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爷!”李妃手里拿着手帕泪水夺眶而出,哪里还有心思去揩,奔了过来在背后抱住了裕王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裕王的背上:“王爷千万不要再这么想!以前的事都是臣妾的错,千条理万条理都没有跟王爷使性子的理。王爷今天这样说了,往后有什么话臣妾都会跟王爷直言。譬若眼下这个局势,王爷的苦臣妾也知道,既要事事顺着皇上,心里又要时刻揣着我大明的江山和百姓。既有这颗忠孝爱民的心,王爷就是天下最好的储君!父皇何等圣明,又怎么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
被爱妾在背后抱着,这番话又是如此贴心贴理,裕王的腰慢慢挺直了,这种感觉甚难分明,究竟自己是背后这个女人依靠的大树,还是背后这个女人是支撑自己的大树?他将手里的书往一旁的椅子上扔去,双手握住了圈在腰前李妃的手,慢慢将那双手掰开,牵着她的一只手又将她慢慢拖到了身前。
李妃许久没有见到裕王这样的目光了,这时被他看得羞涩感动委屈一齐涌上胸头,低下了头:“臣妾要是说得不对,王爷只当臣妾没说就是。”
裕王:“说得好,说得很好,接着说。”
李妃这时望着裕王的胸襟,轻轻说道:“朝里的大事臣妾哪里知道那么多。可有一条臣妾心里明白,先帝正德爷就是因为没有后嗣,父皇当年才因宗人入继大统。眼下父皇只有王爷这一条根,王爷又替父皇生了世子,祖宗的江山社稷终有一天要由王爷承祧,父皇怎么会断了自己的根?就拿今天这件事看,吕公公发配去修永陵,严阁老被命在家里养病,却让徐师傅在内阁当值,就足见父皇不愿伤着王爷。再说浙江的事,有赵贞吉在,有谭纶在,不会出大乱子。就算王爷举荐的那个海瑞和王用汲做事过了头,也是清官在办贪官,犯不了大罪。《易经》上说‘潜龙勿用’。在杨金水押进京师之前,王爷什么也不要想,咱们这几天就当平常百姓家一样,关起门来过几天平常日子。水落石出的时候,皇上自然会有旨意,徐阁老高大人和张大人到该来的时候也自然会来。”
裕王眼前那一片灰暗被她这番话轻轻一拨,竟见到了一线光亮,见李妃依然微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胸襟,不禁用一只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颌,望着她:“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人从小好好读书,不比徐师傅高师傅和张师傅他们差。”
李妃被他说得破涕笑了:“臣妾劝王爷,王爷反笑臣妾。”
裕王:“我说的是真心话。往后遇到什么事,你都这样跟我说。听你的,关上门,咱们这几天只让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说完这句,他的步伐也有力了,走到椅子前拿起那卷书,坐下认真地看了起来。
李妃心里热烘烘的,亮亮的目光看着在那里看书的裕王,好一阵子,自己也去拿起了针线,走到裕王身边的那把椅子前坐下了,一边绣着道袍,一边陪他看书。
可这时光也就短短一瞬,裕王坐在那里看了没有几行又站了起来,又开始似看非看来回踱步,显然剪不断理还乱还在牵挂那件天大的心事。
李妃望着他:“王爷。”
“嗯。”裕王停了步望向她。
李妃笑着:“臣妾想起了一句李清照的词。”
裕王:“哪句词?”
李妃笑道:“此愁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裕王尴尬地淡淡一笑:“没有的事。”又坐了下来,不再踱步,盯着书看。
李妃沉想了想,轻轻放下手里的针线,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向侍候在廊子那头的一个宫女招了招手。
那宫女疾步轻轻走过来了,蹲着行了个礼:“王妃。”
李妃在她耳边问道:“世子和冯大伴在哪里玩?”
宫女轻声答道:“在前院。”
李妃低声吩咐:“叫冯保来,我有个差使派他出去一趟。”
那宫女:“是。”提着裙裾急忙走了出去。
好些车轿来了,严嵩府大门前随从亲兵都站满了,却被那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挡在外面。一个随从不停地在叩着门环,里边却始终没有回应。
一座大轿里走出了严世蕃,紧跟着另外两座大轿里走出了罗龙文和鄢懋卿,还有一些轿里走出了几个二三品大员,都惊惶地望着那座紧闭的大门。
二十年的相府,就坐落在地安门当街的繁华处,虽然门前圈出了好大一块禁地,怎奈毕竟是车马幅辏之处,不远处对面便是酒楼茶楼。这时远处便有好些目光在惊诧地望着相府门前今日这异常的情状!
相府对面的“日月兴”酒楼当时在北京也是赫赫有名。占地利之便,坐落在严府对面的街上,一年间也不知有多少到严府拜谒的官员在这里候见歇息,有多少官员在这里请出严府各色人等摆酒谈事。一个个出手豪绰,据说不点酒菜,仅一壶好茶也得十两银子。就靠这一路生意,赚这样的钱,便是子孙几辈子也吃不完了。老板心里自然明白,这是沾了大明的福,因此把个明字拆开了取了个“日月兴”,赚了钱便不惜精心装饰,在二楼临窗隔了好多豪奢的包间,一楼大堂也用屏风相互隔着,以便这些官客饮酒谈事。
这时二楼临街的一个包间推开了,小二把换了便服的冯保和他带的一个随从让了进来。
冯保在靠窗的座位前坐下了:“吃过了,来壶茶吧。”
小二:“是呢。”答着却不走,仍站在那里。
冯保目光已经望向对面相府。跟他的那个随从向小二说话了:“我家大爷说了来壶茶,没听见?”
那小二似笑非笑:“是呢。十两银子,请客官先赏钱吧。”
“一壶茶十两银子!”冯保转过头来了,盯着那小二,“你这里卖的什么茶?”
那小二:“大爷,咱们日月兴开了也不止一年两年了,都是这个价。”
冯保:“我问你卖的什么茶!”
那小二一点也不示弱:“什么茶都是这个价。你老没看见对面就是严阁老的府第吗?京里的尚书侍郎,京外的总督巡抚来这里都是这个价。”
“比尚书侍郎总督巡抚还大的人呢?也要这个价吗?”冯保也来了气。
那小二怔了一下,接着轻蔑一笑:“那除非是严阁老了。可他老也不会到这里来饮茶。”
冯保倏地站了起来,太监的尖嗓子便露了出来:“要是比严嵩还大呢!”
那小二这才仔细看清了冯保那张几分像妇人的脸,立时有些省了:“大、大爷也是宫里的……”
冯保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铜钱往桌子上一摆:“就这么多钱,来壶茶。”
那小二慌忙拿起了桌上的铜钱又奉送回去:“既是宫里来的公公,小店有规矩,一文不收。您稍候。”说着急忙向外走去。
“回来。”冯保又叫住了他,“你刚才说也是宫里的,什么意思?”
那小二堆着笑:“不瞒公公,那边包间里也坐着两个宫里的公公呢。”
冯保不露声色:“那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一起的,却各有各的差使。不许说我们在这里,也不许再说他们在这里。说了,你这个店明天就不要开了。”
那小二:“这个小的明白。那边的两个公公也这样说呢。”
冯保:“对那边的公公也不许再说。听见没有!”
那小二:“不会再说。”
冯保:“去吧。”
那小二这才疾步走了出去。
冯保转对那个随从,那随从连忙将耳附了过去,冯保轻声说道:“立刻回去,告诉王妃,就说宫里也派了人在这里看严府的动静。”
“明白。”那随从也急忙走了出去。
小二捧着个托盘进来了,官窑的瓷器,还有四碟精致的点心,一一摆了下来,接着又殷勤给冯保倒茶。
冯保:“不叫你就不要再来了。”
小二:“是呢。”立刻退了出去。
冯保的目光又盯向了相府的大门处。
远远地突然望见严世蕃大步走到了门边,在那里骂着,喝开了叩门的随从,两手抓起两个门环同时猛叩起来。
冯保睁大了眼。
相府大院中间是一条直通大厅的石面通道,两边是院落的两块大坪,除了一边摆着一个防火用的景德镇制白底起蓝花的大水缸,院落里没有栽一棵树,也没有任何花草,因此便显得十分开阔,太阳一出来满院子都是阳光。这时通道两边都摆满了一丈长五尺宽的竹板,一共有十几块,竹板上都摆满了书。
严嵩穿着一身宽大的素白淞江棉布短衣长裤,孤独地坐在大厅石阶下的圈椅上,让早晨洒洒落落的阳光照着自己,也看着早晨洒洒落落的阳光照着满院子竹板上的书。
按阴历的说法,过了七月十五中元节,阳气便渐渐消退,阴气便渐渐萌生,肃杀之秋要来临了。读书人一年几次晒书,中元是最后一次。每年每次的晒书,严嵩都不让下人动手,自己徜徉在竹板之间,一本一本地翻晒着。今年是真的老了,不能自己晒书了,只能坐在那里看着两个书吏徜徉在竹板间晒书。
可大门外的门环叩得满院子乱响,严嵩当然都听到了,却一直像没有听见,那眼神也不再在书上,而是怔怔地望着脚下那条石面通道,满眼里是石面上反射出来的点点阳光。
两个书吏显是见惯了这种现象,阁老不吭声,他们便也像没有听见,机械地在那里一本一本地翻晒着书。
门越敲越响了,外面传来了严世蕃的咆哮声:“你们这些奴才!我来看爹,竟也敢疏离骨肉!再不开门,一个个都杀了!”
守候在大门里边的两个门房有些六神无主了,都望向了坐在椅子里的阁老。
严嵩这时抬起了目光,虚虚地望了望大门,又转向了两个晒书的书吏,看他们在那里一本一本地翻晒着书。
两个门环震天价响,一个门房没法子了只好在里面大声答道:“回大爷的话,阁老有吩咐,今天不见任何人。”
严世蕃的吼叫声更大了:“去传我的话,他不要百年送终的人,我一头就撞死在这里,让他断了根!”
两个门房慌了大声回道:“大爷莫急,小人这就去禀告。”
答着,一个门房躬着腰向严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