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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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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旺蹲着,手里捏着小柴棍,一下下地拨弄着火堆,感到浑身暖乎乎的,颇有些庆幸地说,“队长,得亏你有个打火机哩,要不咱现在还真麻烦,就是身上装了洋火,这么大的雪,洋火怕也就湿得擦不着了哩!”

陈叫山没说话,将打火机在掌心里横着放,竖着放,端详着这是三小姐弄的打火机,正宗的洋货!取湫之路上,多少次因为有打火机,众人才得以解困……而今,要去接三小姐了,这打火机偏还就又派上了用场……

七庆蹲得久了,脚麻,找了干柴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便问骆帮主,“骆帮主,三小姐长啥样?皙气不?嘿嘿……”

鹏天一指头弹到了七庆脑袋上,侧脸看七庆,并未说话,但那目光分明在说:瞅你那猴样儿,还打问三小姐哩?三小姐皙气不皙气,干你啥事儿啊?

七庆刚准备抬脚去踢鹏天,骆帮主却笑了,“芸凤这孩子,人倒是皙气哩,跟夫人年轻时一样,有眉有眼的,就是性子不大好,火辣了点儿,这个不像夫人,夫人做事稳当得很,芸凤可就不一样:遇到个芝麻大点儿的事儿,那就炸了锅了,夫人说她是油锅里丢冰,炸哩炸乎地爆……”

满仓望着山洞外的天空,拍拍衣裳,试了试干湿,说,“火……火车……啥……啥时候……到哩?”

“谁晓得哩?”骆帮主说,“啥时候到都成,芸凤下了火车,没人接她,她就住卢家货栈了……”

骆帮主说,卢家在省城里有一处货栈,专门负责将乐州一带的山货、特产,在省城里销售,门脸不大,但后院倒也宽敞,有三间客房哩,卢家人到了省城,一般都住货栈里。

鹏天坐的位置靠近山洞口,一阵风吹进来,不禁打了个寒噤,似乎对此次的省城之行,有了埋怨,便说,“三小姐在上海读书,每回都这样接来送去么?”

“不送不接咋整?”骆帮主反问,“一个姑娘家,这么远的路,让她一个人回来,一个人走,谁能放心?”

鹏天摇摇头,颇为无奈地叹息着,“骆帮主,你说,火车要是直接开到乐州城,多好哩!”

“你娃呀……”骆帮主笑着摸了摸鹏天的后脑勺,“乐州一转都是山,你以为修个铁路那么容易?”骆帮主仰头望着山洞的岩壁,忽而一叹,“干啥都不容易哩……”

陈叫山将衣服烤好了,搓着两手,将衣服穿上,忽地想起姑丈曾经给他说过关于铁路的故事

前清时候,外国人要在京城里修铁路,宫里一大帮的人都反对,说那洋疙瘩,轰隆轰隆响,地皮都震颤了,如此,地下安睡的列祖列宗,怎会消停?

姑丈当时说这话时,起初里,带着不屑和讥讽,笑得头发都在抖,后来却沉默了下来,将眼镜取下来,用袖子擦了又擦,无限感慨地说,“故往之中国,未来之中国,两相之差距,不在吃,不在穿,不在用度,恰在人的脑子之转变啊……”

陈叫山的视线,停留在跳动不停的火苗上,想着许多的往事……

陈叫山忽地又想起了高雄彪:假如类如高雄彪那样的人,中国能多一些,类如高家堡那样的地方,中国能多一些,莫说乐州,莫说一转皆是山绕,铁路也一定可以直接修到家门口的!

正如那夜与高雄彪所聊,一人之出路,便是一地之出路,各个人,各个地之出路,便是大中国的出路……

所谓封闭,源自于困守,所谓困守,源自于闭塞,所谓闭塞,源自于不强,不强,自就没有出路,便就越发闭塞,越发困守,越发封闭……

骆帮主用腿碰了碰陈叫山,“叫山,想啥呢?”

陈叫山笑着说,“瞎想哩……”

“我瞧今儿这雪,怕就下住了……”骆帮主眉头紧皱地说,“咱得找个人家哩,天黑了在这洞里可不成呀,这火烤完,咱都得冻死了……”

陈叫山解开褡裢,取了些成老板送的牛肉干,要骆帮主吃些,对兄弟们说,“走,咱们出去看看,寻个住处去……”

第252章 孤寂

迷蒙纷乱,天地俱白,秦岭雪花飞如羽。

陈叫山带着四个兄弟,出了山洞,依小道折折而行,走不远,便见一岔路,左侧路宽,右侧路窄,七庆张望着,说,“队长,咱们分头找,各走一边吧!”

陈叫山用手拍拍头发说,“都走一起吧,雪天容易迷路……”

小时候跟随父亲打猎时,陈叫山有过类似经验:下雪前,在某处埋设了扳钩套子,以待过一夜去抓捕猎物,但山里起了大雪,莫说一夜,便是两三时辰,到处白茫茫的,树都是白树,石皆是白石,草茎消失,在山中转来转去,却就找不到扳钩套子下的位置了……

右侧路尽管窄狭,但陈叫山向前走几步,隐隐听见有水流之声,便一挥手,“就走这边吧”

平川坝里的人,尤其是近镇近乡的人,都喜欢依着官道而居,而山中居民建房选址,一般都依据“背坡、向阳、依水、静阔”的原则。

前方果然有一道小溪,雪虽大,但小溪上飘浮着一层腾腾水汽,在雪光映照下,溪中之水,反呈现着一种明净的黑,乍看去,似一匹黑绸抖颤开了去,惟遇到明光油油的石头阻隔,跳了,绕了,方才又溅起小浪,白亮亮的,近于溪之两侧的白雪了。

因于小溪水汽腾升,沿溪两岸的麻柳,黑黝黝的身子,竟不坐雪。沿溪而行的人,一眼扫过去,不远处缓坡上白乎乎,为麻柳衬了底本,仿佛幼童习字,在雪白宣纸上,抖着手腕写的歪歪扭扭的竖画,但那些竖,扭得可爱,歪得天然,大人刻意为之,又未必可书了……

顺小溪一直走,曲折环绕,前处竟开阔起来,有两棵粗壮的大棕树,及一片竹林,根根细竹,皆瘦手指,一架簸篮大小的水车,列在竹林前,溪水冲汇过来,水车“咯吱咛咛”地转,下部将水兜起,旋了上去,“哗啦啦”地倾洒下来,落进一段劈开的大竹竿里,水流颤颤幽幽地跳扭着,便流到竹林后面去了。

竹林后面有人家。

陈叫山领着兄弟,过了竹林,看见靠山而建一排瓦房,偏厦是茅棚,院坝不大,以竹枝扎围了篱笆。有一位干瘦驼背的老汉,拿了一把极小的斧子,在榄坎下劈柴。

“老伯好!”陈叫山走过去,竹篱笆虽矮,稍一抬腿便可过,但陈叫山并未过,立在竹篱笆外,向老汉打着招呼……

这样的天气里,这样幽静偏僻处,忽地来了五个人,精壮壮的后生,不由得老汉警惕着,拎着斧子,便走了过来,“搞啥哩?”

“老伯好,我们从乐州过来,去省城办事……”陈叫山微笑欠身,“想在你家借宿一晚……”

老汉“唔”了一声,侧着身子,看陈叫山身后的三旺、满仓、七庆、鹏天,四人便皆微笑欠身,同老汉打着招呼……

“乐州……省城……”老汉嘴里嗫嚅着,又朝陈叫山跟前走近了些。老汉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似乎总也睁不开,眼窝塌陷着,眨巴几下,打量了陈叫山,见陈叫山倒也生得面善,便说,“进来吧”

三旺很有眼色,一进院坝,见榄坎上一堆的柴,有些都是老根疙瘩,老汉干瘦无力,手拿一把小斧子,怎么劈得动?便说,“老伯,我帮你劈柴吧!”

满仓见三旺找到了活儿,也不闲着,见茅棚旁边靠着铁锹,晓得自己口吃,便不说话,直接拿起铁锹,去铲院坝前面的小沟,便于雪化之后,雪水可顺沟流走。

鹏天见没事儿可干,便对陈叫山说,“我回去喊骆帮主过来……”

老汉见陈叫山一行人,皆是一身雪,料想他们冷,便俯下身子去抱柴,进屋放在了火塘里,从墙上取了盒洋火,颤颤巍巍地划洋火,陈叫山连忙上前,“老伯,我来”

柴有些潮气,烧得不旺,烟却大,七庆便撅着屁股,趴在火塘前用嘴吹火,连连咳嗽着。

陈叫山见老汉家瓦房五间,堂屋两侧,各有两间,屋大房高,却只有老汉一人在家,便说,“老伯,就你一人在家啊?”

老汉这里一瞅,那里一看,感觉来人都在帮着自己干活,陈叫山则说话和和气气,起先的警惕,消然而去,表情变得宽慰,也有了些笑容,“娃们都在外,屋里就我……”

火塘里的火大了,老汉从里屋抱出了一捆炭,架在火上烧,不多时,屋里便暖和起来了……

鹏天领着骆帮主过来了,三旺劈柴劈好了,满仓掏沟掏毕了,老汉做了一大锅苞谷面搅团,放了些洋芋块块进去,加了干腌菜,放好油盐,大家各吃了一大碗,从头到脚都暖和了……

吃罢饭,众人围坐在火塘前谝传,老汉便说起了他的五个儿子……

老汉姓秦,原本是中原人,十二岁时,逃难来了秦岭,在此落地生根,娶妻生子。

秦老汉第一个儿子降生后,将箱底的家谱拿出,连同儿子八字帖,寻人为儿子起名,有先生便建议说,秦老汉之下辈人,取名宜以“效”字为定,其为“效字辈”,大儿子便取名为“秦效仁”。

其后,秦老汉又添四子,因于大儿子名有“仁”,便以为契机,借儒家五常为由,依次排下仁、义、礼、智、信,五个儿子便名为“秦效仁、秦效义、秦效礼、秦效智、秦效信”。

大儿子秦效仁,读书识了字,原本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无奈家贫,跟人学了塑佛捏像的手艺,用以养家。

二儿子秦效义,生性顽劣,好勇斗狠,小小年纪便敢和村学先生拍桌子,后来替地主家放牛时,一时瞌睡疏忽,致一头小牛犊,被山北过来的一伙挑夫偷走,地主怪罪下来,将其一顿毒打!秦效义不服气,连夜偷偷摸进牛棚里,将棕丝、头发、药面面,掺到一头怀着小牛的母牛槽里,毒死了母牛。地主一番调查,最终怀疑到了秦效义身上,待去质问时,秦效义却远走高飞,从此再无音讯……

三儿子秦效礼,生得好面目,仪表堂堂,待人和气,颇受乡亲邻里称赞!秦效礼与东山苗家坡一位皙气女女相好,怎奈女女家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硬要将女女许配给坝里一富户人家。定亲那天,秦效礼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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