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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宅院很大。吴秋遇跟着秋香穿来绕去,来到花园,往一个亭子走去。吴秋遇抬眼望去,只见亭中有一位小姐,背身站着看不见脸,不过那身形姿态看上去很有精神。走到近前,秋香让吴秋遇停下等着,自己上前去禀报:“小姐,他来了。”
那小姐转过身来。吴秋遇一愣:曾婉儿!!
想不到这位两次救了自己却又不肯现身相见的“恩公”竟是曾婉儿。虽然他也曾经这么猜测过,但那只是匆匆闪念,很快就否定了。今日忽然一见,很是意外。
曾婉儿见吴秋遇仍在发呆,轻声说道:“秋遇公子,进来坐吧。”吴秋遇愣愣地走进亭子,拘束地坐下。秋香见了,小声笑道:“你那么着急要见我家主人,现在见到了,怎么只顾发呆?”曾婉儿看了一眼秋香,吩咐道:“秋香,你去倒茶吧。”“是,小姐。”秋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亭子,从吴秋遇身边经过的时候,还笑眯眯看了他一眼。
秋香走了,吴秋遇更加手足无措,又站了起来。曾婉儿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吴秋遇忽然抱拳施礼:“多谢小姐救护。我感……”曾婉儿爽朗地说道:“你不也救过我吗?咱们扯平了,都不用谢了。”吴秋遇酝酿了半天的感激之语别打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曾婉儿忽然笑道:“你别那么紧张啊,坐吧。”“哦,好。”吴秋遇坐了下来。
曾婉儿问:“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呀?”吴秋遇说:“我不能跟你走,我得跟小灵子在一起。”曾婉儿问:“就是在天百山庄跟你一起的那个小丫头?她人呢?后来也没见她跟你在一起呀。”吴秋遇黯然道:“我们一起去了大漠,回来的时候,她遭遇流沙,已经……已经不在了。”曾婉儿先是一惊,继而窃喜,但是又不好表露在脸上,于是说道:“哦,那太可惜了。难怪我在洛阳附近只见到你一个人。所幸你走了出来,没有遭遇不测。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吴秋遇叹气道:“我真后悔,没有跟她在一起。说好了灵儿先到蓟州,我去洛阳给岳姐姐治眼睛,然后来蓟州找她。没想到她就……”说到这里,他不禁痛苦的摇头。
曾婉儿见吴秋遇伤心,赶紧岔开话题:“在洛阳,我去过岳三姑家里,怎么没找到你?”吴秋遇说:“我去任府了,路上也看到你了,那时我躲在马车里。”曾婉儿看了看他,埋怨道:“害我白等了好几天。你真是……你去了任府?任家庄的任员外家?”吴秋遇点了点头。曾婉儿暗自懊恼:“我也去过任府两趟,都没见到你。你一定也是故意躲起来是不是?”吴秋遇诚实地点了点头。
曾婉儿忽然想起一事,急切地问道:“嵩山脚下,我看到有个人从如梦姐姐的马车上下去,进了庄稼地。那个是不是你?”吴秋遇又点了点头。“你就是如梦姐姐的情郎?”曾婉儿吃惊不小,而且忽然有了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自她和柳如梦相识以来,相处融洽,几乎成了姐妹。面前这位秋遇公子是如梦姐姐的情郎,那自己今后如何与他相处?
吴秋遇闷头想着心事。曾婉儿冷静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和如梦姐姐才认识几天,就结伴私奔了?”其实吴秋遇不太明白她所说的“情郎”、“私奔”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她问起和如梦相识几天,便如实答道:“我小时候滚落山崖,是如梦和他爹救了我。她和我玩的开心,就让我做她的哥哥。后来失散了几年,没想到又在任家庄遇到。正好那时任员外过世了,如梦便跟我出来寻找她的生父。我们也是到了登封才彼此相认。后来又一起流落到海外,相依为命,定了亲……”说起这些美好回忆,吴秋遇脸上浮现出幸福的表情。曾婉儿听在耳朵里却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愣愣地问道:“你们已经……定了亲?”吴秋遇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曾婉儿沉默了良久,忽然问道:“如梦姐姐呢?”吴秋遇心头震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曾婉儿,又哀伤地低下头去:“她……死了。”“如梦姐姐死了?”曾婉儿一下子站了起来,简直难以置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从海外回来的时候,遇到鲨鱼。她被鲨鱼……”说到这里,吴秋遇喉头哽住,眼里又几乎转出泪水。曾婉儿愣愣地坐下,半晌无语。
这时秋香端了茶来,见两个人都神色黯然地闷头坐着不说话,也不敢开口打扰,只是把茶盘轻轻放在石桌上,把两杯茶分别推到他们面前。
曾婉儿轻声吩咐道:“秋香,你送秋遇公子回去休息吧。”秋香心中纳闷,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小姐吩咐了,也只好领命,于是走到吴秋遇身边,静静等着他。吴秋遇站起身来,冲着曾婉儿弯腰施了一礼,便跟着秋香走出亭子。
望着吴秋遇的背影,曾婉儿呆立了良久,忽然自语道:“这么说,他以后没有牵挂了?”
和曾婉儿谈话,又勾起痛苦的回忆,吴秋遇回到房中,倒头便睡。秋香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打扰他,给他盖好被子,便轻轻退了出来,去看小姐。
曾婉儿还坐在亭中。见秋香回来,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秋遇公子呢?”秋香说:“他回去就睡了,不知怎么回事。小姐,你们刚才都怎么了?”曾婉儿说:“秋遇公子刚刚丧了亲人,这几日难免心情不好,你要好好伺候他,多哄他开心。”秋香点头道:“哦,好的。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不光秋遇公子要开心,小姐也得开心些才是。”曾婉儿看着她,笑了一下,说:“我没事,不过是替别人难过罢了。”
秋香说:“我猜小姐的心思,不希望这个别人永远是别人吧?”曾婉儿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多嘴!你不要胡说,更不能让我爹知道!”秋香一吐舌头:“我明白。我不多嘴。免得不小心说中别人的心事……”“你还说!”曾婉儿作势要打。秋香赶紧跑出了亭子。被秋香一闹,曾婉儿心情好多了,在亭子里来回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后几天,秋香仍每日到吴秋遇房中伺候,想方设法要哄他开心。可是吴秋遇整天懒卧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饭也吃不了几口。这下秋香可为难了,赶紧把情况报给小姐。
吴秋遇彻夜难眠,想起小灵子和如梦,又伤心了一晚,日上三竿了才缓缓醒来。
他面向墙壁侧身卧着,隐隐觉得背后有微风吹拂,清凉舒爽。刚要起身,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于是他暂且没动,静下心来仔细听着。门开了,有人走进门来,开口问道:“他一直这样吗?”是曾婉儿的声音。吴秋遇心中纳闷:她在跟谁说话?这时候,吴秋遇背后的小风停了,只听秋香站起来说道:“嗯,这两天就一直睡。白天睡得可香了,也不知他晚上都在干啥。”吴秋遇这才明白,原来秋香一直坐在床边给他扇着扇子,只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曾婉儿走到床前看了看。吴秋遇赶紧装睡。秋香说:“小姐,你说他会不会……?”曾婉儿打断她:“不要乱说。”随即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秋香站在一边,忽然说道:“小姐,你明明早就想见他,却为何一直躲着不肯露面?他三番五次找我问主人是谁,我都快招架不住了。”曾婉儿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见他仍然“睡着”,小声说道:“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犟得很。先前他一直躲着我,好几次都从我眼前逃脱了。要是让他知道住在我家,不等病养好了,他准得偷偷跑了。我躲着不见,也不让你告诉他,无非是想让他安心把身子养好了。”秋香说:“小姐这番好意,但愿秋遇公子能明白。”曾婉儿赶紧嘱咐道:“你可千万别把实话告诉他。”吴秋遇心中感动:曾婉儿这位大小姐虽然有时娇横些,心肠却是不坏,难得她为我如此打算。
又听秋香说道:“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两天倒还好,就这样一直睡着,好像还没打算要走。”曾婉儿说:“他连丧亲友,心里难过,如果睡着了能好受些,就让他睡吧。”秋香笑着说:“小姐真是体贴。”曾婉儿似是有些娇羞:“你又找打!”秋香赶紧说:“我不敢了。可是小姐,万一他醒了,问你为什么要救他。你怎么回答?”曾婉儿说:“他躲我不是一回两回了,避之唯恐不及,可是一见我在独乐寺有难,马上舍身相救。我看到他昏死街头,又怎能见死不救?再说了,我一直找他找不着,他昏倒了,我正好逮个老实的,怎能错过这个机会?”秋香马上叫道:“小——姐——,你这可是救人一命哎。这么让人感动的事情,被你说得像是抓人一样。”“你小点声!”曾婉儿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确认他还“没醒”,才继续说道:“就你聪明?”秋香说:“我知道,你不贪图他的感激,还是希望他能安心在这养着。就是不知道,你这份好心,人家能不能明白。”曾婉儿说:“他明白不明白不重要。只要他不走,能把身子养好了,我的心思就没有白费。”吴秋遇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又坐了一会,曾婉儿站起来,对秋香说:“你在这继续伺候着,我先回去了。”说着,回头看了看吴秋遇,转身往门口走去。“放心吧,小姐。”秋香把小姐送出门口,回来继续给吴秋遇扇扇子。
吴秋遇心中感动了一会,忽然想到:虽然曾小姐一片苦心,但这里毕竟不是久居之所,我还有几件事要办,得赶紧给如梦埋个好坟,然后去朔州寻找师父的尸骨,再将香儿娘的尸骨迁回登封与柳大叔合葬,还得想办法给铁秋声报个信……等这一切都办完了,我就回到岛上去,陪伴师公。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要尽快离开。正好婉儿小姐在,不如现在就跟她当面辞行,要不然,再想跟她见面道别又不知推到何时了。
吴秋遇辗转思索的时候,多少有了动静。秋香见了,轻声问道:“秋遇公子,你醒了吗?”吴秋遇不再装睡,翻身坐起来,开口问道:“秋香姐,你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