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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绣线到那马寡妇店内同她学女工刺绣。马寡妇见她来,自是堆了一脸笑,把个杂货铺叫伙计看了,自己拉了何氏道里屋去说话做活。
这日何氏一般拿了绣线到了马寡妇这,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不提防就有个人冲过来,朝着何氏脸上就是两掌,又伸了手去揪何氏发髻,口中骂道:“我打死你个小娼妇,□养贱货,我们丁家哪里对不住你,你要铺子给铺子,你还诬赖我家团圆儿,你良心可是叫狗给吃了?”
王氏在马寡妇店中这一通骂,这原是在街面上,行人即多,听了王氏这番话,渐渐就围了过来瞧热闹。马寡妇见人多,就过来劝王氏,又推了何氏到了里屋坐着,道:“老姐姐,你媳妇花朵儿一样人,就是犯了错,你老说就是,如何就能打呢,瞧瞧,这脸都破了。”说了,又推何氏认错,何氏见何氏辱及父母,也恼了,哭道:“马家姐姐你且听听,我又没犯着什么错,她如何就连我父母都骂呢。”
王氏又跳起来,朝着何氏脸上啐道:“放你娘屁,你没错,难不成是我错?就是你这个贱人去了回苏家,我们团圆儿好好一个人就叫人赶了庄子上住去,必是你在金氏那个毒妇跟前乱嚼舌头,歪派我们家团圆儿,我同你拼了。”说了,又要去打,只是叫马寡妇扯住了。
何氏听了,反不哭了,含了眼泪冷笑道:“真真好笑。娘,我说了多少回,人家大奶奶是正经奶奶,大家闺秀,我们拿什么同人比呢?你老只不听,如何闹出事来了。你老怎么不把你在苏家说那些话儿说人听听呢?可是你老在苏府说大奶奶没生养,不算个女人?可是你老说要休了大奶奶?这话大奶奶听了去,怎么不恨你们,如今反来怪我。”
何氏这话正说了王氏要害,王氏气急,就拉了马寡妇道:“妹子,你且瞧瞧,这个小贱人说话,哪里象个做媳妇,天地下竟有婆婆说话,媳妇顶嘴,可是没有天理啊。”说了就抓了马寡妇衣襟哭。
这里正闹,丁丰就急急过来,原是王氏到了店里,问了何氏不在,一听她来了这里,返身就走,丁丰要拦,偏巧丁富来了,先问娘来过没有,又问何氏在哪里,只听都不在,丁富就把事儿都同丁丰说了。
丁丰一听,便知是王氏去寻何氏说话了,说不得就拉了丁富赶了过去,瞅见马寡妇店门前围许多人,就脸上就红了,只怪着自己娘不讲理,便是何氏犯错,要说她也该在自己店里,如何就到别人家里闹。听着说话声音倒是从里屋传了出来,却又不好进去,只在外头干着急,就见何氏出来,忙分了人群过去,见何氏发髻散乱,脸上就又五道指印,显见是叫王氏打了,就道:“你如何又惹娘生气了?”
何氏心中本就委屈听了丁丰这句,更是恼怒,只是四旁都有人看,少不得忍了,只道:“你问你娘去。”说了忍泪回去,反关了卧室门,心中委屈怀恨自是不提。
少时丁丰同丁丰也就回来了,丁富就说祖母要她回去,何氏听了,就知道必是为着团圆儿叫苏府赶了出来住一事,就道:“你们如何都来问我。我那日去奶奶还是挺和气。只是你们家姑奶奶又硬衬我,我只听不过,就回来了,底下事我也不知道。”丁丰听了,便道 :“即这样,我们同丁富走一遭儿,向爹同祖母说明白不关你事也是好。”
何氏听了丁丰这话,气得手抖,指了他道:“你竟不肯信我。你妹子有什么短处在我手里不成,我就能害了她?害了她与我又有好处不成?我竟是命苦,嫁了你这样一个男人。”说了,就大放悲声。
丁丰见了何氏这样,也束手无策,劝也不是,骂更不成,只得拿眼瞅了丁富,丁富见了这样,知道不能硬叫了何氏去,只得自己回来,就把何氏话同朱大娘同大郎说了。朱大娘听说,便道:“孙媳妇即不肯来,也只能由得她,我们也不能捆了她来。到底我不放心团圆儿。”说了,就叫丁富去打听,团圆儿叫撵在哪个庄子上去了。
这时王氏也回来了,见了大郎就说何氏如何无理,满口混话,朱大娘同大郎听了,都不理她。王氏只得自去烧饭,口中依旧嘟嘟囔囔骂个不休。
又说丁富到处去打听,过了一个时辰也就转了回来,就说赶在了东头那个庄子上,就有三个老妈妈跟了出来。朱大娘叹道:“说不得要破费些银子了。”说了,就叫了大郎备了银两,第二日一早就雇了车子,带了丁富就往庄子上赶。
那团圆儿叫人赶了在庄子上,先是整整哭了一日,一口水也不沾牙,躺在床上将苏氏骂了千回,又把金氏恨了万次,只是白气。且现在到了外头,不比宅子里头规矩严,那宋妈妈,段妈妈都是刁钻,罗妈妈更是与她有仇,见了她这样,不独不劝,反道:“都这样了还当自己是个姨娘呢,撒娇给谁瞧呢。你老爱吃不吃,没人劝着。”那罗妈妈更道:“我们丁姨娘可是嫦娥转世,半个神仙呢,怕是饿不死。别气死就好了。你老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老吧。别老挂着平安少爷了,平安少爷眼里除了我们大奶奶再不会有第二个娘。”说了,三个都笑。
团圆儿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三个婆子骂道:“老不死贼婆,我就是叫撵在这里来住了,也是你们姨娘,你们大少爷亲妈,凭他管谁叫娘呢,他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他就敢不认我,也不怕雷劈死他!只怕你们三个不知道有没有福气活到我儿长大那日了”
这话分明是咒人活不长,罗妈妈宋妈妈等人听了哪得不气,换了第二个人说,早上去撕了她嘴,只是团圆儿究竟是姨娘,不好动手,三人都冷笑道:“但愿得姨娘有那么一日。”
团圆儿自闹了这一出,倒收了脾气,每日送来饭菜都吃个精光 ,只是每日拘束在这一个两明两暗小院子里,不免有些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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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朱大娘早早起来梳洗了,又嘱咐了大郎几句,要她好好看着王氏,不许再闹事,方带着丁富上了雇来车子,一路摇摇晃晃就到了城外。放眼看去,都是庄稼田地,散落着几处宅院,正值才收了当年新麦子,各处都有人在场地上晒麦子,朱大娘就打发了丁富去问哪里是苏府田庄,便有人指了他们瞧。
朱大娘带着丁富依言找了过去,又过了几倾庄稼地,就见了几处院落,一色白墙青瓦,就有单间独门,也有围着围墙,黑漆双门,只不知哪间才是。丁富就要去问,朱大娘是积年老人,一眼看去,只见那几处院落成合围之势,围在中间那处,黑漆双门紧闭。朱大娘因想,团圆儿即是里头打发出来内眷,门户必然谨慎,显见是这处无疑了。
车子就在黑漆门前停了,朱大娘回身同车夫说:“这位大哥,你且侯一侯,我们进去寻个人就出来。”说了,亲自就去拍门。
却说罗妈妈等人到了外头庄子这院子里来住,这里不过一间正房并两间耳房,再披了一小间厨房罢了,服侍人又只得团圆儿一个,哪里有活做,就比在大宅子里散漫许多,此时不过日上三竿,马虎收拾了院子,做饭又早,坐了一起闲扯,忽听有人敲门。那罗妈妈离门最近,其余两人就推她去开门,罗妈妈颇不耐烦,又怕是宅子里头出来人,不敢不过来问一句,口上嘟囔着,走到门前问道:“谁在敲门?”
朱大娘听了里头有妇人答话声音,忙笑道:“这位姐姐,请开开门,我是你们丁姨娘祖母。”罗妈妈手本已搭在门闩上,听了这话,就把手松了,只道:“原来是丁姨娘祖母,你老还是回去罢。姑奶奶打发了姨娘来这里时说了,不许家人探望,怕生口舌,你老还是回去罢。”说了回身要走。
那朱大娘虽知道大凡这些大家小老婆叫人撵在庄子上住,必是叫人牢牢看守,一怕走失,二是怕生出不伦不堪事来,只听了这几句,还是如刀子割心一般,拍了门道:“好姐姐,在这里天高皇帝远,你老给我开个门儿,你们姑奶奶又如何知道?这也是你老积阴德,我也不敢叫姐姐白担了风险。”
那罗妈妈听了最后一句,心思就活动,只是有三个人在一处,她也不好做主,便道:“听你说得可怜,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只是姑奶奶叫了我们姐妹三个来服侍姨娘,我一人不能做主。”说了就过去同宋妈妈,段妈妈商议,那两人俱是无可无不可。罗妈妈见了这样,回来就替朱大娘开了门,只道:“我是瞧你老大年纪走一回不容易,可不是贪图你什么。”
朱大娘如何不明白她意思,就把昨儿就备好几块碎银子都塞了过来,罗妈妈接了,在手上掂一掂,三两出头,四两犹不足,就有些嫌少,趁着另两人不备,私下就藏了一块,又把余下拿去同宋妈妈段妈妈她们二人分不提。
只说朱大娘走来正房,就见团圆儿穿着家常青色缂丝绣碎花绸衫,散挽云鬟,盘了膝坐在床上,面前是三十二张牙牌,正自己抹牙牌玩,见了自己祖母进来,也不起来接,口上道:“祖母来了,请坐罢,如今我这里可不比从前,没甚好东西了。”又扬声叫泡茶来。
朱大娘见了这样,又气又痛,上来就在团圆儿脸上左右打了两掌,骂道:“你个糊涂混账孩子!都这样,你还有心玩这劳什子。你出嫁那日,我如何同你说?只叫你好好伺候员外奶奶,你只不肯听,要听你那糊涂娘话,非要顶撞大奶奶,如今叫人捏着短,把你撵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去处,你就高兴了!你若是同我一般年纪也就罢了,横竖没几年活头,你如今二十都不到,就要在这里过一世吗?” ”说了又抱着团圆儿哭道:“我儿,你怎就不肯听我话,”
团圆儿叫朱大娘打得懵了,后又听她骂了这些,抱了朱大娘道哭道:“我娘怎不来瞧我?莫不是她瞧我落势了,帮不着家里,就不要我了。”
朱大娘听团圆儿到了这时还问王氏,心上更气,骂道:“你娘这样糊涂,你问她做什么?不是她娇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