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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筃拿手指指桌子上头,口中说着:“抓一个、抓一个。”
似乎发现自家亲娘决计不会在自己没选东西前就把自己抱走了,顺哥儿再转回头来,小身子一翻,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爪子从身边儿随意扒拉过来一个东西——之前“练习抓周时”被他接连踢到边上十二回的论语。
韩筃忍着笑,拿眼睛去看白安珩,白安珩也正笑看着自家儿子,耳听着人道:“抓了论语、必跟他父亲似的,有状元之才!”心中却想起那天跟韩筃说过的话来了,转头也朝她看去。
文也好、武也罢,儿子之后不管怎么选,他们二人也不会横加阻拦。
热热闹闹的抓周过了之后,白錾当众把他早就选好的名字“砥”赐了下来,韩筃与白安珩谢过,又上族谱。
虽起了大名,可在家中还仍叫着他小顺哥儿,一来好听,二来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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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顺哥儿的抓周日,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白安珩每日忙着去朝中,韩筃担心他在朝中中暑,可又怕他人在皇上身边儿当差,让自家下人送冰过去未免不敬,正好母亲那里送了些轻薄新鲜的布来,做成衣裳倒是极凉快的,便带着丫头在家裁衣。
屋子里面众人忙着,雪团儿睡得四仰着腿儿,边儿上放着自抓周那日就死缠着雪团儿的顺哥儿,这小子也是仰倒着,只肢伸得开开的,跟雪团儿竟是一个姿势的。
手中拿着尺子、白安珩平日穿的旧衣裳正比着,耳听着门外传来匆匆脚步,一个丫头进了门儿,站在门外声音有些颤:“二、二奶奶……”
韩筃心中一颤,忙抬头向她看去:“怎么了?”
“周、周姑娘……没了。”
“啪嚓”一声,手中的尺子掉到了地上。
年方十五,连笄礼都还没过,年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没了?
心中只觉得惴惴的,韩筃忙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让丫头们拿素净衣裳过来。
虽她是晚辈,没自己这个年长的为她戴孝的道理,可毕竟要过去,且死者为大。
换过衣裳,韩筃到了甘氏那边,甘氏也得了这个消息,心中多少有些惆怅,见韩筃来了,笑着冲她招手。等站到她身边后,甘氏才吩咐道:“我让人去找你大嫂子了,一会儿你们妯娌过去看看,虽说是晚辈,跟咱们家也远些,可到底相识一场,你们过去送送。”
韩筃点头应着,这位周表妹从年前就病着,这多半年的功夫竟从没再见过她,如今没了……再想想她过来后这两年多的功夫,病着的时候比好着的时候还多,只怕真不是个有福气的。
心中轻叹,等王氏也过来了,二人才别过甘氏,朝二房那里走去。
从二房回京后,别看二房跟大房只隔着这么点儿的地方,二人竟几乎没去过几回。人进了院子,直奔周氏正房,请过了安,就要过去看看。
周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坐在床上嚎:“我那可怜的兄弟哎——!就留下这么一个独苗苗哎——!怎么就也没了呢——!”一边哭,一边拿手拍着腿,头上还裹着个帕子,太阳上贴着小个儿的膏药。
二人只得先劝了她一通,直说得嗓子发干,周氏这才放人:“我这又病着,也不好过去,你们姐妹情深,去看看她,也是送送她的意思……”
二人一阵无语,低头应声的退了出去。
跟着两个婆子出了门儿就朝东拐,进了一处小侧院儿,然后……两个人就都愣了。
这侧院儿,显是平时收放东西的地方,只一条细细的小夹道儿,两边儿一面是墙,一面是存放东西的三间屋子。中间一间屋子打着门儿,里头传来燃香的味道。
进了屋,就见一口单薄寿材放在中间,前头有个小香炉子,屋中除了有些陈旧桌椅再不见其它陈设。
往里头瞧瞧,似乎还有一小间儿,仿佛有床有桌的。
丫头素心正穿着一身的孝,跪在地上哀哀不绝。
莫非……周悦然就一直住在这里?!
看着那口棺材,韩筃只觉得心里底有些发冷,她又想起上一世自己死后看到的那棺材、那灵堂……女子若落得无依无靠之后,只怕……也就只能有这等结果了吧?!
、第96章
一口薄棺;一个丫头哭丧;连半日也没停够;更没请来和尚念经、叫来道士做法。尚未及笄的周悦然,便被匆匆下葬了。
王氏和韩筃心中都不好过;不管这位周表姑娘平日再怎么招这两位嫂子的不喜,她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一 个无长辈教导、年幼失怙的弱女子;行举之间就是出错,自也不必稀奇。所以王氏也好,韩筃也罢;在看出其似乎有些春心萌动的时候;虽心里不喜;却也并不十分 记恨厌恶。她只是因为没有长辈教导;又无人为其将来事做主、心慌意乱之际看到让其心仪的男子,有失体统,也不是不能让人明白的。
所以二人听说周悦然被周氏禁足关到了偏院中,也就算了。可她们没想到,周氏竟会如此对她。
早看过周氏对她自己生养的几个女儿如此轻慢后,她们以为周氏对周悦然最差也就不过如此。可现在看看,莫非是她们太过高看周氏的为人了?
从二房回来后,二人向甘氏报了周悦然的事情,甘氏脸上也没什么笑意,冲二人点点头:“你们今日也累了,都回去好好歇息吧。”
等二人走了,甘氏才沉着脸,把今天跟着一起过去的刘妈妈叫了过来,让她细细说着二房那边的事情。
听过之后,半闭着眼睛,许久,甘氏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不过是看那周姑娘不成样子,借口让周氏把她关到了家里教养,少让她出来惹麻烦罢了。可她怎么竟把人给关死了?!
再听听那周丫头住的地方——又潮又阴、放旧东西的个破夹道儿。身边也只一个正经丫头伺候着。那是她周氏家的亲戚!是她原本想要弄回来当她家儿媳妇的侄女儿!
“天 下怎么会有如此目光短浅之人?”哪怕她好好把周悦然养到十五六,等她出了孝,再给她说门好些的亲事,那以后也是她家二房的助力!可现在倒好,她养亲戚倒给 活活养死了?!听说那周悦然病了后,二房根本就没请过几回大夫,这一病就是半年功夫,连自己跟两个儿媳妇给周悦然送过去的那些药材,听说也都到了周氏的手 里,给没给她用还是两说呢!
见甘氏生气,刘妈妈低声劝道:“太太也别为她生气了,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家里事……”大房本就管不了这些,提醒还算是本分,说的再多,那位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怎么想呢。
“我知道。”轻叹了一声,这事她也有错,错在那日提醒周氏,让她把周悦然关了起来。可不关又怎么样呢?那丫头要是再跑到自己家里来恶心自己跟两个媳妇,看着她给自己的儿子送东西表心意不成?甘氏不是菩萨,她也有火。
刘妈妈看她脸上怒气依旧未消,又低声劝解:“这事也只能如此算了,怎么说那也是二太太的亲侄女,那孩子养在她身边儿,这种事……咱们家就是说了,只怕她也不会心领。”
不旦不会心领,恐怕还要落埋怨……闭闭眼,甘氏无力的挥手让人下去,自己起身去了里间屋子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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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匣子中,放着厚厚一落纸张。周氏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有些粗重。
她不识字,所以这会儿只能让自己身边儿得用、体己的大丫头给她念着。
听听、听听!这里都是些什么?!
庄子、铺子、田地的地契!虽说都是老家那边儿的,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算一算……至少也得有十几二十几万两!
难怪当初周悦然她父母都死了之后,自己那些堂兄堂弟堂姐妹们一个个都红眼睛的要养这周悦然呢?要不是自己觉着他们这情形不大对、要不是仗着自家丈夫是白錾的嫡亲弟弟,这才把这丫头给硬要了回来……
嫁一个闺女才给多少的陪嫁?寻常人家几千两都是极好的了,就算是自己这样儿,因为要嫁入白家二房,这才是厚嫁过来的。可厚嫁又有多少?自己当年不过是两万两银子,可这现在眼巴前儿的这些东西有多少?!足足有二十万!
周氏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意变得狰狞了起来。幸亏自己当时手疾眼快,反正只要觉着有便宜能占,自己哪回都要往上巴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回竟真让她占了个大头儿!
周悦然死了,将军府的贵女再有二年又要入门了。这么大一笔银子现在都归了自己,再加上之后儿媳妇的陪嫁……虽说是庶女,可怎么说也是将军府,至少不会比自己当年差吧?
“呵呵、呵呵……”
屋里的丫头心底犯着寒,从刚才周氏从周悦然的屋子里翻出这个匣子后,周氏的模样就不对。现在念完了这些东西之后,她脸上的笑意更加诡异吓人了……
“太、太太……”一个小丫头蹭进了屋子,正听见周氏那不大正常的笑声儿,吓得站在门口儿直打哆嗦,“前、前头二老爷说要请几个客人……”
“咳、咳咳……”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似的,周氏低头一阵咳嗽,几个丫头连忙上前给她拍背,拍了没两下,就见周氏忽然又抬起头来,一翻白眼儿……晕过去了。
“太太、太太!”
“赶紧去找老爷!”
“到大房那边找大太太过来。”
“快请大夫啊!太太要不行了!”
……
甘氏连小半个时辰都没躺够,就又听说二房那边出事了。
这一回,甘氏也不叫儿媳妇了,自己带着一身的怒气冲了过去。
那一地的地契、房契,那翻着白眼儿躺在床上直倒气儿的周氏,让甘氏一时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忍着怒气叫人收拾了那些掉在地上的地契房契,自己不过拿过来翻了两页儿,就看出这些东西应该本是周悦然的。
无比诧异的转头看向正忙着的里间屋子,甘氏运了运气,脑中忍不住想到——莫不是周氏知道周悦然的身家、现在见其做自己儿媳妇无望、又舍不得这些东西,才干脆下黑手弄死了她吧?!
周氏这会儿已经晕了,一时半会儿没法子解释给自己听。甘氏连忙叫人把东西都收拾好。这才听见外头匆匆来迟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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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中风?!”白洌Ш笸肆税氩剑黄ü勺缴砗笠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