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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
隔很久他答:“……我无心的。”答非所问的茫然,却令我十足吓了一跳。
“徐夷?”我就知道有问题,上前一步拉住他。
他侧转过身,太昏暗我无法看清他的脸,却始终是我高估了他——此时他就了我的手,倒退一步向后,我一手支着他,一手按在身旁潮湿的石壁表面,神医的身子便顺势软下去,四肢僵硬弯曲不能,他真的已经连站立都无法维持,所以先前的末路狂奔,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超出身体极限的苦撑。
当**虚弱的时候,心志也会一起、变得软弱,“我无心害你的……”他向我转过视线,眼中唯一可见的一点光亮,是恍惚,和焦距不明。
“你先休息一下。”我安抚他,“休息好了再说话。”
“是我鬼迷心窍……”他却道。
我直觉他太虚,怕他撑不下去,“叫你别说话!”
“孙青山……”他还是叫。
“徐夷你是不是喜欢我?”想让他闭嘴,干脆下重药,很有效,他当即收声。
但只安静了十秒,“你已经猜到了?”他追问。
“……”我不出声,只是想到了其中的一种可能性。
这整件事的真正起因……其实真的只是一粒令人记忆丧失的药丸。
但事实上,野人不可能在自己记忆一团混乱的时候,去思考要用什么方法把我留在身边,就算他很明确不能失去我,他也不会想到这世上有人会配失忆药——更何况,那药只是个传说,连徐夷都是从别人手中得到的忘尘丹,野人又怎么会无故动起了让我失忆的念头?
正常人,应该很清楚自己无法操控别人的记忆,也就不会想到去操控别人的记忆。
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始作俑者,要野人给我吃忘尘丹、在背后唆使一切的人——就是徐夷。
“你现在可以问我,”他虚弱道,“为何我如此确定那药有问题。”
“好,”我照他的心意,发问,“为何你如此确定那药有问题?”
神医笑,将后脑向后抵在岩壁之上,“因为给我药的人,那个人……他希望我生不如死。”说完闭起眼睛。
言下之意,就是——
“你现在再问我,”闭着眼,神医再次开口,“为何我要鼓动邵颜阖向你下药。”
我憋气——“问啊!”徐夷忽然大声。
大声的结果是急喘,我瞪他,伸手为他顺气,然后问:“为什么你要撺掇野人向我下药?”
“因为我恨不得你死。”他就答。
预感被证实,我看到他张开眼睛,眼神里有一瞬,是空洞。
灵魂缺失的那种空洞,或者该说,这个人的灵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连照进眼里的光,都能够轻易吞噬。
“你令我失去此生最后一个亲人……”他喘息,“你和邵颜阖。”
我明白他指都江堰那一次,野人曾告诉过我,我自以为是的种种作为,害别人连妻子都失去了。
“徐夷……”
“很多年前,”他垂下眼睛,“有人给过我两粒忘尘丹,其中一粒,我用在了沈卓身上……”
“沈卓?你娘子?”
他一动不动,只有眼睫微微眨动,但频率,有些奇怪。
“药效很好,”他道,“可以令人忘却一切,但会很快出现幻觉,甚至损及五脏六腑……”
“啊!”我低叫。
“我也曾试过很多方法,虽然终在一年后令她将丹药排出体外,但她的身子已经毁了……全都毁了……”
“徐夷……?”
“给我忘尘丹的人,方才我就是去见他,他很惊奇,没想到我竟然还活着……”
“徐夷!!”
“但他始终不愿告诉我,要如何做,才能救你……”
“徐夷!!”
“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我知道这个村子里有很多秘密……”
“徐夷!!”终于忍不住,出手推了他,才终于打断他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喃喃自语。
神医抬起眼,有些恍惚的神情,另有一些迷惑。
我明白,他有曾经威风辉煌的过去,因此也就必定伴随更多的惨不忍睹,毕竟起义那种事,就是拿人命堆填出旗帜,所以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恨他恨到都舍不得他死的人,也自然多过天上繁星——但是谁这么狠,有必要吗,给他这种东西,让他亲手残害自己的老婆。更何况,他是神医,让一个神医看着自己至亲的人日夜虚耗却束手无策,相较而言,我觉得自己的无心之失,真的只算小错。
“你不是想我死吗?”我问,“所以我现在罪有应得你应该很开心,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看我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他发愣,其实答案很明显,如果他真的有心害我,也就不会如此千辛万苦把我带到这里,我想他那时是心里憋着一口怨气无处发泄,我想他只是鬼迷了心窍……
“是我鬼迷心窍……”想不到神医竟然也会与我有心电感应,抬眼看我,又突然移开眼,“本来就是我的错,沈卓是不想见我才会去死,与你无关……我却要你代我受过,是我鬼迷心窍……”
“徐夷!”下意识觉得他又要开始发作,我立即大声,好让他回神。
他抖了一下,额角一闪一闪,竟然全是冷汗。
“徐夷你听我说——”我刚要碰他,他竟然叫了一声,扬手打开我的手。
“你怕什么啊?!”我彻底生气了,“我又没发病,你还怕我煮了你?!”
他急喘,我却满肚子肝火。
这人不是邵颜阖,他到底害过我,而且还正在残害中,我没有那么好的心态包容他,所以好声好气跟他说话,根本不是想安慰他,而是想提醒他,他忽略了一个事实。
“徐夷!”我知道自己很粗暴,捏了他的脸就扳过他的头,“我问你,如果忘尘丹真的如你所说是剧毒,那么刚才的佛堂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规矩,看了佛经就必须吃忘尘丹的话,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许任何人看,或者谁看就直接杀了谁,何苦要来这么一出,他们不嫌麻烦吗?”
徐夷瞪着我,但眼神还是散的,所以才是瞪着我,瞪半天都仍然糊里糊涂的。
“醒醒!”我拍他脸。
“咳……”神医呛了一声,艳红花边领下的喉结便跟着震动,纤长苍白的颈项,线条还是很细致,不像女人,年纪稍大一点,脖子上的纹路就会层出不穷,再往上看,是神医尖细的下巴,整张脸被他涂得黝黑黝黑的,我直视他始终不太灵活的一对眼睛,说不出他是病态,还是变态。
“不是的……”徐夷终于声音怪异地开始说话,有些粗哑,又无力,“其实村中之人,大多都是吃过忘尘丹的,但是一段时间之后,会从体内取出来——”
“什么?!”我一怔。
“会取出来。”他重复。
连着心口跳了两下,我觉得嘴唇发干,好像有什么近在眼前的东西,是可以一伸手就抓住的,但偏偏却像阳光下轻快飘升的肥皂气泡,真的去抓的话,一定会破。
这时我有不好的预感……
“徐夷我问你,”揪着神医的衣领,我自我感觉非常有威慑力,很好……“你说你用了一年的时间,令你娘子从体内排出忘尘丹,但你是怎么知道它被排了出来,是毒素排出来,还是……”
我不说话,对方也终于觉得不对,轻轻皱眉,“是……完整的一粒忘尘丹。”
“这就对了!”我大拍大腿,动作太大,就从身上掉出了一样东西——钻石项链。
“徐夷你听我说……”弯身捡项链,思索再三,最终还是觉得应该与他好好商量一下,“你想,如果一粒丹丸真的可以令人忘记一切,”我皱眉,“如果真的……是药力作用的话,那药应该早就化在胃里,然后被身体吸收掉,否则就绝对不可能产生药效……是不是这样?”知道问他也是白问,他再神医,自然科学这种东西,还是我懂得比较多一点。
“我也一直觉得于理不合……”神医却点头附和。
“所以我认为,”于是我就继续下推论,“或者忘尘丹根本不是药,而是一种能在体内生出药力的东西,就像是某些矿物可以发出辐射,或者产生生物电,干扰脑电波……”越说越奇,徐夷听不懂,我一急,就骂他笨,不然能消化的东西肯定早就消化了,该排泄的也一定会被自然排泄掉,所以——“这件事一定有问题!!”最终我得出结论。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神医仍旧有些茫然地摇头。
“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我问。
他继续摇头。
我忍不住笑,“我还没说,你当然没听过!”
他就垂下眼,有些尴尬,若是没有一脸伪装,我猜他该脸红了。
“是这样的,”我慢慢组织语言,“所谓的事实,就是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可能性,最后留下来的那一种可能性——无论它有多么离奇诡异,都是事实。”
我说完,神医木木地看我。
“没听明白?”我问。
他摇头,却又突然点头。
“你真的很笨啊!”我受不了,“野人比你聪明多了!”
神医遭受毁灭性打击,转过视线看别处。
“徐夷,”我却另想到一件事,“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神医不看我,但仍摇了头。
我就怒了,“你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就把我拉下来,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
“我知道……”他答,平静肯定,倒把我吓一跳。
“那你就是不把我害死不开心了?”我故意嘲他,“一粒忘尘丹不够,害我吃两粒也不够,现在还把我带到这种地方?!”
徐夷转过眼看我,眼睛的形状其实有一些阴柔的细长,只是他太刻意了,反倒让人觉得他男扮女装,像异装癖,多过像人妖。
“我知道,”他道,“得知佛经秘密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遗忘——”
“另一条就是反抗!”我替他答,“不顾一切触动机关,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点头。
“你太天真了……”我摇头。
“可是……”五根手指合拢,紧紧握住手中棱角分明、樱桃核般大小、价值斐然、暂时、却更有可能永远归属于我的冷硬钻石,窃喜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