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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李妃的声音在寝宫和卧室那道门里传来。
高拱和张居正一怔,都站了起来。
裕王也站住了,却扬了扬手,示意高拱张居正坐下。
二人又坐了下去。
李妃在里面接着说道:“张居正说的是正论。王爷,今天晚上应该见谭纶。最好让冯保去叫他来。”
裕王,还有高拱和张居正眼睛都是一亮,互相望了望。
李妃在里面继续说道:“父子一体,没有什么应该瞒的。”
张居正:“惭愧。我们的见识反而不及王妃。”
裕王又望向了高拱,高拱点了点头。
冯保将谭纶领来后正准备退出,裕王唤住了他。
“站着。”
冯保立刻弯腰站在那里。
裕王:“今天晚上我放你的假,你回宫一趟吧。”
冯保一怔:“主子,奴才回宫干什么?”
裕王:“去告诉吕公公,就说今晚我召见谭纶了。”
冯保大惊,扑地又跪了下去:“主子!主子!奴才怎敢做这样的事?!”
裕王:“怎样的事了?天家无私事。我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我的事都是大明的事。叫你去,你就去。”
冯保兀自跪在那里发愣。
裕王跺了一下脚:“听到没有?”
冯保:“奴才遵旨。”这才爬了起来,满脸愕然地退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回到贤良祠,胡宗宪一直没有睡,他在慢慢梳理着思绪,准备坐到寅时直接进宫,以一个诚字去直面难测的天心和朝对。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了,胡宗宪回头,有些吃惊,也有些似在意料之中,走进门来的竟是严世蕃。
“我听说,你手上有一份毁堤淹田的供状?”没等胡宗宪开口,严世蕃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阁老,我这里没有这样的供状。”胡宗宪语气平静而执著。
严世蕃两眼瞪得像灯笼,死死地盯着他,好久才说道:“好!好!没有就好!有,也不过将我们父子罢官革职坐牢!可不要忘了,自古事二主者都没有好下场!把我们赶了下去,内阁那几把椅子,也轮不到你坐!”
胡宗宪静静地坐在那里,以沉默相抗。
严世蕃被他的沉默激得更恼怒了:“你是执意要将那份供状交给裕王作为改换门庭的进见礼了?!”
胡宗宪:“世蕃兄,你可以用这个心思度天下人,但不可以用这个心思度我胡宗宪!还有,阁老已经八十一岁了。你可以不念天下苍生,但不应该不念自己的白发老父!”
“你有什么资格训我!”严世蕃咆哮了,接着倏地站了起来,“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是在我肩上担着,天下苍生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在浙江改稻为桑的国策你还施行不施行?”
胡宗宪:“施不施行,我在奏疏里已经说了。”
严世蕃:“那就是说你已经铁了心了?”
胡宗宪又沉默了,坐在那里不再接言。
严世蕃气得在那里开始发颤,突然,他举起右手在自己的右脸上掴了一掌:“该打!这一掌是代我父亲打的。”
胡宗宪一愣。
严世蕃接着举起左手在自己的左脸上又掴了一掌:“这一掌是我自己赏自己的!我们父子俩怎么都瞎了眼,用了你这个人到那么重要的地方做封疆大吏!”
胡宗宪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这个封疆大吏我也早就不想做了。你们可以上奏皇上,立刻革了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严世蕃这一句接着就顶上去了。
胡宗宪:“想要我怎样,小阁老就直言吧。”
严世蕃:“那好。辞呈我已代你拟好了。你自己照着抄吧。”
说完,严世蕃从怀里掏出那封辞呈往茶几上一拍,径直走了出去。
钟鸣鼎食之家,况是相府,连夜都有报更的。这时报初更的梆声从前院不远处传来了。一直躺在躺椅上的严嵩倏地睁开了眼:“是报更了吗?”
鄢懋卿:“是,初更了。老爹,胡宗宪不会来了。”
严嵩的老眼中终于浮出了难得一见的伤感:“真正想不到的……懋卿,你说过人心似什么来着?”
鄢懋卿:“人心似水。”
严嵩摇了摇头:“水是往下流的,人心总是高了还想高啊……”
罗龙文和鄢懋卿目光一碰。
罗龙文:“明天卯时就要进宫,您老还是歇一会儿吧。”
严嵩:“不睡了,就在这里,坐更待朝吧。”
揣着严世蕃叫自己抄的那份辞呈,胡宗宪在寅时正就离了贤良祠。卯时初,景阳钟响了,他第一个就来到了西苑禁门朝房,在这里等着严嵩和裕王。
远远地,一顶王轿和一顶抬舆来了!
胡宗宪茫然的两眼这时露出了更加复杂更加痛苦的目光,皇上还没见,这时却要先见不能相见又不得不见的严嵩,还有那个理不清关系的裕王!
裕王的轿停下了,严嵩的抬舆也停下了。
按礼制,必须先叩见亲王。胡宗宪就地跪了下来,目光中看见了裕王那金黄色王袍的下摆和绣着行龙的朝靴,便叩下头去:“臣胡宗宪叩见裕王殿下!”
裕王站住了:“你辛苦了。”是那种想尽力示出安慰又不能过于亲切的语调。
严嵩也被随从搀着走过来了,胡宗宪就地转了一下身子,向那两双脚的方向也叩了个头:“属下胡宗宪叩见阁老。”
严嵩漠漠地望了一眼他,语气十分平淡:“不用了。觐见皇上吧。”
胡宗宪凛了一下,少顷才答道:“是。”
他站起来时,裕王和严嵩已经进了西苑禁门朝房。
胡宗宪跟着也走进了西苑禁门朝房。
卯时正三人都被当值太监领到了玉熙宫。
裕王是有座位的,按亲王规制,又是皇储,坐在嘉靖下首的东边;严嵩在七十五岁那年也已蒙特旨赏坐矮墩,坐在嘉靖下首的西边;吕芳照例是站在嘉靖身边稍稍靠后的位置。这样一来,偌大的殿中,跪在那里的就是胡宗宪一个人。
嘉靖依然是宽袍大袖的便服,不同的是,冬季穿的那身薄薄的丝绸,到了这夏季反而换成了厚厚的印九龙暗花的淞江棉布。照他自己的说法是因为常年修道打坐练成的正果,其实是常年服用道士们给他特制的冬燥夏凉的丹药在起作用。这一点无人敢说破,反倒成了许多人逢迎的谀词,和他自己受用的显耀。
“胡宗宪。”嘉靖开口了。
“臣在。”胡宗宪尽力平静地答道。
嘉靖:“一个四品的知府,一个四品的河道监管,两个科甲正途的知县,你举手就杀了。好气魄。”
胡宗宪一凛:“回皇上,依《大明律》,主修河道的官员河堤失修酿成灾害等同丢城弃地。臣身为浙直总督挂兵部尚书衔,奉王命旗牌可就地正法。”
嘉靖:“可不可以先上奏朝廷然后依律正法?”
胡宗宪一怔:“回皇上,当然也可以。”
嘉靖:“这就有文章了。朕的记忆里,你是个谨慎的人嘛,这一次不但先斩后奏,而且杀的既有小阁老的人,还有吕公公的人,你就不怕他们给你小鞋穿?”
这话一出,严嵩站起了:“回皇上的话,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朝所有的官员都是朝廷的人。”
嘉靖:“朝廷也就是几座宫殿几座衙门罢了,饭还是分锅吃的。裕王。”
裕王连忙站了起来:“儿臣在。”
嘉靖:“年初,你跟朕说你府里那个做詹事的谭纶是个人才,想把他放到浙江去历练历练。现在历练得怎么样了?”
裕王自然紧张了,想了一下,才答道:“回父皇,谭纶开始去是在胡宗宪总督署做参军,现在在戚继光的营里帮着谋划军事。时日不久,谈不上什么建树。”
嘉靖:“有建树也不一定要在阵前斩将夺旗。敢为天下先还不是有建树?”
裕王的目光扫过嘉靖背后墙上那几个大字: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刹那间,“不敢为天下先”几个大字显得分外夺目!他立刻埋头跪了下去。
其他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整个大殿出奇地沉寂。
胡宗宪倏地抬起了头:“回皇上!臣本朽木之才,蒙皇上不弃,委以封疆重任。但既任封疆,则臣一切所为,除了听皇上的,听朝廷的,臣决不会听他人指使,也没有任何人能左右臣的本意。至于此次既未能推行改稻为桑之国策,又在臣之任地出了这么大的水灾,一切罪责,归根结源,皆是臣一人之过,更与他人无关。”说到这里从袖中掏出那份辞呈:“这是臣请求革职的辞呈,请皇上圣准。”
这倒有些出人意外,所有的人都是一怔。
嘉靖把胡宗宪好一阵望,也不叫吕芳去接那个辞呈,先转对裕王:“听到没有,胡宗宪在为谭纶开脱呢。你起来吧。”
“是。”裕王站了起来,低着头又坐了下去。
嘉靖才又把目光望向了胡宗宪,语调渐转严厉:“真像你说的那样,河堤失修等同丢城弃地,且扰乱了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要治你的罪,革职就完了?”
胡宗宪:“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臣听凭皇上发落。”
嘉靖:“我再问你,新安江河堤是去年修的,花了朝廷二百五十万两银子,一场大水便堤塌成灾,事前你就一点也没有觉察吗?”
严嵩、裕王包括吕芳这时都真正紧张起来,目光全都望向胡宗宪。
胡宗宪:“臣也曾巡视过河堤,未能及时发现隐患,是臣失察之罪。”
嘉靖:“只是失察吗?”
所有的目光又都紧张地盯住了胡宗宪。
胡宗宪:“回皇上,是不是河堤失修,臣这里有新安江河道总管马宁远和协办委员常伯熙张知良三人的供状,请皇上圣察!”说着竟从衣襟里掏出了马宁远那份供状!
所有的人都懵了!
玉熙宫大殿的空气一下子像是凝固了!
嘉靖回头望了一下吕芳,吕芳也望了一下他,只好走了过去,接过那份供状,递给嘉靖。
嘉靖慢慢地展开了供状,两只眼冷沉沉地开始看了起来。
严嵩坐在那里,这时已经闭上了眼睛,但能看出,头和脸已经有些在微微地颤动。
裕王这时竭力调匀心气,两眼望着地面,尽力不露出任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