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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秋萍对陈叫山说“我以前在乐州城,好像见过你……”充分说明,秋萍只是觉着自己面熟而已,并不知晓自己是卢家卫队的队长陈叫山……
一想到自己曾经身为卫队队长,一想到自己曾经的半途而废,陈叫山兀自将头转向了一侧,说不出话来……
陈叫山这般表情,秋萍便急了,“我哥他……是不是死了?”
陈叫山狠狠咬了一下牙根,终于说,“没有!年馑过了后,你哥离开了乐州城……”
这样的回答,尽管依旧令秋萍疑惑,但始终是一种希望之所在的回答,秋萍抬手抹了抹眼睛,转身又坐回到凳子上了……
“你们还有谁是从乐州被拐过来的?”陈叫山深深吸了口气。
“我也是……”年龄最小的蕉儿说话了。
陈叫山皱着眉,便问其余四位小姑娘,“那你们呢?”
四位小姑娘,皆连连摇头,有三个说是爹娘养不活,将她们卖到这里的,还有一个,说她打小就没爹娘,被瘦马馆的人养大的,养大了,就卖到这里换钱了……
“谁?”陈叫山大喝一声,猛地将椅子一转,一把拉开门,见起先那个青楼护卫,正蹲在门前……
陈叫山一把将青楼护卫提了起来,“你干什么?”
“爷,爷……”青楼护卫连连讨饶,“我就过来看看,看你们要添茶水不?”
陈叫山将那护卫一推,抵在楼道护栏上,使其半截身子朝后仰去,“给你们办过招呼,没有我吩咐,不要过来……”
“爷,爷,对不住,对不住哈!坏了你的兴致……我这就走,这就走……”
楼道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陈叫山方才一番举动,令六个小姑娘,全都感觉出来了这个人,跟一般的客人,还真是不一样!他,真的不是一般客人……
两盆红红的炭火燃烧着,白白的炭灰,轻轻地从红炭上卷落而下,屋子里静得出奇,没有任何人说话……
“秋萍,蕉儿,你们跟我说说,当时从乐州被拐过来的,有多少人?”陈叫山起先将手搭在前额上,胳膊肘撑着椅子扶手,忽觉屋子里太静了,便重新坐端了身子……
“我记着跟我一块的,一共有十个人……”秋萍说。
“我不晓得……我那时候晕了,啥都不晓得,就过来了……”蕉儿说。
陈叫山低头沉思着:自己当时抓了保安团的人,后来闫队长和余团长前来要人,卢家大院里的人,似乎也不愿意跟保安团结下梁子,不想得罪人……后来,自己便去取湫了,调查灾民女子失踪一事,不了了之……那么,在自己取湫的那段时间里,是不是还有灾民女子失踪之事发生呢?
陈叫山再一细问,果然,秋萍先来梁州城,蕉儿是后来来的。
“对了,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树萤的小妹妹?”
陈叫山努力整理着回忆,想起当初卫队巡城第一天,遇见了树萤一家人,树萤的爹娘,因着留在乐州城,还是离开乐州城的问题,发生争执。后来,必悦楼方老板买的一头牛窜到街上,陈叫山将其制服,并让面瓜劝说了树萤的爹娘……
后来,陈叫山在东城校场坝,遇见树萤一家人搭建窝棚,树萤在搬石头时,手指头都被大石头砸破了……
当时,陈叫山同树萤聊天,对她印象极为深刻
“树萤,你识字么?”陈叫山当时用一截树枝,在地上写了“树萤”两个字,问树萤认不认识。树萤忘记了手指的疼痛,笑得似一串银铃迎风,“我当然认得我名字……我还认识好多字呢……嗯,金木水火土,赵钱孙李周……好多好多!”然后,将嘴巴凑近陈叫山耳朵,尽量压低声音,悄悄说,“我爹不让我念书,我就趁着寻猪草的时候,蹲在私塾后面的茅房里,偷偷地听,我娘几次发现了,以为我偷懒,说我是懒牛懒马屎尿多,哈哈哈哈……可我就是想识字,私塾先生说,不识字,啥都干不成!我长大了,要认遍天下所有的字,洋人的字,我也要认全哩……”
可是当天晚上,树萤便失踪了,陈叫山在天亮遇见树萤的爹娘时,树萤的爹“扑通”一下,跪在了陈叫山身前,抱住陈叫山两腿,痛哭流涕,“陈队长,陈队长……我家树萤不见了,我找一圈了,找不着哇……陈队长,你要帮帮我,帮我找到我家树萤啊,求求你了!陈队长,我……我给你磕头了……”
树萤的娘,当时也悲伤不已,哭着,喊着,埋怨着,“死女子,你把娘丢下,说跑就跑咧?你要找好人家过,也跟娘吭个声啊,死女子,你把娘害死了……”
因而,陈叫山想知道树萤的情况。
“树萤是跟我一道来的……”秋萍幽幽地说,“树萤她死了……”
死了?
陈叫山一怔,“死了?她是咋死的?”
。。。
第384章 残酷
“被人打死的!”秋萍说,“被麻脸爷失手打死的……”
秋萍比树萤先被抓,起先被关在一间小屋里,窗户很高,没有垫脚的,想朝外看一眼都不行。。 。屋外不时有雀声,秋萍料想身处于一僻静之地。每天只吃一顿苞谷糊糊,比之在外面食粥,更饿……
三天后,树萤也被抓了过来,同时被抓来的,还有另外三个小姑娘。
五个人被关了一天,待当天深夜,她们皆被黑布蒙了眼睛,堵了嘴,扔在了板车上,用草帘盖了,马拉着板车,跑了大半宿……当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时,就到了梁州城的萃栖楼。
“树萤很倔,张嘴就骂人……”秋萍说,“一到梁州城那天,我们被关在后花园的密室里,树萤吼叫了一天,到晚上,嗓子都哑了,说不出话来了,跟我们只能用手比划了……”
陈叫山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抓过桌子上的酒坛子,倒出一碗来,一仰脖子,一口喝干了,又倒了一碗,坐回到了椅子上……
“过了两天,全角儿们教我们顶碗……”秋萍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朝窗户瞅了一眼……陈叫山端着酒碗,摇了摇酒碗,看着酒影中的自己,“没人,你接着说……”
秋萍说,全角儿们说顶碗是为了身子端正,要跪在地上顶,两个护卫把树萤摁下去,树萤就又站起来,一连摔烂了三个瓷碗!树萤就被拖了出去,挨了一顿打。秋萍晚上在寝室看见她时,她说她脊背痒痒,要秋萍帮她挠一挠,她胳膊动不了了。秋萍揭开她衣裳一看,背上全是皮鞭印子……
后来,树萤被老鸨拉出去“试荤”,客人是一位瘦汉子,被树萤咬破了肩膀,瘦汉子便将树萤两颗门牙打掉了!
树萤拉开房门,要从三楼朝下跳,被瘦汉子给抱住了……
有天晚上,树萤咬破了手指,扯了褥子上的棉布,说要写告状的血书。秋萍她们都不识字,劝她不要写,说写了也送不出去,可树萤偏要写!
隔壁寝室里,有老鸨安插的眼线,兴许是听见了这边的争执,后来告诉了老鸨,树萤又被打得死去活来……
过年馑下雨那天夜里,护卫头子麻脸爷喝了酒,说要给树萤“****”,麻脸爷脸被抓花了,舌头也被树萤咬断了,麻脸爷把树萤拖到外面打,树萤脑袋被撞在了栏杆上,撞死了……
陈叫山直接抓过酒坛子,双臂抱坛,大口大口地朝嘴里灌酒,前胸衣服被酒淋了一大片……
“啪”
陈叫山将酒坛朝桌子上一墩,眼睛微眯起来,抓了一双筷子,“喀嚓”一下,单手折断了,“树萤死了,埋哪儿了?”
秋萍连连摇头,惊惧地看着陈叫山,小姑娘都觉着陈叫山此际的表情,有些吓人,蕉儿怯怯地说,“我们只晓得,树萤姐姐被人拖出去了,不晓得她埋哪里了……”
兵荒马乱的世道,遭遇年馑的岁月里,饿死了人,撑胀死人,犹可算天命!可是,可是,树萤这般的被人活活打死,令陈叫山感到胸膛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了个结结实实,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儿缝隙……
在这混混乱乱的时局,有些人,该死,死个十次八次千百次,都是死有余辜!可是,往往这一类的人,都在好好地活着,逍逍遥遥地活着。而有些人,本不该死,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哪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尚余一息,便该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地活下去……可是,这一些人,偏偏就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了,死得犹不瞑目,死得悄无声息……
陈叫山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起先重重地朝后靠去,脊背死死贴在椅背上,而后,身子前倾,两手撑住扶手,打量着屋里这六个小姑娘……
“死生纵有命,富贵岂在天?”陈叫山兀自低吟了一句。
“大哥,你不舒服的话,上床躺着吧……”秋萍看着陈叫山的神情,料想陈叫山醉了,也似乎觉着男人喝醉了酒,是可怕的!
小姑娘们皆以有些恐慌的眼神,定定看着陈叫山……
陈叫山看着小姑娘们怯怯的眼神,想到西京城里那些女学生,她们穿着青布上衣,黑色裙子,在西京的大街上,自由穿梭……她们坐在路旁的长椅上,神情专注地读书……她们聚集起来,在天葵社门前,振臂高呼,稚气未脱尽的脸上,充满昂扬和力量,她们的眉间,凝聚着焦虑与忧患……
眼前的这些小姑娘们,比之那些女学生,能小多少岁?
眼前的这些小姑娘们,再比之卢芸凤和薛静怡,又能小多少岁?
“小妹妹们,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陈叫山打了一个酒嗝,脖子朝回缩了一下,目光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惆怅,当然,还有追悔、唏嘘,“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有几位小姑娘都连连地摇着头,她们皆觉着:眼前这个人,显然是醉了,没准,他兴许是老鸨派来试探我们的……
“你们这么小,可以读书、识字、学手艺……莫非,你们想在这里留一辈子?”陈叫山坐着,朝前伸出手臂,像是要拉谁,又似在召唤着什么似的……
“大哥,我不想离开这儿!我爹说了,我离出嫁嫁人,还有些年,要吃多少斗粮食哩……”
“我娘跟他们签字画押了的,我要跑了,我娘就要吃官司……”
“我在这儿学乖些,还不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