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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炎沉默下来，只因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藉着内心的思念，她想象出了一个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超越的母亲，如果她成为了母亲梦寐以求也无法成为的那个人，那她就超越了她所想象出来的母亲，这么多年来，她母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会一下子崩塌，所以，仅仅只是为了守护住心头的思念，守护住她的母亲在她心目中最为完美的形象，她就无法答应下来。
正如她所说的，这已经跟其他人毫无关系，跟他没有关系，跟“嫦娥”没有关系，跟天界的那些女仙也没有关系，这完完全全是她自己的问题，而她也容不得别人去侵犯，去破坏她的母亲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去破坏她日日夜夜对她母亲的想念。
这种情况……其他人又能够做些什么？
“你走吧！”有琴美舞背对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山头走去。清风吹拂，吹动着她的彩绫和褙裙，那就像是一幅画，一幅所有人都在欣赏，却从来没有人能够了解的画。你看到了画，你知道它的美，但你却永远也触不到，在那幅画的背后所隐藏的更美的风景，你所能够看到的，就只是被它画出来的那一面，其它所有的一切，就那般，不容侵犯的隐藏着、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
但是，这样子真的好吗？
看着那逐渐走入迷雾，走入她一生的迷思与茫然，仿佛再也不回出来的少女，孙炎陷入了沉默。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应该做，少女已经讲得这般透彻，不管再做什么，都只是对她心灵田园的侵犯，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她不会喜欢，换作是他，也同样不会喜欢。
但是这样子真的好吗？他仿佛看到她努力地登上山头，去寻找那美丽的雾之花，但是她永远也接触不到它，却也无法再走出迷雾，终有一天，她就这般消失不见，仅仅存留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在那些记忆里，她依旧是美丽的……却也仅此而已。
终于，他抬起头来，对着那彩裙飘飘的背影，对着那即将没入雾气之中的少女，轻轻的、轻轻的说出了一句话。
这一瞬间，少女顿在那里，蓦的回头，惊讶而又疑惑地看着他，即使是这种失控中的表情，她的容颜依旧是美丽的，就好像龙儿一般，微笑与嗔愁，都是一般的动人。紧接着，她便转过身来，蹬蹬蹬的冲下鹅卵石铺就的石阶，一下子冲到孙炎面前，在高他一阶的石阶上，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说什么？”
孙炎抬起头来，注视着她惊讶的面容，慢慢的，缓缓的，将他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你……有一个妹妹！”
第368章何为鬼婴？
有琴美舞抓住他的衣襟，往自己这边拽来，同时将螓首狠狠的撞了过去。两人的额头互相撞击，发出“咚”的一声，又快速分开。有琴美舞使劲瞪着他：“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孙炎略抬着头，回视着她，“这是观音菩萨告诉我的！”
有琴美舞抓着他的衣襟使劲乱晃，将他晃得前后摇摆，然后才再一次的瞪他：“我娘一生下我就死了，没多久连魂魄都没了，我怎么可能会有妹妹？”
“这个我也不知道，”孙炎低声道，“不过我知道，在阴曹地府里，有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叫作有琴乐，别人都叫她小有琴……”
“嗯，我知道，”有琴美舞冷笑道，“童话天堂事件后，我打听过她，毕竟是能够使用符文计算，闯过无色魔母数据风暴的人，但是有关她的来历根本就打探不出来，能够知道的就是，她是冥界‘阴骘’的人，和这一代的二郎神是一起的，与她相关的其它事情，就连斗部都不知道。但是大家都说，她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那个时候我娘早就死了……”
“嗯，她看起来的确不大，”孙炎叹一口气，“但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她是鬼婴？”
有琴美舞星眸中的瞳孔快速一缩，紧接着把他一推。孙炎嗵嗵的往下退了两步，有琴美舞却也是摇摇晃晃的向后退着，却被身后的石阶伴倒，一下子跌坐在那里：“鬼婴……鬼身生子？”
孙炎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鬼婴，也不敢肯定小有琴是不是真的就是你妹妹。不过既然鱼篮观音说了你有一个妹妹，那么我想，这应该是真的，她还不至于拿这种事骗人。”虽然她是一个看上去那么不正经的观音……
有琴美舞坐在石阶上，呼吸急促，连胸脯都在快速起伏着，思绪显然很是纷乱。她喃喃的道：“但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是鬼婴……鬼婴历来都是三界除名的，甚至是一出生就被打入十八重地狱。就算她真的是我妹妹……他们也不可能让我去见她。”
“如果你只是仙界里的一个歌姬，他们当然不可能让你去见她，”孙炎淡淡的道，“但如果你是嫦娥仙子，是‘三花朝北阙，肉身赴瑶池’、可以直接登上灵宵宝殿的太乙散仙，那或许就不一样了。”
“可是……”
“是为了你已经死去的母亲，整日里自哀自怨，放弃前景，什么事也不做，还是尽一切的可能找到你可能还活着的妹妹，你自己想清楚吧，”孙炎道，“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你。”
有琴美舞深吸一口气，往山腰处看去，见那里有人影晃动，于是低声道：“我们先上山去！”轻轻的立起，有些失魂落往的，往山头走去。孙炎跟着她的身后，见她褙裙的下摆，沾了许多尘土，有心替她拍去，不过这翘臀的位置不好下手，想要提醒她，少女走在前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打扰。
两人一同走入迷雾之中，周围雾气深重，不过孙炎原本就是存神系的修仙者，而有琴美舞在天界实际上也已修到了“仙人”之境，虽然还不及香香仙子的“灵仙”，但在仙道上，比起才修了数月之久的孙炎强上许多，这样的雾气，对他们来说自然没有多少影响。
途中，有琴美舞问：“你既然已经见过了那个小有琴……她长得什么样子？”
孙炎扭头向她看去，仿佛在琢磨着什么。有琴美舞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孙炎沉吟道：“这么说吧，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所以也没有注意到。现在想想，虽然比你小许多，但她其实跟你长得很像。观音菩萨一说起这事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绝不只是因为她叫‘小有琴’，而是因为，她真的跟你长得很像。”
又问道：“到底什么是鬼婴？”
“人死之后，肉身已死，原本是没有办法产子的，但是由于某些不可预料的因素，千百年来，也有一些极少数的特例，人死之后，未直接进入阴曹地府，而是聚阴气而成鬼身，诞下未死之前肚中所怀的胎儿，这个就是鬼婴。”有琴美舞道，“鬼婴非人非鬼、非妖非魔，有身体却无血肉，有灵气却无魂魄，不在生死簿，不入人鬼司，所以从一出生就是三界除名。但是对于炼制恶灵的邪门外道来说，鬼婴是炼制厉鬼的上等材料，而对于魔道来说，鬼婴只要稍加培养，便可成为极厉害的阴魔，所以不管是外道还是魔道，对鬼婴都是垂涎三尺，阴曹地府对于鬼婴，一向都是看管得极严，甚至是一出生就直接扔入一十八重地狱，亦不足为奇。”
继续道：“这么说吧，如果不是在童话天堂的事件中，事关数千人的性命和整个天庭的声望，地狱绝不会将一个鬼婴派出来。当然，其中最重要的一天，就是鬼婴原本也就无法在阳气充足的地方呆上太长时间，在天界最多只能待上十来个时辰，在人间，怕是也只能待上数日，时间一长就会魂飞魄散。”
孙炎道：“但是小有琴虽然是鬼婴，却也曾经跟着她的几个同伴，经常到人间界办事。冥界虽然对她看得很严，却也没有把她强行禁锢起来。”
有琴美舞摇了摇头：“我说的只是一般情况下，不过鬼婴在天地间的数量原本就极其稀少，而且现在，不管是天庭还是冥界，许多做法都已经跟古时不同，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直接扔入一十八重地狱这种事，如今的阎王殿也已做不出来。更何况，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妹妹，那就算是看在我娘的份上，他们应该也不会难为她，最多只是不让她跟冥界之外的其他人随便接触……”
孙炎点了点头，沉默一阵，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第369章风好大……
“我不知道，”有琴美舞纤手按着额头，很是头疼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要想想……”
孙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因为他知道，对于这姑娘来说，这的确是一件难办的事。当上“嫦娥”，她觉得对不起她已经死去的娘亲，但是如果不当上“嫦娥”，那她就只是天界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仙子，不管她在天界里人气有多高，粉丝有多少，冥界都没有必要给她面子。
若不是鱼篮观音通过他露出口风，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她在冥界中还有一个妹妹！
有琴美舞却又扭过头来，看着他：“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从天界下来的？”
孙炎叹一口气，把大致上的事情说出。有琴美舞惊讶道：“这个世界的通天阶是被瑶瑶帝姬劈断的？瑶瑶帝姬也在大阙京城？”
孙炎点了点头：“没错！”
有琴美舞道：“太神奇了……”
“太神奇了？”
“瑶瑶殿下都到了京城，这里还没有被毁掉？太神奇了……”
果然她就是大怪兽一般的存在吗？
两人一同来到山头，前方有一座瀑布，水流从山头的小峰冲出，有若喷泉一般喷成一个向外铺开的圆形，然后又汇聚在一起，从缺口泻下，形成瀑布。就在瀑布的内头，长着一朵蓝色的花，显然，那个就是他们要摘的天雾花。天雾花吸入清水，喷出雾气，笼罩在这山头的雾气，就是由它造成。
孙炎道：“这花有什么用处？”
有琴美舞耸了耸肩：“除了好看，没半点用处，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被他们记住了。”转过脸来，看着他，显然是等他去帮她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