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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同一时间,燕朝红要拿刀对付的——是野人!
然而取刀不成,顷刻手起,掌变拳、拳又化掌——“噗”一声,黑衣人宋观的剑已刺入燕朝红腰眼,而野人身前,燕朝红内力雄厚的一掌却半途改向——
劈向了我!
我心惊。
死人燕朝红,原来真没有他做不到,只有我想不到,他知道野人身形快轻功好,那一掌下去,即使野人全无内力,也不会受重伤,所以唯一的取胜之道,在于最后一刻变招,让野人猝不及防,看到我受伤,野人必定豁上性命来救。
我还偏偏就不让你得逞了,小红红我不了解,难道野人我还不了解吗,当掌风改变的那一瞬间,我以我能想象的、完全想象不到的、非常、超常、不同寻常的直觉与神速,往前跨了那么一厘米。
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一厘米足以让燕朝红更快拍死我,让野人就慢了那么千分之一秒,来场王子救公主。
当然我很有把握,燕朝红并不是真的想拍死我,因此他会战略性留手。
砰——!
这一声,不是由我耳中响起,而是直接爆裂了我的四肢百骸。
身后一双手抱住我,活了二十四年,做人以来第一次受内伤,那双由一侧扣住我肩膀的手,手上的颤抖与寒意,甚至透入我衣下,完全成功地转移了我对疼痛的注意。
眼前,燕朝红吐了血,他也战略性地拍了我一掌,又被当机立断出手的魔术师救了一命,那斗篷魔术师暂时应付了黑衣人宋观的软剑。
眼下的状况,五个人形成一条链,我在野人身前自发挡了燕朝红一掌,燕朝红被宋观刺了一剑,宋观又被魔术师钳制——而一切的起因,仅仅只是因为野人的一个眼神。
野人啊野人……我想象自己嘴唇发青,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他却好像比我更痛,喉结不断颤动,避开我的视线,皱眉拉开我衣领检查,眼神中,却是千真万确的惊惶与后怕。
“我没事啊……呃……”结果一开口,就不得不痛得哼哼。
其实真的没事,我连擦破点皮都会痛得哼哼。
野人不理我,但满场看热闹的人,终该是时候拨个人出来打破僵局。
“二位请稍安勿躁。”南宫家的某位公子上前,说话的对象是宋观与魔术师。
低咳一声后,南宫公子再哑着声音道:“既然眼下是非曲直不明,不如……”说着神色一变,跟燕朝红变奸诈时一般一般的,南宫公子的视线延展,移向野人,然而他真正在看的人,却是我。
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要攻击野人,避重就轻,最好先逮着我下手。
“此刻还是先将整件事理清楚要紧。”南宫公子往前一步,又沉声,“既然盟主口不能言,就暂且由在下代劳,在下斗胆,先将此事来龙去脉做一番假设,若盟主觉得不错,点头便可。”
话说完了,但却换来个冷场。因为野人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或者他听了,却故意选择无视。
野人摸完我的骨头,又检查我的皮肉,探着头,挡住众人视线,手很轻,指尖很冰,抖发抖发地摸我胸口,我挡他,他却很不给面子拨开我的手,搞得我想当众呻吟。
“远的不说,”南宫公子却自动自发,看向我与野人道,“先说盟主您想要取回的这把神泣之刀。神泣之刀为盟主至高无上地位之象征,您要重执,本无可厚非,但四年前,敢问一句——如此重要之物,又怎会从您手中遗失?!”
“或者不该说是四年前……咳咳……”南宫公子咳不停,咳完之后再继续,“咸平元年,也就是六年前,您初任盟主,武林上便出了一桩莫大的惨案,前盟主石尤风一家一十三人,包括其归家省亲的女儿石笙桓,被魔教寻仇之人上门屠戮,更不论其府中数以百计的丫鬟、家丁、以及护卫——邵盟主,在下记得当时您发出正道公令,誓找出真凶,告慰石盟主在天之灵——但在下同样也记得,那时向天下武林发出讣告、宣称盟主已殁的人便是您自己,换句话说,除了你们凉风山庄的人,事实上根本无人能够证明,盟主一家究竟是如何遭人毒手、又究竟是糟了何人毒手,邵盟主,在下说的可对?
“而更为凑巧的是,也正是从六年前开始,您作为盟主统领正道,其间大小事无数,各门各派共举抗敌无数,却从没有一次,您将神泣之刀置于人前——因此在下惶恐推测,或许在更早之前,您便已经失了刀。
“接下来便是半年前,糜当神捕出门远行,却不想天网恢恢,竟让他在阴差阳错之下由一异域人手中得获此刀,并且完美无缺的神泣之刀已再不复从前,由精钢所铸之刀柄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以内力所写的‘邵’字,并且最后一笔由强转弱,血迹不退,显然是刻字之人气绝之前全力所为——
“而这天下间,但凡通晓武功、并略知些江湖之事的人,都能说得明白,要做到刀上刻字的功力,加上盟主您,根本也不过五人,偏偏辰罡殿教主重伤,西夏天剑归隐,武林泰山北斗方宁道人更是早已不问俗事,并且他们三人皆先后于江湖露面,尚在人世,因此与神泣之刀失落相关之人,独剩了您、与前任石盟主。”
对方把话说到这里,野人才终于整理好了我的衣领,确认我没有大毛病,回过身,不紧不慢看南宫公子。
南宫公子稍稍顿了话头,手捂在唇上又咳,咳毕问:“邵盟主,在下敢问一句,既然此把神泣之刀本身就为您所有,为何您不光明正大现身,又为何非要急于寻回此刀,甚至不择手段——可是您最终想起来,自己将它丢在了何地,或是用它杀死了什么人?!”
全场静悄悄。
然而野人听他质问,不单沉默以对,更是纹丝不动,完全不辩解,或者说完全不以为意。
“本来,”南宫公子便又道,“月余前有人发现您于此地现身,还以为自己眼花,甚至在下与家兄也从未与您谋面,单凭画像,颇难辨出真假,便惟有请了糜神捕由汴京快马加鞭赶来确认。至于论刀大会、以神泣之刀作饵、诱您入局一事,也实是迫不得已,毕竟一切只是我等推测,而您是官家亲封武林至尊,质疑您便等同质疑官家,除非——”南宫公子再次顿住,并且语气变冷,说出问句,却完全是肯定句的论调——
“除非盟主您明知此局是计,却仍要冒险偷刀,这代表、您心中有鬼?!”
“乱说什么!!”野人总归不吭声,索性我替了他上前,替他与这些人对峙。
不过我刚刚受了轻伤,略显底气不足,有点配不上武林盟主小秘的职务。
深吸一口气,再气沉丹田,我道:“南宫公子,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我来替他答——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完全把整件事搞清楚,甚至还糊里糊涂、晕头转向的,但也正因为我是局外人,有些事才看得清楚,并且客观——而更为重要的是,我跟你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因为一开始你们就是有罪判定,从你们第一眼看到神泣之刀上的‘邵’字时,就已经把我亲爱的野人——不是,邵野人——不是,邵颜阖,想成了坏人,于是你们自以为是拿把刀设局,觉得只要这个盟主心虚,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避开所有人耳目夺回证物、或是毁灭证物——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能倒着推,不能因为邵什么(名字又忘了)想要把刀拿回去,就代表他有罪!
“或者这么说吧,我孙青山,作为你们盟主的亲密爱人,我可以十成十确定以及肯定,这个人——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做你们的盟主。他想把刀取回来,正是因为他太清楚有你们这种不分是非黑白之人的存在,什么证据都没明朗化之前,你们就已经认定他是凶手,这还是在小范围知道整件事的情况下,一个高度机密就已经赶狗入穷巷、把他搞得鸡犬不宁,万一这件事闹大了,到时全天下的人都把他当杀人凶手、或通缉犯那么纠缠,那他还要不要活了,他以后还能不能出门逛街市了,他还能不能生儿子、能不能以身作则教育子女,能不能安安生生地做个正常人了——你们这群不正常的!!”我加了一声骂。
却想不到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你错了。”燕朝红嘴唇失血,手抵在伤口上,从一侧慢慢走出,“孙青山,你会说这番话,就代表你根本就不了解邵颜阖是一个怎样的人——先说方才,你可知他为何想要杀我,因为他有秘密,他有很多秘密不能让你知道,所以他怕我将他的秘密抖出,而你,或许到时就不会再有先前那一番慷慨之辞。”
“哦?”我挑眉,嗓子眼里发声,“野人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不是不能知道,还是我知道了,也不会——”
手却猛地被人牵起,我连话都没说完,野人的手,相握的时候,有一种与所有人都不相同的触感。首先,他的三根指骨是错位的,不论他抓紧我,或是我抓紧他,那三根手指总是无法将我的手完全有力地扣住,因为他使不上力。
其次,某一些时候,野人的手总会异乎寻常得冰,即使也有很多时候,除去他指尖的粗糙,掌心却温暖,温暖得让人想揣到怀里当暖炉,于是那个暖流啊,就顺着心口哗啦啦的……
只是这一次,是失温的。
冰得有些吓人。
野人拉着我往前走,有人挡在他面前,却又不敢真挡,最终把路让开——但偏偏野人走得太急,身形略略不稳,好几次都微微摇晃,而这好几次的发生,不过是五步之内。
我被他拉着,看他的背影,替他心疼。
他真的是一个太压抑的人,其实很多时候,他不需要将一切都憋在心里,我想我会以我绝妙的聒噪开导他,即使他杀了那个武林盟主又怎样,浪子回头金不换,就当一切都忘了,该受的罚他也全受过了,他现在这样,也并不比被判极刑好上多少。
“孙青山!”身后燕朝红突然大声叫我,“你当真没听过石笙桓这个名字?也对,你失忆了嘛,什么都忘了,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