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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事也只有这个节日可以宣泄一下。当初德宛做宫女的时候,一年中最欢喜的记忆就是七月七了。
“谢主子悬念,奴婢们已经备好了,今儿午间就去晒水。明儿午间奴婢们可要请主子赏脸去瞧瞧呢。”一众宫女们都喜笑颜开。
用完午膳后,德宛在永和宫里遛弯儿,顺便瞧瞧她们晒的水。每个宫女都晒上三四碗水,放在几个长几上。碗必须得干净,不能有一点儿的油星儿或是沉淀,放在廊檐下面,一丝尘土都不能沾上。每到这个时候,小太监们总要帮着这些宫女们看着水碗的,一般要看到初七,直看到水上晒起了水皮方好。
“明儿呀,你们就好好松散松散,找要好的小姐妹一起顽去吧。”七月七是难得的上头不加限制的日子。往日里不得了主子吩咐,这些宫女们是不得擅自离了宫室的,更不要说像小说里那样随随便便就到别的宫里去逛了,有句话叫做“离开宫门,打死不论”,就是得了许可也必须得二人同行,从没有单独行动的道理。之前有个刚进宫的小丫头想从钟粹宫去别的宫看小姐妹,没经过许可,就直接被打死了。就是碰上个心善的主子,也断不会留下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奴才,就是不打死也会被赶出去。
到了初七的偏晌午,宫女们都要丢针看影,都拉了德宛给她们评判。德宛也乐得陪她们乐上一日,便索性纵了她们疯耍。
晴雯年岁大了,也有些年头不玩这个了,这个时候就总是她给下面的宫女们做评判。中午饭后就是遛弯的时候,遛到了晒水的地方,有一个缸是专给德宛备的。当然德宛这时候已经不乞巧了,可宫女们却也要借这个机会来讨她的好。晴雯一使眼色,清霜就洗了手,向天磕三个头,意为替主子求福。之后把针放在水面上,针尖朝北,针孔向南,要让太阳从针孔中射过去,就是“红日穿窗”。这个活儿,除了清霜和晴雯两个,旁人还真干不好。
在这之后,大家就开始赛着丢针看影了。丢出好兆头的自然高兴,有些人的针没浮在水面上沉了下去的,也会努力做出一副撅嘴跺脚的好笑模样来博主子一笑,晴雯虽然会在一旁斥一声“没规矩”,但声音却是软和的。
当然,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晚上的穿针赛。她们对这个最是积极,什么绣花针、眉针、白线、牙签子什么的,早几天就先准备好了。
吃过了晚饭,天还没黑的时候,德宛就领着宫女们出来到院子里比赛了。
这时候,虽然有月亮,但光却是微弱的,在这种条件下,穿二十根针,还要把每十根一组的针线套在竹签子上,竹签子的头上还要用结上带子,是非常难的。手巧的,稳重的自然好些,有些毛躁性急的,倒常常手忙脚乱了。
德宛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众多的宫女,虽然天色暗了,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可却能清晰感觉到她们身上的快活气息。
“我好了。”先穿好的是喜雨,她两手前伸拿着竹签子请求检验。德宛自是高兴的,亲自赏了她。德宛很喜欢这些手巧的女孩子们,只要能把针穿齐了的都能得了她的赏。
热闹一阵子以后,德宛也觉得累了,便带着哈宜呼、晴雯和几个老嬷嬷先回屋子去,只留下这些小姑娘们玩闹。她们有的会端来一盆水,希望能够从水里看到喜鹊的倒影,那预示着她们以后的好运道。当然,这就是属于这些女孩子们心底最私密也是最深切的盼望了。
而探春此时却正和元春在藤萝架下躲着。这时候大家大多都有自己的私会,她们这样也并不显眼。
“好妹妹,你在十二格格那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元春一副忧心忡忡的好姐姐模样。
探春暗暗撇撇嘴,我之前受苦受难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一下妹妹,这会子倒想起你还有个妹妹来了。“贾小主说的哪里话,七格格待人很好,奴婢很好,并没有什么委屈。”语气和动作都很是规矩,绝对谨守主仆分界,坚决不越雷池半步。
“怎么可能没委屈呢?姐姐我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那里头的苦楚,我如何不知道。只可怜你姐姐我位份低,如今又不得圣宠,也帮不得你。”说着又要抹起眼泪来。
“贾小主是真的多想了,奴婢真的没有委屈。”便是有委屈又如何,难道你真能帮我吗?前些日子你受宠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起我来,现在皇上不常去你那儿了,你倒想起我来了,当我是傻子呢?一个从来都看不起她们母子的人竟会找她叙姐妹情意?真是笑掉人大牙了。自己熬油一样好容易熬出头了,怎么可能再跟她混在一起,带累了自己。
“好妹妹,你我可是亲姊妹,何苦这么生分,还是叫我姐姐吧。听着你一口一个奴婢,姐姐心里真是难受。我的妹妹,哪里不如人了,论模样、论性情,这宫里也是难得的……”元春目光温柔的打量着探春,伸手就要拉起探春的手来。
“小主,还请慎言。奴婢何德何能敢和旁人攀比?奴婢只求做好分内之事,并无他求。现在时候不早了,恐主子寻奴婢,奴婢只怕得回去了。小主保重。”探春冷冷打断她的话,转身就走。
元春眼看着探春离开,牙齿死死咬着下唇。要不是现在皇上对自己慢慢淡了,自己肚子又是不争气的,哪里会找这个奴才秧子。真不愧是赵姨娘那个下作娼妇生的,跟她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听清楚了?她确定是这样说的?”德宛懒懒坐在榻上,语气和身姿一样的慵懒。
“回主子的话,奴才听得真真儿的,真的一个字儿都没差。”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晴雯,赏!”
“奴才谢主子恩典。”
探春呀,看来你还真是个聪明人。不管你是因为真的忠心,还是眼睛看得清,就冲你这次的聪明,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希望你能继续聪明下去。德宛微笑着想道。
“去,把探春叫来。”
探春知道,方才她和元春的见面已经是被知道了的。这时候,她无比庆幸方才对元春说的那些话,否则……想起这些日子一来看到过的那些事情,探春难以克制的抖了抖。
“本宫知道,你是个规矩的。听说你照看小格格很是上心,本宫心里着实感激着呢。石嬷嬷,去取了那两匹新缎子来,赏了探春丫头。”德宛端坐着,笑得雍容华贵,可惜,探春只觉得身上发冷。
“奴婢哪里敢当主子的谢,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儿。”她心知这赏必定不只是为了小格格。
“罢了,听乌云嬷嬷说,格格安排你接替了香橼的位置?”能在短时间里越过那么些老人,爬到噶卢岱身边第一人的地位,可见是个不简单的。
“是,格格说习惯了香橼姑姑的伺候,奴婢是香橼姑姑教导出来的,很多事情都随了香橼姑姑,格格因此看中了奴婢。”探春小心翼翼的回道。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五了。”
“是个大姑娘了呢。虽说规矩是二十五岁出宫,不过也有降下恩典,十七八就放出去的,也不会平白耽搁了你们。只要你好好照顾小主子,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其实德宛也实在不忍心看她在宫里熬到二十来岁,早早放出去算了。
“娘娘,”探春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忙道“娘娘,奴婢情愿一生不嫁,在宫里伺候主子。”
德宛当场愣了,这探春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探春却是铁了心了。今年二月会亲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二姐姐迎春被五千两银子卖给了孙家,那孙家又是虎穴狼窝一般,生生把好端端的女儿家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探春自是心冷不提。她知道自己已是得罪了元春,王夫人岂会容得她,只怕到时候自己连迎春都要不如了。便拿定主意一辈子待在小主子身边,若是能得了小主子的心意,便一生有靠了,何必非要回去受他们的罪?
觉得似乎有人在推自己,探春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却是一起的宫女荷花,方才见到的二哥哥和四妹妹都没了踪影。
“姐姐怎么在这儿就睡了小心着凉,还托着腮,也不怕忌讳。”宫女们私下是有不少忌讳的,这睡觉托腮就是一则,据说这是苦相,永远走不了时运。
探春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德妃那里出来以后,想起从前的日子,躲在这里哭了一场,哪知道却睡了过去。忙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明明是在这儿看星星的。”这时候的她,脸上笑吟吟的,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才哭过。这就是在宫里这些年她最大的变化了,脸上裹了一层面具,面具下是什么,谁都看不到。这些年,她一直都只是笑,除了笑模样,别人再没看过她其他的表情了。况且,在宫里,本来就是只许笑,不许哭的。笑不许出声,不露齿。不论多高兴多痛苦,也只能抿嘴笑,脸上只能有这一个表情。
荷花一瞧天上,哪有什么星星呀。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我也是才小玲子找姐姐没找着,才出来帮着找的。小玲子说她昨儿个打络子编出一个大蝙蝠来,和活的一样,想送了姐姐顽的,连我也没让多看,回去以后姐姐可得让我饱饱眼福。”
探春一边和她往回走一边笑道:“咱们十二格格身边儿,若要论手巧的,还真就是这个小玲子了。不过我却断是不信她真的就没送过你什么的,不过是你小气巴拉的舍不得给我们看罢了。”
生与死
康熙三十三年,对四阿哥来说,绝对不是一个美好的年份。
这一年三月,他第一次知道了做父亲的滋味。可惜,这种滋味他还没品尝够,不到一个月,他的第一个孩子,一个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拥有的小格格,就离开了。
四阿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小格格冰冷的身体哭得天昏地暗。四阿哥是个感情鲜明的人,对讨厌的人,恨不能践踏上千脚万脚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对喜欢的人,他也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掏出来摆人家面前让人家看个清清楚楚。而对小格格,他是满怀着希望和宠爱的,毕竟是第一个孩子,他之前为了给孩子起名字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