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的落在了舱蓬上,有的落进了凌江里,随水漂卷了去……
桥上的青色炮烟,却是朝上冒了去,飘了去,像一缕淡蓝淡蓝的轻纱,随风去,在凌江之上,吊桥之上,扑展,卷卷舒舒,掩映着男儿坡、女儿梁的青峰翠岩……
在炮烟中,在微风中,在两岸翘首以观的乡亲们之欢呼中,陈叫山咬咬牙,一笑,朝人们拱着手,踏上了吊桥……
一条江,两座山,一桥跨两岸……
一人行桥上……
两岸寂静……
桥上,桥下,皆静……
男儿坡和女儿梁上,鸟声鸣啾声愈远,凌江水流声愈响……
惟独陈叫山的脚步,踩在吊桥上,桥身的铁锁伸伸展展,抖抖颤颤,插别在桥拦上的花儿似也点着头,斜吊在铁锁上的柳枝草茎,似在招着手……
向右看,船队于江上停泊,一连串,一连串,蓬蓬勃勃,浩浩荡荡……
向左看,凌江凝若白练,在云天极处流淌去,青山隐隐,碧空悠悠……
这一时,这一刻,陈叫山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同样是万众瞩目,当取湫队即将踏上取湫征程时,乐州城的流民、卢家大院里的男男女女、乐州百姓、商户掌柜们,那一道道目光,热切而滚烫!
而此际,两岸的乡亲们,默守静待,那是平静的水面之下,酝酿着滚滚波流……
他们之期待,之欢欣,不是那种类如祈盼老天爷下雨,祈盼庄稼有收成,不再饿死人,那般明面上的具体,那期待,或许没有具体所指,又是无所不指的……
此际的默守静待,意蕴太多,包容太大,似无所依凭,又无所不依凭!
陈叫山的释然,来自于他忽然就想到了最好的祈语……
是的,那丰富无极的意蕴,那无所不包的祈盼,终究会有一个归结,一个具象的落脚与所指……
这一个祈语,是陈叫山对自己过往所有的遭际,而进行的一次感怀和告别!
这一个祈语中的核心主题,能将陈叫山过往所有遭际中的悲与欣、感与怀、伤与殇、惑与祸,来一种平复……
有了平复,便是释然!
这祈语,生发于自我内心,又发散开去,挥洒在两岸每一个乡亲的心中,应迎他们默守静待的丰富意蕴,使他们无所不包的祈盼,具象化之……
今天的这样一个仪式,与其是说三月十二赛歌会,自己担当一次破红庆桥的司仪,毋宁说是,冥冥之中,命运给予自己的一种宣示,因这宣示,而设仪式……
从丢弃祖屋的铜钥匙,大步踏离故土开始,到如今站在这凌江之上,两岸之间的桥上,一江,一桥,一人,恍如一梦……
“乡亲们抬举我,要我破红庆桥,要我说祈语,那我就说两句……”陈叫山在两根长长交叉的红线前,立住脚步,略略一顿,终于开了口,“三月十二这一天,无疑是难得的,宝贵的,一年只有这么一天嘛!但是,现在我最想说的是难得的要不再难得,宝贵的,要更加宝贵,惟愿天天都是三月十二,天天都是赛歌会……”
天天都是三月十二?
天天都是赛歌会?
两岸的人们,乍一听这话,疑惑着,懵怔着,有些许不解,但很快,人们意识过来了,便哗啦啦地拍着巴掌,“啪啪啪啪”的掌声,回荡在江山之间……
“是的,天天都是三月十二,天天都是赛歌会!”陈叫山重复着话,回应着人们热烈的掌声,待掌声渐落,声音拔高了几分,又说,“所以我决定,在这江上,为乡亲们架一座新桥,一座结结实实、稳稳当当、实实在在的石拱桥,十年八年一百年,风风雨雨,扯闪电,震响雷,人心不变,大桥不断……”
好一个“人心不变,大桥不断”!
两岸的人们,顿如烈油泼水,呲啦啦一下炸锅了……
“好好好好好……”
“建新桥走新道……”
“人心不变,大桥不断……”
在人们欢呼雀跃的声浪中,陈叫山心怀虔诚,慢慢地捏住那红线的活结绳头,轻轻一拉拽,将其从铁锁上解下,一步步朝前走,一圈圈将红线缠绕在手掌上……
破红庆桥的红线,谓之喜线,呈“爻”字形,交叉于吊桥之上,共两根,一根归于男儿坡,一根归于女儿梁……
待破红庆桥的司仪,将喜线送到两岸桥头,会有专门的跑事者,以剪刀将喜线分绞成一小段一小段,人们便纷纷去抢那喜线,据说喜线揣在身上,可破诸邪,可震妖魔,心付其愿,其愿便成!
当陈叫山将喜线缠绕在手上,一步步朝女儿梁走去时,女儿梁的乡亲们,想欢迎凯旋的英雄,一双双手,挥舞得似风吹麦浪,一声声欢呼,像水过山涧,珠玉跳花……
老邵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禁与闺女邵秋云对视了一眼,“秋云,陈叫山要给咱修新桥哩,要给咱修石拱桥哩……”
老邵现在念叨着的,唯有桥,他早已经忘记了人们曾经的曲解,因那曲解而生的关于挑女婿的说法……
然而,邵秋云记得,邵秋云没有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足令邵秋云面若飞霞……
喜欢请与好友分享!
第188章 对歌对缘
“喜线线,喜线线,一缠好事连串串……”
跑事的老妇,手捏着陈叫山递过来的红线,高高举起,连声召唤着众人……
今年破红庆桥的司仪是陈叫山,这喜线的意义,便与往年别有不同!
纵是跑事老妇不召唤,乡亲们早已迫不及待,纷涌过来,围着,抢着,倒把跑事老妇弄急了,将一圈喜线朝怀里一揣,把剪刀举起来,一下下笑着晃,“不许抢,不许乱,都有,都有哩……”
跑事老妇将红线一头攥手里,一头咬嘴上,剪刀一伸,刚绞下一段,便有无数双手伸过来抢,老邵站在一旁,大声地喊,“推啥,挤啥?小心手指头被绞了……”
老邵这一声喊,倒提醒了跑事老妇,跑事老妇便想到了之前老邵“挑女婿”的事儿来,绞了一截喜线,挤了两步,一下将喜线塞到邵秋云手里,“秋云,拿好了,你心里念着的事儿,一准成……”
邵秋云将喜线在手指上缠了又缠,挤出人群外,朝对岸看去,视线扫寻着陈叫山……
陈叫山在对岸男儿坡,正与几个跑事老者谝传,陈叫山说,“我们船队的兄弟,也想唱哩,就是记的歌太少了,一唱,怕就要让人笑话吧?”
一位跑事老汉笑着连连摆手,“笑话?笑话啥?唱来唱去,曲就那么几个,光顺着曲儿编词就成……”
侯今春一听,便问,“哪有那么圆泛的词唱啊?总不能嘴里胡安吧?”
“咳,唱歌,就是说话嘛……”另一位跑事老汉说,“心里咋想的,嘴上就咋唱,一个曲儿,翻来覆去编词,唱个三天三夜都唱不完!”
万青林点了点头,“常话说,言为心声,到这儿,唱歌就是传心声哩!平常跟人搭话,不好意思的,心里的话,用歌唱出来,那就自自然然、大大方方了……”
“要是唱了两句,没人应,那不是就尴尬了?”赵秋风说。
“这有啥尴尬?”通山老汉走过来解释说,“唱了没人应,兴许是人家跟你对不上眼缘,兴许是人家在想词,也兴许是跟你对眼缘的人,还没下定决心哩……”
说着,通山老汉一拍陈叫山的胳膊,“陈帮主,我先过去了,你候在男儿坡,到时候也唱两曲……”
随着两岸的锣鼓唢呐一阵响,男儿坡和女儿梁的后生姑娘们,顿时在各自的山头上,排布成了月牙形,有人抓了葫芦大口地喝水润着嗓子,有人一下下地捋着袖子上的褶子,有人连续地扯着衣角,有的姑娘偷偷地从袖筒里,亮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整理下头发,有的后生则是挽袖子,勒裤腰带,大有一种抢绣球的豪情……
男儿坡的后生姑娘们,还在推推搡搡,闹闹哄哄,女儿梁那边已经有一位敦敦实实的后生,站上了桥头,亮开嗓子,顺着《跑山调》的曲儿,唱了起来
桥头头上站了个皙妹妹
引得那个蝴蝶
满呀么满天飞
花骨朵朵脸哟
柳呀么柳梢眉
……………………
陈叫山站在人群里,笑嘻嘻地看看桥上的后生,再看男儿坡的姑娘们,看哪个姑娘上桥对歌……
“你去,你去,你去嘛……”
“我不去,就是不去嘛……”
“你看他那个头,身子长腿短,我娘说过,身长腿短,好吃懒干……”
“推啥嘛,我自己长脚哩……”
姑娘堆里一阵闹哄哄,一位穿红衫子的姑娘,将辫子朝后一甩,在众人嬉笑声里,一步步朝桥上走去……
三月里桃花满山红
有心的哥哥会跑腾
秧苗苗插齐菜籽籽种
又挑水来又掏垄
……………………
桥上的后生一听姑娘的歌,心说:这是探问我勤不勤快哩,便嘿嘿一笑,又唱回了过去
天上下雨哟池塘里满
哥哥的力气使不完
谁要说俺身子慢
俺就要跟谁比着干
……………………
男儿坡的姑娘们听了桥上后生的歌,顿时又唧唧喳喳起来……
“看不出来哟,他还能得很哩……”
“你瞅他那肩膀嘛,挑担子一准稳,走十里八里的,怕都不用换肩……”
“啥叫身长腿短,好吃懒干,你娘说的那老话,谁个信嘛?”
桥上的红衫子姑娘,兴许觉得唱歌的后生说话太满,有些吹大牛了,便将头一低,手里捏着一截猫尾巴草,捻来捻去,也不对唱了……
红衫子姑娘低着头不唱,对面那后生,有些犹豫,正准备转身回去,男儿坡这边,却有一位瘦瘦高高的姑娘上了桥,手搭额前,朝对岸看了一眼,便放声唱了起来
太阳出来哟满天里红
妹妹呀出门没人疼
莲藕叶叶当伞哩
一路上走来呀没个照应
……………………
对面的后生一听有人对歌了,朝前又走了几步,手里捏着一支月季花,笑呵呵地唱了起来
小雀儿飞在树梢梢上
想妹妹想在心眼眼上
你要想进城我备马
你要想吃馍馍我揭缸
……………………
瘦瘦高高的姑娘,以歌探测对面后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