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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当时及历史上各种形式的有神论思想和宗教迷信观念,进行了广泛的分
析批判;通过这些批判丰富了唯物主义的思想内容。
第二,刘、柳在关于自然现象的阐述过程中,更在主观上试图把他们这
种世界观贯彻到社会历史领域,极力从他们所能理解的社会的客观规律来认
识历史发展,解释社会现象;并对于当时及历史上各种形式的唯心主义历史
观和神学的社会历史学说展开了批判;通过这一比较深入的批判,又创立了
富有人民性和反抗性的一种“生人之意”的人道主义的历史观,从而把唯物
主义世界观在实际的运用时变为政治斗争的手段。这一点,对于后代的唯物
主义者富有启发作用。
第三,刘、柳不仅在理论战线上坚持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同时又在贞元、
元和之交,代表着带有非品级性色彩的庶族地主与王伾、王叔文结成政治革
新集团,向宦官、藩镇所代表的特权势力和豪族所代表的品级性地主阶级等
反动统治集团,展开了搏斗。(参看本卷第一章)这就充分证明,刘、柳的
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富有斗志昂扬的实践性格。同时我们也应指出,从刘、柳
这样有组织的政治斗争起,已开启了宋代王安石以及明代方以智等人以唯物
主义哲学家而直接参与大规模的政治斗争的先河,而与前代唯物主义者多倾
向于文化斗争相比较,就不同了。
根据这三个特点来给以综合的评价,刘、柳在中国唯物主义史上的贡献
和地位,不仅超过了荀子,而且也超过了王充和范缜。
但是,中唐特权势力通过宦官和藩镇,内外结合,罗致而成的“八司马”
冤狱,隐蔽着历史真实;长期以来,除少数学者如王安石等肯定他们的功绩
外,封建的史书总是诬蔑他们为“小人”;刘、柳的文章,虽为人们所熟读,
但很少有人脱出字面上的背诵,对他们的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予以公正
的评价和应有的阐扬。甚至“五四”以来有关中国哲学史或思想史的著作,
除极个别的以外,也从无片言只字提及刘、柳的姓氏。这样的冤案是不能令
人容忍的。
刘、柳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体系之被湮没,是和中国封建社会“异端”
思想家所遭受的悲剧的命运,有其共同之点的,然而最使人困惑的是,有些
进步的思想家的著作因了遭受禁忌以至佚失,从而也就难于知道他们的思想
内容,但刘、柳的著作却不然,他们的文章传诵之广并不下于正宗学派的。
为什么他们的思想一直湮没着呢?原来刘、柳的文章被统治阶级正宗化了,
偏见成了公论!因此,我们必须依据列宁所指示的,首先揭除旧史的掩盖的
偏见,重新估价他们的思想。
在刘梦得集(卷次依崇兰馆本)和柳河东集(卷次依世綵堂本)中,关
于唯物主义无神论的著作,约计八十篇上下;直接而系统的表述世界观的著
作,则依原论证展开的逻辑顺序,集中的表现于如下六篇:
(1)柳宗元天说(卷一六);
(2)刘禹锡天论上篇(卷一二);
(3)刘禹锡天论中篇(同上);
(4)刘禹锡天论下篇(同上);
(5)柳宗元答刘禹锡“天论”书(卷三一);
(6)柳宗元天对(卷一四)。
这六篇著作,应视为中国唯物主义无神论史上的重要文献。历来的正宗
派注释家(例如宋人所谓“五百家注”),由于地主阶级意识形态的偏蔽,
对刘、柳的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采取了敌视或抹杀的态度,故于其写作年
代,很少给以考辨。我们从这些著作来看:一则说“盖有激而云”,再则说
“今以一己之穷通而欲质天之有无”,断之为刘、柳永贞(公元八○五年)
贬谪后的“孤愤之书”是合乎历史实际的。
元和八年(公元八一三年)韩愈的答刘秀才论史书(韩昌黎集外集卷二)
说:“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
针对韩愈这种有神论的世界观,柳宗元曾作与韩愈论史官书(柳集卷三
一)给以批判:
“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藁,私心
甚不喜。。。又言‘不有人祸,则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
然亦甚惑。。。凡鬼神事,渺茫荒惑无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
犹惑于此?。。此大惑已。”
上述韩、柳就“史官”问题所展开的有神与无神的理论斗争,与柳作天
说,从“韩愈谓柳子曰”起论,先后恰相衔接。因此,他们颇有可能从一次
论争连续出现了若干作品,亦即从“论史”争到“说天”。依论争的逻辑顺
序而言,从人事的“当然”深入到天理的“本然”,由“天人之际”穷究“道
之大原”,也符合于理论斗争一般的展开过程。
倘若这个推断得以成立,则上引前五篇论争性的无神论著作,就完整地
反映着韩和柳、刘如下一个论争的场面:
(一)元和八年,正当“王叔文之党既贬,有诏:虽遇赦不得量移的四
年之后,韩愈以“论史”为题目对柳宗元进行有神论的说教;
(二)柳宗元坚持其无神论的立场,除在与韩愈论史官书中对之进行批
判外,特另撰天说“以折韩退之之言”;
(三)刘禹锡以柳宗元的终点为起点,续作天论三篇“以极其辩”,使
刘、柳共信的无神论思想更加完整而牢固;
(四)柳宗元最后作答刘禹锡“天论”书,声明天论乃天说的“传疏”,
二者在原则上“无异道焉”,实乃一个学派之言论。论争至此结束。
把论争年代和论争过程这样确定下来,有其重要意义。因为由此可以证
明:刘、柳在政治革新运动失败以后,丝毫没有屈服,经过实际斗争的考验,
其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体系更加成熟与巩固,成为继续坚持斗争的理论武
器。
就论争的思想内容来看,韩、柳之间,为有神论与无神论的根本对立,
从韩文到柳文,意味着有神论被批判和无神论被树立的过程;反之,刘、柳
之间的异同商讨,则是无神论思想自身的深刻化、丰富化并体系化的成长过
程,也即无神论与唯物主义相结合,而上升为完整的世界观的过程。
这就是说,论争过程的前后两个阶段,在理论意义上有严格的区别,不
容混同。因为这一论争,实质上是政治革新斗争在思想战线上的继续或延长,
它反映着中唐“朋党”分野的社会根源或阶级关系。这里,必须破除旧史家
和近代唯心主义者的阶级偏见,依据当时阶级斗争的规律,来划清两条路线
的是非界限。
前面说过:论争的起点,是韩、柳之间的有神论与无神论的根本对立,
是柳宗元持其无神论武器对于韩愈的有神论展开批判。但是,正如天说所示,
这一论争的逻辑特点,在于主敌双方,各从实质相反的根据出发,导出了形
式上好象并无多大分歧的结论。为了揭穿这一论争场面的实质,特将韩、柳
在论争中所显示的逻辑体系,列表对照(表见下页)。
从结论上看,韩说凡呼天怨天者举不知“天”,柳说凡求天赏罚或望天
哀仁者均是大谬。不怨乎天与不求于天,好象在形式上是没有多大分歧的;
而从根据上看,韩说天能赏功罚祸,柳说天只是“物”,根本不能有报有怨。
这样看来,人格神与自然物,在前提上是根本对立的。因而韩、柳之间的论
争焦点在于理论根据,已非常明白。至于在结论上对“天”的态度,韩愈只
教人不怨,那就无异教人不必对于贫困世界控诉了,逆来顺受而已,否则,
就不知“天”或神之妙了。
从逻辑的根据和结论上看来,在韩、柳之间,更存在着这样的分歧,韩
愈的根据和结论的关联在于消除上帝和现实的矛盾,而柳宗元的根据和结论
的关联在于暴露上帝和现实的矛盾。韩愈以不应怨(怀疑)而怨(怀疑),
谓之“极戾”(破坏统一),而柳宗元则以从莫须有的东西找寻理由,谓之
“大谬”(矛盾之至)。
逻辑的根据就是世界观的缩写。所以柳宗元写“天说以折韩退之之言”,
也就是柳持其无神论以批判韩的有神论。
但是,韩愈的逻辑秘密究竟何在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本书第六章已经指明:韩愈在中国思想史上所以
占有“正宗”地位,是由于他首创了“道统”之说,并以直接孟轲,继传“道
统”自命;与此同时,韩愈也师承了思、孟学派的“无类逻辑”,用以阐述
其有神论的世界观,这是韩愈思想特点及其逻辑秘密的所在。兹据天说所转
引的“韩退之之言”,给以具体分析如下:
第一,韩愈完全学孟轲笔法,以类比述意而又绝不知类,袭用曾参、子
思“以身形物”的方法,推演出歪曲实际的天人关系,他说:
“果蓏饮食既坏,虫生之;人之血气,败逆壅底为痈疡疣赘瘘痔,
虫亦生之。木朽而蝎中(出),草腐而萤飞,岂不以坏而后出耶?物坏,
虫由之生;元气阴阳之坏,人由之生。”
这里应特别注意的是:在韩愈看来,所谓“坏而后出”就是宇宙的普遍
规律之一。准此,则事物转化的过程,新陈代谢的质量跃进或突变的过程,
被事物互灭的过程所代替,必甲坏灭而后乙生成,因乙生成而甲益坏灭,因
而发展规律便被他歪曲了。韩愈这个主观臆造的所谓规律,其如何歪曲了客
观实际,已由刘禹锡给以批判,这在下文另有叙述。这里只指出:韩愈把蝎
与腐木、萤与腐草,人类与元气阴阳的关系,视同一律,互相比附,实为“坏
而后出”见解的来源,而这也正是思、孟学派“无类逻辑”的应用。从方法
论上看,完全不顾事物的种差,抹煞事物的差别性,而片面地夸大其同一性;
或完全不顾事物的普遍联系,只抽象地抓住表面矛盾一个侧面,而抹煞其互
相依存转化的发展,正是形而上学的特点,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