有只问着疑犯便罢,是以又命提犯妇人何氏来。
何氏叫衙差押在大堂里,当堂跪下,她心中愧恨,只是哭个不住。许县令见她虽然容色憔悴,倒也有几分颜色,不免就有几分怜惜之意,好言问她究竟,又道:“你若是一时失脚上了人当,也可从实说来,本县念你年少无知,格外容情与你。”何氏一行哭一行就将实情说了,又道:“小妇人虽不识字,也知道贞洁二字,如何就敢同人苟且,望大人明察。”
许县令又道:“何氏,你说那李宏意图强~~暴与你,你可有凭据,又有无人证?”何氏哭道:“小妇人被那黑了心李马氏哄在了屋子,那恶贼后头走了进来,有无人证,小妇人实实不知。只是小妇人挣扎之际,身上衣裳都叫那恶贼扯烂了,换了在家中,只不知这算不算凭据,若是不算,小妇人冤屈也没处说了。”
许县令就拔一支火签。着人去丁丰家搜寻何氏所说衣物。又命传那李宏上堂来。
今日开堂这李宏也是要过堂,因他两眼已瞎,就一副担架搁在了堂下,听得县老爷吩咐,就过来两个衙役将担架抬在了堂上。许县令就喝问:“堂下李宏,现何氏告你同李马氏串通,意图奸骗与她,可是实情?”
这李宏自为使了钱,县官必定回护与他,听了这话,没口子喊来冤枉来,道:“小人姓李名宏,阳春县人士,原在这里走访亲友,是这个小妇人引诱小人。也是小人糊涂,见她美貌,就失脚上了她恶当。原是她同她丈夫两个串通了,设这个局要榨小人银子,小人不允,他二人狠毒,就将小人眼弄得瞎了,又因被我那寡嫂撞见,竟叫他们杀人灭口,大人要为小人申冤报仇。大人若不信,小人现有证人在。”
何氏听了李宏满口胡言,急道:“你即姓李,那李马氏如何说你是她娘家兄弟,大人,这恶贼满口胡说,小妇人哪里勾引过他。”何氏还要再辩,许县令就令着住口,又问:“你证人何在。”
张山为着同丁丰有过节,又拿了李宏钱财,就肯来做个伪证,此时在堂下等得久了,听了这话,就上来磕头,只道亲眼见着何氏勾搭李宏,言辞凿凿,十分不堪。何氏听着气苦,只是哭骂道:“兀你这恶贼,我同你素不相识,如何就诬赖与我,我便是死了做鬼也不同你罢休。”
说话间,衙差们从丁丰家取了何氏叫李宏扯烂衣衫来了,交在堂上,纳回火签,许县令查看了,就问李宏:“本县问你,你即姓李,那李马氏娘家姓马,你如何就同李马氏姐弟相称?又如何就在李马氏处住着?”李宏答道:“李马氏原是小人寡嫂,小人来这里访友,因张山家中窄小,故此在她家暂住。”
许县令拍了惊堂木,骂道:“我把你个不尽不实恶贼!当本县是不知人事孩童吗?那李马氏青年守寡,你也是三十来岁,如何不知避嫌二字?就在一青年守寡孀妇家里住着,你可知风化二字?”
李宏此时才觉着这县令说话声口不对,他倒也乖觉,忙道:“大人明鉴,我那嫂子清若寒冰,甘守贞洁,因顾念我离乡别井,孤苦可怜,,故此留住数日,以免家中老父悬望,实实没有别情。”许县令冷笑道:“料来无有人证,你也不肯就招实情。”说了就命传黄二上来。李宏听得牛二名字,脸上就发青。
这牛二原是马寡妇店里伙计,人生得即麻且秃,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实情丑陋,就连马寡妇也瞧不上他,常有打骂情形。这回李宏来住,虽对着人说是娘家兄弟,只是到了夜间就宿在一处,李宏怕着牛二说出去,常有银钱使将来下,买得牛二守口如瓶。这回马氏叫丁丰杀死,尸首现就停在家中,由这牛二看守,待得案子审结,再交李马氏亲属来领回去。
且说牛二上得堂来,先给许县令磕头,许县令便道:“本县来问你,你须得实情回禀,但有一句胡乱攀扯,本县大刑你消受不起。”牛二磕头道:“小人再不敢有一句胡扯。”
许县令便问:“本县问你,这李宏是甚人?在你家同你主母可有甚牵扯?”牛二便道:“这李宏到铺子上来时,我们主母只说他是娘家兄弟,只是小人半夜起来解手时,常见他进出主母卧房,他见小人看见了,就给了小人银子,嘱咐小人不好说出去,别小人就不知情了。”这话一出,堂下听审众人就笑。
许县令方问李宏:“如今尔还有何话说?”又一拍惊堂木,“有道是长嫂如母,尔同寡嫂通奸,嫂不嫂,叔不叔,人伦何在,形同禽兽,若不是念在尔身带重伤,本县大杖绝不容情。”
又道:“本县再问你,若是何氏有意引诱与你,如何这衣裳都是扯烂?”说了,复传张山,又问:“你何时何地见着何氏引诱那李宏,你若说得真,本县饶了你从前欺妄本县之罪,若还嘴硬,”说了掷下火签,“管叫你皮肉受苦。”
张山不过是个泼皮无赖,哪里就有胆气,听得许县令这几句,骨头早软了,一一就实情说了:“原是李宏希图上何氏美色,与马氏串通了要哄她到手,不料何氏不肯答应,闹出大祸,他求着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