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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那根一直紧绷的神经反而在她们的哭声中渐渐松懈下来,既然已经身陷囹圄无计可施,哭又有何用,还不如定下神来静观其变。
我找了个最靠近栅栏空气稍好的角落,一个人抱着一包发霉的稻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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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不分昼夜的山牢里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间听见安静的石牢里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我起身绕过哭累了这会儿横七竖八昏睡的女孩们,找了个能看见外面情形的地方坐下,头靠着栅栏假寐。外面的嘈杂声原来是又有一批女孩被运到了,正在等着登记造册。
我听说话声白天的张先生似乎没在只有那个牢头,牢头招呼了一个苗兵去喊会会写字的张先生,一干人就在原地等着。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原本静下来的石牢骚动了起来。张先生没到,却似乎来了一个更有身份的人,为了看清他我佯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偷偷撇了来人一眼。
那人是个六十开外的老头,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还非常挺拔,一身青黑丝绸衣服,青黑布缠头,他的样子让我一下就想起了戛垮,不只因为相近的衣着,而是他们身上相近的神秘气息。
牢头看见了来人立刻过来行礼,半弯着腰恭敬地回那人话:“白马,这牢里又潮又臭,您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您派人召唤小的一声就行了。”说着给那个叫白马的人搬来了牢里唯一一把凳子,白马并没有坐,而是围着所有牢房一言不发地走了一圈。
“怎么我才出去办了两天事,你们就抓了这么多女娃子?”白马转完一圈,用非常低沉嘶哑的声音问牢头。
牢头一听这问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颤着声音回答:“白马您英明,小的我半辈子都守在这牢里,哪有出去当差的福气,这些都是世子派人从距滇池方圆百里的寨里抓来的。”
“世子抓些女娃子有什么用?你休要替人隐瞒,诬赖在世子头上?”
我听了心里暗笑,这老头真是老奸巨滑,他明知道人不是牢头抓的,生要把帽子扣在他头上,先吓他个真魂出窍六神无主再说,后面就问什么招什么了。
果然,白马话一出口牢头胆子都要吓破了,嘣嘣磕着头解释:“白马您有神给你的天眼,小的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瞒您啊。这些女娃确实艘是世子派人抓的,据说滇池上两条恶龙争一个火球,后来火球掉进了滇池里。然后世子就命人抓了滇池百里内的十岁女娃。”
“十岁的女娃?世子为什么只抓十岁的女娃?”
“为什么这个小的……”
牢头正说着就有人在喇叭嘴的地方大力地咳嗽了一声,说是咳嗽所有人都能感到那是一声严厉的警告,牢头听了立时停住不敢在讲。
喇叭嘴处绕出的人是上午那位张先生。他一见叫白马的老人也立刻躬起身子陪上了笑脸:“白马,您今儿怎么有兴致来这牢房溜达,这里晦气大别肮脏了你的神气,有什么事我陪您到外面赏着清亮朔月说。”
白马的问话被这张先生打断心里自然不太高兴,又听他话里话外在往外赶他,便沉下了脸道:“张先生,我们苗人不比你们汉人喜欢看着月亮吟诗作赋。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女娃被世子抓来究竟要干什么?”
张先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回了他一串不知道,表情之真诚,连我几乎都要相信他真的不知道了。
“不知道干什么,那苗王知道抓这些女娃的事吗?”
“白马您这是真高抬张乡了,苗王和世子的事怎么会告诉小的呢?”
白马在张先生这里碰了一串软钉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丝阴冷的笑,什么也不在问,转身拂袖而去。
他一走远,张先生立刻痛斥起了牢头,然后吩咐先将新来的女娃收监,再有人问起什么也不许提起,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随着张先生身影的消失牢里的苗兵都松了口气,牢头忿忿地坐到椅子上,一个苗兵替他鸣不平:“这张老头说得轻松,不许咱们对外人透露这些女娃的事,可那白马是什么人,他是大祭司连苗王都对他言听计从礼让三分,咱们有几个胆子敢顶撞他。”
“说的是,张老头不买白马账,那是有世子保着,咱们得罪了白马倒霉的是自己。”一个苗兵在旁边附和着。
几个苗兵陆续有议论了几句,我总结自己听到的七七八八对眼前的事有了些模糊的概念。第一,抓我们的人是世子无疑,苗王极有可能是不知道的,张先生是世子的人,在极力替世子掩盖这次抓人事件;第二,白马是大祭司,在苗王邸里地位很高,似乎是仅次于苗王和世子的人;第三,世子和大祭司非常不合。
还不等我思考出别的,张先生便回来了,带来了世子的口谕,让苗兵们严堵山牢入口,在明日祈雨仪式开始前,没有他的令牌不许任何人在进山牢接近我们这些女娃。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中,明日的祈雨又和我们这些女孩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呢?
娘,你在哪里?
你是还不知道我被抓进了苗王寨?还是知道了,却根本就无能为力?
第九章 枫香蝶舞
次日。
“看什么看?跟上。”一个苗兵推搡着让我跟上前面的女孩。刚刚从山牢中出来,眼睛还没适应光线的我被他一推向前猛抢了几步,差点撞上前面女孩的背。
我在队伍里晃悠着逐渐适应了光线,又看见挂在东侧殿屋脊上还不太刺目的太阳,感觉时间应该是辰巳之交,上午九点左右。如果换做在凤家寨晨曦的宁静才刚刚开始流逝,而在这儿除了正殿背后山上的几声鸟鸣还能隐约感到山野间的惬意幽静,整个苗王王邸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山牢中所有被羁押的女孩都被带到了宫殿前的广场上,以正殿右角那棵大枫香树为中心,跪在距离枫香树最远的地方,这让我想起了小学开校会,唯一不同的是过去围绕的国旗,主席台等校长讲话,现在是围绕着有神秘古老传说的枫香树。
苗族人是信奉多神的,不仅对祖先、鬼神崇拜,还信仰自然、灵魂等等。但所有苗族人都相信一个传说,那就是枫香树孕育了蝴蝶,蝴蝶妈妈又生下了苗族的始祖姜央,所以苗族的祖先是蝴蝶妈妈,而每个苗寨都会种一棵被视为神树的枫香树作为保寨树。这个规矩在苗王邸也没有改变,现在让我们环绕着枫香树下跪,多数是要向应验我昨天听见的话,苗王要向祖先、上苍、风神、雨神、雷神、太阳、月亮等乞求甘霖来缓解持久的春旱。
我们跪好后,陆续有仆役、侍女,苗兵,王邸中的大小管事,官员依次按地位尊卑由内到外跪好,广场也渐渐被人占满,距离枫香树最近的位置应该是留给王室成员的。看阵势苗王似乎非常重视这次祈雨,整个王邸除了守卫重要岗位的苗兵,其余人全部都要到广场参加祈雨仪式。
午时过后,有人抬来祈雨祭祀的供桌开始布置香烛等物,然后是一些服饰古怪黑布缠头的乐师,他们拿芦笙、唢呐、芒筒、萧筒、木鼓等乐器分成两列相对而站,在苗王宫殿前形成了一条从殿前石阶到枫香树的通道。
午时过半日上中天后,昨夜那位神秘的大祭司白马从苗王殿里走了出来。乐师们同时奏起了古老的苗族巫乐,巫乐响起广场立刻安静下来。白马沿着乐师们的通道,缓步走向枫香树,他边走口中边吟诵着让人听不懂的巫歌。他身后是虔诚的苗王和王室成员。
我忍不住好奇偷偷抬头瞧了几眼,远远看去发现那苗王五十上下的年纪,红黑脸膛,身体还算健硕,完全不似传说中老朽的要靠炼药延寿。他身后的世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副干练不逊的模样,随后是盛装出席的世子的妻子和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孩,看样子是苗王的女儿,但我找遍他们的队伍都没有发现苗王的妻子。
大祭司走到枫香树下后,便立到了一旁。王室走到了供桌后,世子便率人在苗王身后跪下,然后陆续有侍女端来呈献给祖先和神灵的供物,每一盘供物都经由苗王亲手奉上,并由大祭司念上一段祷文后才放到桌上,以示苗王对神明的虔诚恭敬。
这个仪式进行了好一会儿,直到苗王把桌子完全摆满才作罢。我以为下面苗王带领所有人焚香叩拜就算完了,谁知供品摆完后,苗王和大祭司一同跪在了供桌前大枫香树下,就没了动静。
我心中不解起来,祈雨祭祀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由苗王或大祭司亲自主持贯穿首尾吗?他们怎么带头干跪起来了?难道大伙这么干跪着老天就会下雨?真那样不像祈雨,倒有点像静跪施威了,老天,你到底下不下雨,不下我们就跪下去给你晒出千八人干来。
我正疑惑着,巫乐突然停止了,王府中霎时静得掉根针也能听见。原来不是晒人干,是下面还有戏唱,难道还有比苗王和大祭司地位更尊贵的人要出来主持祭祀?
果然从王府正殿中走出了一个披头散发,赤足白袍的女子,她一袭乳白色长袍直垂脚面,行止间偶尔露出袍子的手腕脚踝皆系满了寸许的银铃,一举一动身上发出银铃摇动和白银摩擦相触的声音。她步子缓慢沉稳地走向枫香树,正午的阳光照耀在她白色的长袍和银色饰物上散发出一种迷离梦幻的光,再加上长发遮住的面容,被细碎铃响代替的脚步声,她宛如从山间走来的一缕魅影,王邸在她走向枫香树的缓缓步履间愈发显得安静,人们的精神似乎随着她的每一步,被逐渐牵引进了似真似假迷幻安宁的意境。
她走到了枫香树下也不看众人,兀自唱起了似乎比刚才白马唱的巫歌还要古老悠远的歌,同样让人不懂。她边唱边围绕枫香树跳起了一种类似于膜拜的舞蹈,清亮无人听懂的歌声回荡在安静至极的王邸中,像从远古破空而来,带着千百年的忧伤和苍凉,顿时令王邸中的每个人在刚刚产生的迷幻意境中,被一种淡淡的哀伤和神秘情绪感染。
虽然听不懂她的歌声,但我也不能幸免的被那种哀伤俘虏,沉浸到了自己的往事中。而就在此刻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不知从什么方向竟飞来了成百上千只蝴蝶,美丽的蝴蝶跟随她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