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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通时是参与刺杀半魔的四名散修之一,笑呵呵地说:“我们走散了,他们大概又去王宫了,半魔已经被慕行秋杀死。”
“你亲眼见到的?”
“一只半妖告诉我们的,他认得慕行秋。”
“半妖?”
“他说他叫殷不沉,从前……”
洪福天急速向王宫飞去,他必须尽快查清事实。到处都有法术与妖术飞来飞去,洪福天没法直线飞行,只能绕来绕去,兜了好一会圈子才进入王宫,回头看时,身后的跟随者只剩下五名。
洪福天将这五人也遣散了,整场战斗已经完全失控,王宫里或有陷阱,没有必要带着其他人一块涉险。
他直奔后花园,希望能够看到半魔的尸体,只要麻先生死了,再大的混乱也值得。
经过王宫前方的庭院时,洪福天看到另一种景象,这里战斗已经结束,留下百余具尸体,踏浪国年老的国王正带领一群侍从与大臣跪在地上大声乞求,古神、魔族、道统、各种传说中的神灵,都被呼叫到了,只要能活下来,他们愿意向任何一方献出所谓的忠诚。
洪福天从他们头顶飞过去,差点也被当成救命之神。
与散修里应外和的是一位王子,他手下聚集了一大批符箓师,这时正在宫外与妖族战斗,他大概已经不在乎王宫与父王的安全了。
后花园里仍然安静,无论是出于畏惧还是敬仰,人类与妖族都没有涌入半魔的居处。
离高楼百余步,洪福天停下了,他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法术,似弱似强,好像在向四面八方扩散,又像是在吸收什么。
他的心一沉,肉身大祭居然正在进行!人类与妖族的混乱却是半魔的秩序,鲜血与情绪都成为力量的来源。
洪福天惊恐万分,散修军队不仅没能阻止肉身大祭,还成为祭品的一部分,这都要怪他,怪他事前考虑不周,战时又没有掌控住形势。
有那么一刻,他想逃跑,因为留下来并无任何意义,他不是半魔的对手,更无法阻止肉身大祭,回到外面的街道上,或许还来得及带走一些散修。
可他最后还是拔出了法剑,左手则掏出三首神像,他无法想象逃过此劫之后要如何面对天下散修,死亡反而是更简单的选择。
剑与神像,就是他的全部希望。
洪福天正要施展屠魔之术。楼顶窗口突然露出一张脸孔,那是半妖殷不沉,神情严肃地冲他嘘了一声,然后招手示意他进来。
洪福天与殷不沉并非朋友,更谈不上互相信任。可在这一刻,半妖湿漉漉的眼睛居然令他稍感安心。洪福天犹豫一会,飞向窗口,看到里面的三名散修,心里又踏实一些,于是从窗口进入房间。
房内的桌椅都被堆到了墙边。正中间端坐着一个人,看样子正是半魔麻先生,发出神秘法术的人也是他。
三名散修和半妖殷不沉围坐在半魔身边七尺以外,体内没有任何法术发出,似乎只是在旁观。
还有一名普通人类。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握着一尊墨玉神像,神情略带惊慌地看着半魔,显然一点也不理解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三名散修给洪福天让出一个空位,恭敬地向他点头致意,却没有开口说话。
洪福天满腹狐疑,收起法剑,手里仍然握着木制神像。坐在空位上,片刻之后,心中一震。
他在楼外就感受到的那股奇特法术。如今更清晰了,麻先生的确在吸取全城的力量,力量来自高涨的情绪和残破的血肉,可是令洪福天震惊的是,这些力量居然有相当一部分进入自己体内并留了下来。
他惊讶地望向殷不沉和三名散修,他们正在专心接收力量。连目光都舍不得挪动。
洪福天迷惑不解,麻先生为何会如此好心。竟然分享肉身大祭的好处?他没法心安理得,宁愿少吸收一些力量。也要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角落里普通人类手中的墨玉神像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好。”洪福天用极低的声音说,“我叫洪福天,是一名非妖散修,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沈休明。”那人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也是慕行秋的朋友吧?”
洪福天点点头,“传言说慕行秋在城里,是真的吗?”
沈休明看了一眼手中的墨玉神像,呆呆地说:“我不知道,他好像就在我身边,又好像相隔万里……”
殷不沉站起身,“我来解释吧。我吸的力量够多了,满则溢,大家都不要吸得太多。”
洪福天对殷不沉稍有了解,怎么都觉得这番话不像是他的风格,但是没有指明,也站起身,与半妖一块走到朝向大海的窗口。
“舍身国战船也乱了。”殷不沉说。
洪福天看到了,踏浪城内人类与妖族的混战影响到了船上的舍国身妖族,他们很自然地会怀疑散修之前的拉拢与许诺全是谎言,一部分战船逃走了,另一部分则靠岸,甚至整个飞向城池上空,加入混战之中。
“都怪我。”洪福天长叹一声,他开启了这场战斗,却无力掌控形势的走向,连到手的胜利都不能紧紧握住。
“预测未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试图掌控一切更是危险重重,魔族与道统都在这方面犯过不少错误,只有水落石出之后,你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做没做错。”
洪福天惊讶地看着半妖,旧日的点滴印象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你不是……你是……”
“你能保密吗?”
洪福天回头看了一眼,三名散修还在吸取力量,沈休明仍在盯着麻先生,相隔十几步,他们却听不到窗边的声音,“我能保密,即使要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
“这很重要。”殷不沉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说,严肃的神情也与平时的他大不相同,“魔族正在执行一项庞大的计划,半魔只是工具,若是让他们成功,人类与妖族更无获胜的希望,我需要保密,还需要你的帮助。”
慕行秋从半魔的记忆中得到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比半魔自认为的还重要。
第七百九十一章与众不同
麻先生相信魔体的存在。
在两年前那场人类与妖族的战争中,他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他不得不勇敢,因为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大步向前,朋友、战友,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迈着坚毅的步伐走向敌方,无所畏惧地迎向死亡。
在“死”过一次之后,当时的慕飞黄明白过来,所谓的勇敢都是假象,那其实是一种羞耻心,以为别人如何如何,自己也一定要如何如何,在一片人人参与营造的假象中,人们才能违背本能,去做最不可思议的蠢事。
重新睁开眼睛之后,慕飞黄不想再做蠢事了,为此他要做与众不同的人、高高在上的人,摆脱可笑的羞耻心,永不接受其他人的影响。
怀着这样的觉悟,慕飞黄觉得魔种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能契合自己的心情。
望山并没有变得乌烟瘴气,那里的景象依然美妙如画,房屋都建在峭壁上,山谷里种满了星云树,一共三万三千棵,每一棵今后都会是一只魔族。
慕飞黄被星云树柔软的枝条包裹起来,从身体到思维都得接受深刻的改造,魔族的声音飘忽不定,却极具说服力,慕飞黄越来越相信自己天生与众不同,与芸芸众生并非同类,只是此前一直没有显露出来。
当他离开星云树时,已是半魔麻先生,心中充满了对众生的鄙视与厌恶,他奉魔种之命出山,以杀戮为己任,通过肉身大祭夺取普通人类与妖族体内的力量。然后送回望山。
半魔必须回到望山,他们的改造尚未完成,只有带回足够的力量,改造才能继续,魔种也能因此加快塑身的过程。
虽然从来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慕行秋却能在慕飞黄的记忆中感受到魔种的兴奋,他们渴望拥有身体,其急迫就像是某些伟大的思想渴望摆脱肉躯的束缚。
麻先生对魔体一说深信不疑,因为这意味着他是独特的,慕行秋从旁观者的角度却看出这很可能是一套谎言,魔种多年来的逃逸必有目的。但是与魔体无关,他们寻找的是其它东西。
半魔还肩负着另一项任务,在肉身大祭的死者当中寻找更多的“魔体”,标准非常简单,死而不绝即可入选。这样的人类与妖族都要送到望山,由魔种亲自进行检查。
慕飞黄本人也正是因此成为半魔的。
当慕行秋发现肉身大祭已经开始,即使杀死麻先生也无法阻止时,他决定静观其变,体验一下过程,从中找出魔族的真正目的。
在止步邦待过之后,慕行秋对道魔之战看得更清楚了,他相信。道统的退隐与魔族的再现都不简单,双方都有自己的计划,绝不会轻易泄露。就算是道士和半魔也只能了解极小的一部分。
异史君曾经将世界上的所有生灵描述成法术,每个人、每只妖都是法术的一个组成部分,看来是有几分准确的,起码在魔族看来,人类与妖族体内蕴含着他们不自知的力量,可以收归己用。
麻先生已成行尸走肉。记忆都在慕行秋这里,因此慕行秋能以念心幻术操控半魔的躯体。继续进行肉身大祭。
一部分力量被分给了殷不沉和三名散修,但他们留不下太多。一旦肉身大祭结束,力量就会迅速消逝,只能留下一点,但这一点对他们的助益也不小。反倒是只剩肉身的麻先生,仍能储存力量,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容器。
“望山至少造出了一万只半魔。”慕行秋借助殷不沉之口说,现在的他特别能理解魔族对身体的渴望,“大部分留在望山,麻先生他们属于先锋,分赴各处举行肉身大祭。”
“我听说了,在群妖之地、舍身国和人类各诸侯国,都举行过肉身大祭,只是没有这次规模大,通常不超过一万。”洪福天明白慕行秋为何要保密了,他的名字会引来大批半魔,那将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其实我们这一战的目的不是阻止肉身大祭,也不是攻打踏浪城,只是想毁掉舍身国舰队,让妖族无法进攻棋山的万子圣母。”
望着海面上或逃或登岸的战船,洪福天叹了口气,“棋山妖族说动了不少半妖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