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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啊……”我冲他十足傻笑,“你在夕阳下的样子,还是可以称得上美色的。”
而他每到被我赞叹的时候,则会很羞惭地立刻调开视线,他的脸在我眼前慢慢变得清晰,我看到他侧转一面的轮廓,淡白的肤色,渐渐透出一片薄薄有生机的红晕。
野人拉着我快步向前,有时他会施展轻功,我便会被他一手托着由丛林间穿越。
那种感觉像乘风,虽然不高,野人知道我畏高,但是很有速度,发现自己脚踩过草芯叶尖,就兴奋地无法把持,觉得自己也像是武林高手,从此可以所向披靡。
当然,我还是继续教野人各种科学文化知识,语数外,物理化学生物,想得到的,都会向他炫耀一番。
一直要到睡前,我都还有一大堆话要对他说。
像是我人生最丢脸的十五件事,野人马上就会很惊讶地追问:难道你还为这种事情排出名次?
有时我也会讲讲自己过去生长的环境,例如我是我们家的太上皇,想喝水的时候说老爸我要喝水,想吃水果的时候说老妈你去削个苹果。
还有我从来不做家务,长这么大连自己家的垃圾该扔哪儿都不知道。
可是后来就全不一样了,我从家里离开,一下子就什么都学会了。
一个人生活,放纵,也必须承担。
“其实我并不是不想我爸妈,每次他们隔很久没打电话给我,我便会脑子塞住地猜测各种无稽的可能,爸爸总是说我不孝顺,生日的时候都不记得发个短信去祝愿,但其实我隔不上几天就会梦到他们,听他们声音的时候就能够心平气和,其实我真的很在意他们……”
野人忽然将手搁在我的肩上,我转过头,使劲按了按眼角冲他笑:“我没事……还有,在我们那儿爸妈的意思,就是你们的亲爹跟亲娘……”
他缓缓地点头。
我往他的身边靠,还是意犹未尽,“其实……我真的很想我爸妈……已经有五年的生日没有与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两年的除夕错过了,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在一起过中秋节了……其实他们也并不想,放我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顿住,野人终于伸长手臂,将我的肩膀紧紧环住,他靠近吻了吻我的头发,我感到他在安慰我,淡淡而温和的气息,令我渐渐平静。
然而话题并不总是如此伤感。
我有时向他侃侃最近的国际大事,像是哪边分裂哪边打仗,有时跟他描述曾经看过的电影情节,哈利波特、阿凡达、狮子王……有时候说单口相声,逗得他目瞪口呆……
睡觉之前,我靠在他身边问:“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他在我手上写:疯疯癫癫的人。
反穿归来
就当我以为与野人的野外生活还会持续更加长久的时间,有一天,我走到自己初进野人谷的地方,那里在峭壁边,平时野人不让我靠近,怕有石块落下来伤到我。但我还是好奇心旺盛,走上前去,一脚踩进一个坑里,昏了过去。
醒来,我听到手机令人想开扁的闹铃。
我半眯着眼开机,看到上面的日子,吓了一跳坐起来。
是Boxing Day,我又回到了这年尚未完结的冬天。
……
迷迷糊糊地看着各地大大的折扣,同学不解地问我:“你怎么不出手?”
“出手?”我愣愣地,“出什么手?”
同学瞪我,“我看你今天就不正常,是不是你那位最近没来找你?”
“我那位……?”我都忘了我还有那位。
一天下来,同学惊诧地盯着我的收获:男士润肤霜、男士洗发水、男士沐浴乳、男士洁面皂、男款T恤、男款跑鞋、男款外套、男款剃须刀、须后水、古龙水、衬衫纽扣……
同学说:“我错了,你那位现在肯定在你家等你吧!”
我抱着大包小包回家,开门开灯,仍旧是一个人。
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我坐在电脑前思考:我怎么又回来了呢?
后来我想通了,可能真是做梦,不过既然能做第一次,那保不准就有第二次,于是我拿了个大大的旅行背包,把新买来的男士用品、自己的日常用品、瑞士刀、指甲刀之类的生活用品……打了个包放在床头,准备每晚睡觉时抱着它,要是下回再穿回去,就把这一大包东西一起抱过去。
就连多年睡觉的习惯也完全改变,本来睡衣都很少穿,这次却连牛仔裤都穿得好好的。
然而一晃十多天过去,我如此迫切,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个再次回到野人谷的梦。
期间男友来找过我两次,第一次说分手,第二次说还是不分了吧。
我没力气,只答:“随便你。”
这个男友本来就是我将就着对付日子的,其实两人之间除了刚认识那会儿的热烈,之后还真没什么太真挚的感情,平时我们也不住在一个城市,我过我的日子,他找他的相好。
有一次他来找我探讨两人之间的关系走向,我一个不小心问了句:“什么关系?”
从此,他恨我欲死,原本平淡又规律的一星期一聚首,也最终慢慢冷却下来。
难怪连我妈都不解: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又何必吊着人家?
那时我的理由很充分:先骑上一头驴,再接着找下一头,才不会让自己太过急躁。
不过我现在真的有些急躁了,我常常能在梦中见到野人,我梦见他又变成我们初见时那种拉里邋遢的模样,梦见他梦游症发作将自己的手指摧残得血肉模糊,梦见他惊惶失措地到处找我,梦见他渐渐安静、变得绝望……竟然又看到他绝望的表情了,真想跳到他面前狠扇他两巴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绝望!
然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假期终将结束,我也慢慢把野人谷、野人泉、野人坡、野人树、野人果、以及野人……一点点地放了下来。
却总是有个词叫做天意难测,这一天我打定主意最后一次穿跑鞋上床,下次就算一夜火警响三次我也不这么穿了,但偏偏是这次——
我闻到山间晨雾的气息,我抖了抖身子,用力抱着比儿子还重的大大旅行包,紧闭眼睛不敢睁开。
很久之后,我的耳边没有声响,我感觉凉凉的山风变得真实,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张眼来看。
天呢——我重重撂下旅行包,回来了,我又回到这里了!我仰天长啸,尖叫声响彻云霄。
环顾四周,这里竟然就是我第一次来、第二次摔下坑回去、第三次又回到这里的地方,难道这里有什么时间通道,我转身四处打量,余光却忽然扫过一个物体,猛地停了下来。
我慢慢地把视线再转回去——
“野人!”我向歪斜着跪在不远处的野人狂奔,“野人——!”
跑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死死抱住,像第一次他用尽全力抱住我那样。
“野人,野人——”我死搂着他的脖子“见到你太好了!!我好想你啊!!!”
野人的身体,在我死不放松的两手间传来轻颤,我等了好久,却等不到他的反应。
慢慢松开手,我闻到鼻尖处飘来一股太难叫人忘怀的腥臭。
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我看到衣衫残破的野人,他垂头看着地上,他的手搁在身前,指尖残缺破损,全身的树叶装早就不复,裸~露在外的皮肤,处处是新添狰狞的伤痕,有的粘着脓血干涸的碎屑,有的甚至还在往外渗出稠腻黄色的液体。
我跪到他面前,试图要扳起他的脸,他长长的头发虽然枯燥,却还是因为太久没洗而纠结缠绕,他被我慢慢抬起头,我看到面前脏污惨淡的脸上,他的眼睛,茫然、迷乱……
“你……”哽咽一声,手指用力扣进他的皮肉。
他却似乎毫无感觉,看着我,被乱发与胡须掩去一半的脸,神情呆滞。
“野人……”我叫他,声音像在哀求,我竟从不知道自己还会哀求什么人,这时我抓住他的手,“野人,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啊,我是孙青山——不是,我是笙桓,你怎么了,醒醒啊,求你了!”
他被我强迫着移过视线,那因为摇晃而慢慢聚焦的视线,曾经有喜悦、生气、疯狂、担忧……各种神情,此刻看,却似乎空洞无物,不用戴美瞳而浑圆的眼睛,这时没有一分生气。我伸出手,手指划过他的眼角,觉得有些时刻注定漫长无比,漫长到几乎要将我活活憋死,我担心,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担心他这个样子让我心疼,更害怕,害怕他即使看见了我,却说不认得我……
他的嘴唇翕合,邋遢的胡子上抖着白露,他微微发抖,每一下,抖得我的心跟着轻颤。
我抓紧他的头,令他只能直视我。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
终于,到空谷回荡起无数声交叠的“孙青山”,野人于我摇晃间,慢慢地、再迟缓不过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并不停顿,更用力去摇他的头,又去晃他的肩膀……才发现,当初野人看我受伤、见我溺水,心急时,心里会有多害怕……
“野人,我是孙青山啊!”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到第二次,他合目再睁开,忽然有些挣扎,开始想要摆脱我的手。
“野人,我是孙青山,你听到没有?!”
“野人,我是孙青山!!”
“野人,我是孙青山!!!!”
……
直到……
他似乎听得耳朵有些痛了,慢慢闭起眼,朝我、略略点了一下头。
这代表……
“野人,我是孙青山……”
再一次,幅度变大,他点了点头。
“野人…………”
我激动得鼻子发酸,他记得我,他认得我,他没有忘记我——我想笑,却偏偏眼睛涩得厉害,我向他伸出手,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去在意他满身的污秽,他身上的味道仍是让我倒胃呕心,但他已经不是那个陌生得令人却步的野人了,他被我死死搂在怀里,他的肉太少,我拼命抱紧,想将两人之间的缝隙填满。
所以,我太兴奋,也就根本搞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