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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分,苟时无品藻,则理难铨综。故陆景典语生焉。
词人属文,其体非一,譬甘辛殊味,丹素异彩。后来祖述,识昧圆
通,家有诋诃,人相掎摭。故刘勰文心[雕龙]生焉。
若史通之为书也,盖伤当时载笔之士,其义不纯,思欲辨其指归,
殚其体统。夫其书虽以史为主,而余波所及,上穷王道,下掞人伦,总
括万殊,包吞千有。自法言已降,迄于文心而往,以纳诸胸中,曾不■
芥者矣。夫其为义也,有与夺焉,有褒贬焉,有鉴诫焉,有讽刺焉。其
为贯穿者深矣,其为网罗者密矣,其所商略者远矣,其所发明者多矣。
盖谈经者恶闻服、杜之嗤,论史者憎言班、马之失,而此书多讥往哲,
喜述前非,获罪于时,固其宜矣。犹冀知音君子,时有观焉。尼父有云:
‘罪我者春秋,知我者春秋’,抑斯之谓也。”
史通的“总括万殊,包吞千有”,在形式上近似于淮南子的“牢笼天地,博
极古今”。但史通的与夺、褒贬、鉴诫、讽刺,在内容上和精神上,吸取了
扬雄法言的传统,以反对诡言异辞;继承了王充论衡的观点,以攻击欺惑牴
牾;重视着应劭风俗通的方法,以化除拘忌;并吸收了应劭的辨识人物兼偏
长短、陆景的品藻贤愚善恶、刘勰的评论古今文章等等特点。总的来说,史
通的撰作,在于“以史为主”,而阐明治史的通识,这就在理论上和方法上
具有着哲学的意义。鉴识篇说:“夫人识有通塞,神有晦明”(史通卷七)。
通识是史通全书的主题。刘知几在这里没有说出他和史记的关系。但他对于
史记,童年时就学习过,对于司焉迁“拾遗补艺(六艺),成一家之言,厥
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的精神,不能不受到一定的影响。他在六家篇
说:“史记家者,其先出于司马迁。自五经间行,百家竞列,事迹错糅,前
后乖舛。至迁乃鸠集国史,采访家人,上起黄帝,下穷汉武,纪传以统君臣,
书表以谱年爵”(史通卷一)。在二体篇说:“史记者,纪以包举大端,传
从委曲细事,表以谱列年爵,志以总括遗漏,逮于天文地理、国典朝章,显
隐必该,洪织靡失”(同上)。这都是从“通”的方面对史记的推许。尽管
在别的方面刘知几对史记颇有不同的意见,但在“通”的这一点上对史记是
赞美的。史通序说:“且汉求司马迁后,封为‘史通子’,是知史之称‘通’,
其来已久,博采众议,爰定兹名”。这就不只是一个名称的问题,而是刘知
几以司马迁之得“通几”(相当于哲学)之学高人一筹,并隐然以当代司马
迁自居了。
这里应该指出,刘知几在著作生涯中和当时的现实是有矛盾的。他之所
以写史通,是出于不得已,是不得已而求其次的办法;他之隐然以当代司马
迁自居,也还只是一种谦逊的表示,而并不满足于作当代的司马迁。自叙说:
“昔仲尼从睿圣明哲,天纵多能,睹史籍之繁文,惧览者之不一,
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以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
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迄于周。其文不刊,为后王法。自兹厥后,
史籍逾多,苟非命世大才,孰能刊正其失!嗟予小子,敢当此任。其于
史传也,尝欲自班、马已降,讫于姚、李、令狐、颜、孔诸书,莫不因
其旧义,普加厘革。但以无夫子之名,而辄行夫子之事,将恐致惊末俗,
取咎时人,徒有其劳而莫之见赏。所以每握管叹息,迟回者久之。非欲
之而不能,实能之而不敢也。
既朝廷有如意者,遂以载笔见推。由是三为史臣,再入东观。每惟
皇家受命,多历年所,史官所编,粗惟记录。至于纪传及志,则皆未有
其书。长安(公元七○三年)中,会奉诏预修唐史。及今上(中宗)即
位,又敕撰则天大圣皇后实录。凡所著述,尝欲行其旧议,而当时同作
诸士及监修贵臣,每与其凿枘相违,龃龉难入。故其所载削,皆与俗浮
沉,虽自谓依违苟从,然犹大为史官所嫉。嗟乎!虽任当其职,而吾道
不行;见闻于时,而美志不遂。鬱怏孤愤,无以寄怀。必寝而不言,嘿
而无述,又恐殁世之后,谁知予者。故退而私撰史通,以见其志。”
这就说出,刘知几没有孔子之名而要行孔子之事;同时,又以无孔子之名而
怕行孔子之事。这是刘知几的真正愿望,也是他的严重顾虑。他所要求的
“通”,本来是要删定司马迁以下的史书,上继孔子,成不刊之典,但因了
官职这一种束缚以及和官僚们的矛盾,却又不能不退而以写出史通为限,而
把他的志愿局限于对古今史书的评论上。这是刘知几的矛盾,同时也是社会
矛盾在刘知几思想上的反映。当时的社会矛盾是复杂的:一方面是豪族地主
与庶族地主之间的社会斗争,通过学术上的折光,反映为刘知几以博雅高才
对于流俗之人的指摘态度;另一方面是进步思想与封建主义的正宗虚构的专
断之间的文化斗争,反映为刘知几以一家独创之学对于官僚机构史局监修的
抗议精神。由前者而论,是品极性地主的传统意议对历史估价的偏见;由后
者而论,是中国思想史上优良传统的发扬。这两者的矛盾恰巧集中于刘知几
一身,而刘知几的学术活动却以积极性为主要方面。
刘知几出身名门,是汉代楚孝王嚣的曾孙居巢侯般之后。他作刘氏家乘
及谱考,考定刘氏先世,希望能得居巢的封邑,后来果然被封为“居巢县子”。
他和柳冲徐坚等所修姓族系录,是唐代重要的氏族书。他在书志篇和杂述篇
对于古老的氏族怀有颇深的感情。他对于氏族谱的真伪、不同氏族的盛衰,
虽都给予了注意,但对于氏族的重视却是前后一贯的。帝王苗裔,公侯子孙,
高门贵族以及郡正州曹的世家,都被认为是氏族志的好材料;而对这类材料
的记录是被认为“品藻士庶”的有用的东西。辨明氏族谱的真伪和不同氏族
的盛衰,也正是为了把氏族史搞得更正确一些,以防所谓“伪”“冒”。
刘知几的士族门第的偏见是很显著的。史通卷十辨职篇说:
“大抵监史为难,斯乃尤之尤者。若使直若南史,才若马迁,精勤
不懈若扬子云,谙识故事若应仲远,兼斯具美,督彼群才,使夫载言记
事,藉为模楷,搦管操觚,归其仪的,斯则可矣。但今之从政则不然,
凡居斯职者,必恩幸贵臣,凡庸贱品,饱食安步,坐啸画诺,若欺而已
矣。”
“夫人既不知善之为善,则亦不知恶之为恶。故凡所引进,皆非其
才。或以势利见升,或以干祈取擢。遂使当官效用,江左以不乐为谣;
拜职辨名,洛中以不闲为说。言之可为大噱,可为长叹也!”
这些话当然也反映了史馆中的恩幸贵臣的以势利见升,以及他们在学术上的
无知,但更根本地还是反映了史局职务中士族和庶族的矛盾。刘知几在这里
所痛心的,不仅仅是官僚机构的用非其才,而还在于“恩幸贵臣,凡庸贱品”
以“势利”和“于祈”而取得高位,从而“督彼群才”。在史通卷十一史官
建置篇中更指斥“近代趋竞之士”所以“尤喜居于史职”,为的是“书成缮
写,则署名同献,爵赏既行,则攘袂争受”,以及可以“书之谱传,借为美
谈,载之碑碣,增其壮观。”刘知几虽然以当代司马迁自居,以继承孔子为
志,但又以史通和白虎通比拟(见史通序),这在一定意义上就反映出一种
隐约的士族的偏见。另一方面,刘知几确也暴露出当时封建主义的官僚组织
之束缚,在那里不问士庶,以势利和干祈为进身之阶,从而窒息了学术的研
究。
刘知几的这种议论和他反对史馆监修是有联系的。因为当时监修人员以
及史局的其他人员固然有不少是出身于庶族的,但他反对监修,更主要的是
在这种制度对于修史工作的有害而无利。约在景龙二年(公元七○八年)或
其以后不久(见唐会要卷六四史馆杂录下),刘知几致书国史监修官萧至忠
等,指出官僚机构式的史馆的五不可。其中第一、第三、第四有这样的话:
“古之国史,皆出自一家。如鲁、汉之丘明、子长,晋、齐之董狐、
南史,咸能立言不朽,藏诸名山。未闻藉以众功,方云绝笔。唯后汉东
观,大集群儒,著述无主,条章靡立,由是伯度(李法)讥其不实,公
理(仲长统)以为可焚,张(衡)、蔡(邕)二子纠之于当代,傅(玄)、
范(晔)两家嗤之于后叶。今者史司取士,有倍东京,人自以为荀(悦)、
袁(宏),家自称为政、骏(刘向、歆)。每欲记一事,载一言,皆阁
笔相视,含毫不断。故头白可期,而汗青无日。其不可一也。”
“昔董狐之书法也,以示于朝;南史之书弑也,执简以往。。。然
今馆中作者,多士如林,皆愿长喙,无闻■舌。倘有五始初成,一字加
贬,言未绝口,而朝野具知,笔未栖毫,而缙绅咸诵。夫孙盛实录,取
嫉权门;王劭直书,见雠贵族,人之情也,能无畏乎?其不可三也。”
“古者刊定一史,纂成一家,体统各殊,指归咸别。夫尚书之教也,
以疏通知远为主;春秋之义也,以惩恶劝善为先。史记则退处士而进奸
雄,汉书则抑忠臣而饰主阙。斯并曩时得失之列,良史是非之准,作者
言之详矣。顷史官注记,多取禀监修,杨令公(杨再思)则云必须直词,
宗尚书(宗楚客)则云宜多隐恶。十羊九牧,其令难行;一国三公,适
从何在?其不可四也。”(史通卷二十忤时)
这都指出封建官僚机构的史官监修远不及个人著作之能无所顾虑,自成一家
之言。辨职篇更明白提出来一家独创之学是自古的优良传统:
“昔丘明之修传也,以避时难;子长之立记也,藏于名山;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