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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儿和孟兰卿悄悄回到孟府,一路无言。进了府门,孟兰卿跟在茉儿身后,送她回房,经过花园,停下脚步问:“茉儿,你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茉儿站定,反问道:“你告诉我,你们今天去,就是为了那个下落不明的皇子吗?你们认为如兰就是?”
孟兰卿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沉吟了一下说:“无论如何,我当是你是妹妹,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茉儿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觉得星光下,孟兰卿的那双眼睛如星星一样闪亮,他宽阔胸怀中的一颗心,在热情洋溢的跳动着,从他骨脉里散发出来的热情漫延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句刻薄的话终于没说出口。
茉儿低下头,说:“晚了,我要睡了。”转身就走。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温暖茗未曾到后院见茉儿,先见了孟兰卿。两个人对昨夜之事仍有猜疑,怎耐茉儿和如兰都不肯说,两个只能私下猜度。
孟兰卿有点为难,说:“我爹,虽然一向自诩风liu才子,可是真要是在他寿晏上请花楼里的头牌为他献艺祝寿,总是有点……”
温暖茗点点头,说:“现在看来,无风还起浪呢,这次祝寿不过是个由头。索性就请了她过来,以静制动,说不定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呢。”
孟兰卿当下只好点头,说:“这件事只能由我出面,先瞒着我爹再说。我已经写好了请柬,一会派人送过去。”
温暖茗点头,又说:“昨夜回来,二小姐没和你说什么吗?”
“和我能说什么?茉儿拿我当陌生人,甚至不如你和她师生情谊来得深厚。”
温暖茗讪笑道:“孟兄拿我说笑了。毕竟你们是兄妹,我总以为有什么事,当着我她不好说出口。”
“嗯,昨夜,明显她们两个有争执,只是不知为何茉儿最后改了口。”
“这件事,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
温暖茗到得后院,见茉儿的房子外冷冷清清的,连锥儿也不见。不由得咳嗽一声道:“锥儿,你家小姐在吗?”
喊了几声,无人搭言,只好迈步往里走。
进了平日的书房,见自己平常坐的案几上放着一壶热茶和一碟小点心,人却一个都不见。迈步出来,隐隐听见有说笑声,似乎是从锥儿的房里传出来,心想:一定是这主仆二人私下弄些小玩意,忘记了时间。
只好重新返回屋内,坐下来,喝茶,拈了一块小点心放进嘴里。甜而不腻,酥脆爽口,入口即化,余香满嘴。不由得啧啧称奇,不由得又拈了两块。
忽然门帘一挑,只见茉儿站在门口,脸色红润,略有汗意,见到温暖茗,忙行礼道:“先生久等,是茉儿之过。”
温暖茗回礼,应一声,好奇道:“你和锥儿在一起?”
茉儿坐下,解开大氅,摇头说:“没有,她在和妹妹兰心一起合计着做什么小点心,我又不会,出去走了走。”说时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碟,面上含笑道:“她为温先生早就准备好了,算是谢罪呢。”
温暖茗知是小女儿家事,也不多问,只赞叹道:“锥儿倒是好手艺。”
茉儿点头道:“她呀,是沾了兰心的光。不过是打下手而已。”
“怎么,这竟是三小姐做的不成?”温暖茗大奇。
茉儿点头说:“人看人,通过什么?不过是以皮相取。究竟一个人什么样,没有谁能说得清。”说是低头一笑,说:“我说多了,先生,请上课吧。”
温暖茗知道,茉儿像一颗含羞草,却带着一身的荆棘,内心却是柔软而脆弱的。稍稍一触碰,总要受到刺痛。可她,却顽强的保留着自己自以为不受任何伤害的那颗心。
百花楼里,如兰懒洋洋的起身,有一个身着红衣的俏丽小丫鬟帮她梳着最流行的发髻。为她戴上一枝金钗,朝着镜子里的如兰道:“公子,您真是比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还像姑娘。”
如兰似笑非笑的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久久不开口。小丫鬟的话音消下去,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一软就跪了下去说:“公子饶命,是我说错话了。”
第一卷 第23章、姑娘不是姑娘
如兰站起身,掏出帕子轻轻沾了一下眼睫上的胭脂,坐在床边,这才开口:“你跟了我不短了,可知道错在哪了?”
“奴婢,不应该说公子像姑娘。”
如兰却摇了摇头说:“看来,是我不该让你们离我离得太近。来人。”门外立时进来老鸨,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如兰一指那丫鬟,道:“把她拖下去打死。”
老鸨连眼都不眨,应声道:“是。”
上前来轻轻一拖这丫鬟的腰,竟然挟在肋下,转身要出门。
小丫鬟身子瘫软,颤声道:“奴婢犯了错,死有余辜,只是请主子示下,究竟奴婢错在哪,好让我死也瞑目。”
老鸨道:“死就死了,还说什么?”
如兰道:“我是姑娘,这里哪来的公子?”
小丫鬟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一时老鸨进来,毕恭毕敬的回道:“姑娘,按您的吩咐,都做好了。”
如兰看着自己的指甲,说:“把凡是知道公子的姑娘,都给我清出去,再给我弄两个看着顺眼的来服侍我。”
“是。”
“你去吧,我昨天没睡好,再歇歇。”
老鸨退出去,如兰的手还那么举着,自嘲道:“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是公子还是姑娘。”
懒懒地在床上歪着,如兰怔怔发呆。许是被浸染得太久,不自觉得眼神已经带了一点点女子特有的无助和妩媚。
想起昨夜之事,那扮上男装的小巧女子,竟然有几分英气。欺负她也够过份的了,她到最后居然帮着自己说话。还有那两名公子,都是外表温厚而内心狠绝的角色。他们来做什么?难道是那狗皇帝授意的?哼,他还没尝到苦头呢,就先反咬一口了。想抓到自己,妄想!
门叩叩轻响。
如兰不想动。一声不吭,装作没听见。隔了一会,人声渐远。
如兰竟似有些怅惘般的轻叹了口气。仍然是女子的娇媚和甜腻。手抚了抚自己的喉咙,忽然气起来,一挥衣袖,把几上的茶具摔了个粉碎。
门怦一声就被撞开了了,老鸨慌张的闯进来问:“姑娘,怎么了?”
如兰慢转身,轻凝眉,眼神缓缓聚焦于老鸨身上,像是不认识一样,眯缝着眼睛问:“我没记得叫你进来。”
“我,是,我知错了。我怕姑娘发生意外,所以一时心急,全然忘了平日的规矩。”老鸨不自主地跪下去。
如兰哼一声道:“我看最近,你们大概把规矩是什么都忘得差不多了。她们不懂事,倒也罢了,可你跟了我十几年,是不是想让我揭了你的皮?”
“只要姑娘愿意,四儿宁愿粉身碎骨。可是为了保证主子的安全,我情愿被主子揭了皮。”这四儿忽然慷慨起来,虽然低着头,脸上却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如兰轻笑道:“是了,你带着这人皮面具,想必很不舒服,自然巴不得我早晚给你揭了去。”
四儿跪伏下去说:“主子,你明知四儿不是这个意思。”
膝盖压在瓷器碎片上,有红色慢慢浸出。
如兰起身,懒懒得说:“我没精力和你争辩。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刚才是你在门外敲门?那时候怎么又不进来了?”
四儿回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过是想趁主子得闲的时候回一声。”
“说吧,什么事?”
“第一件,那个王公公派人传话来说,下个月十五,老头子要去孟府替孟丞相祝寿。”
如兰点点头,道:“这孟丞相果然好大的面子。”
“是。第二件,孟丞相派人送来请柬,说是请姑娘于当日过府一起热闹热闹。”
如兰点点头,心道:“这必是那孟公子写的了。”
四儿等了半晌,这才悄声说:“这两位派来的人,都在外边候着呢。”
如兰嗯一声说:“告诉他们,三天后等我回话。”
四儿点头,想要起身,忽然想起来什么,说:“主子,还有您一封信,是如意公主送来的。”
如兰轻笑一声道:“拿上来。”
一时四儿出去,叫小丫头打扫了残渣,把一封浅红色的信笺呈了上来。未曾开启,先闻到一股好闻的清香。
如兰接过来,掏出信纸,上面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话: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悔。
如兰手轻轻一滑,信纸像柳絮,轻飘飘的打了几个旋,落到地上。如兰一抬脚,从上踏过,信纸立刻就皱了。
四儿瞟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
如兰问:“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四儿道:“这公主是皇家后代,不会把这首家喻户晓的词背错吧。明明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啊。”
“是啊,那你是说她另有深意了?”
四儿想了想说:“四儿与公主不熟,不敢妄加揣测。”
如兰哼了一声,没说话。
四儿跟上一步,陪笑道:“主子,您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如兰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又岂是我一个人的不顺心!你刚才口口声声的说为了我不惜粉身碎骨,不知这话里有几分真?”
“全心全意。”
“是吗?话谁都会说,而且都说得既漂亮又大方,要真的做起事来才可验出真心。罢了,我何德何能,敢要你的一颗心。”
四儿忙道:“不劳主子张口,只要主子肯要,我随时准备挖出这颗心来。”
如兰打断她道:“行了行了,没事和你磕这些闲牙做什么。今天白天我要出去一趟,有来的客人都替我挡了。”
四儿应声说:“是。”
如兰待四儿出门,关上门,打了一盆温水,抹净了化好的妆,脱下一身柔旎的女子的衣服,换上了一身男装。镜子里是一个帅气的年轻男子。
又掏出一粒黑色药丸来,放到温茶中,待药丸慢慢化尽,这才举起茶碗一饮而尽。咳嗽了一声,已然恢复了男子的声音。推开窗,朝外面望。窗下是后花园的一条小径,见四下无人,如兰身子一轻,跳到楼下,正了正衣冠,很快像一位刚睡醒的客人,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