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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何进,太尉杨赐、太傅袁隗、大鸿胪曹嵩、廷尉崔烈及袁氏门生故吏与太中大夫杨彪、尚书令周毖、议郎崔钧等人认为马越此举目无国法,无视汉家四百年来的祖宗礼法与征辟官员制度,此举昭示其毫无廉耻之心,将大汉官爵明目张胆当做货物买卖,马越此举无异于败坏朝堂名声,其心可诛。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尽管只是在东郡南部小范围施行,却着实侵害到世家大族立足之根本,令他们恐惧。
而另一方面,朝堂上还有一点不同的声音。
中常侍张让、赵忠,司空张温,宗室太常刘焉等人则认为马越此举仅为讨贼,非但无过且有功苦。不应对其降罪反应通行诏令或施以告诫,其为平叛不应因此获罪,望陛下再作考虑。
袁隗崔烈等人从抨击马越的上书策略到攻击人身,认为马越出身低贱,权宜战时做个校尉已经足够恩宠,陛下不可再对其多加亲待。
表面上,两拨朝臣泾渭分明,一边多数为清流大臣,一边则是宦官左道。可实际上,这次争论还真是对事不对人,任何人提出这样的奏请,都会受到如此待遇。反对的声音因为此诏令一出便有可能危及到他们的地位,使士族反感马越,因此恨不得噬其骨肉将其打入大牢就地处死。而略表支持的一派则多为宦官,这一封诏令出与不出,都不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如今的地位靠的是军功与陛下,无关痛痒。这两派人,都聪明得很,鲜有看不懂时局的无能之人。
这一句话捅了篓子,何进出身一样低劣,并且他在近日刚刚升为大将军进乡侯,袁氏崔氏这些士大夫的这番言论深深的刺痛了他,导致何进突然变了阵营开始为马越说话。
出身低微,在这个时代本就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没有人在乎你是谁谁谁的后人,哪怕现在你是豪族,家中没有士人在朝堂没有影响力也是一样,休想挤进这个圈儿。
清流大臣的上书狠厉非常,欲置马越于死地。而往日对清流猛烈抨击的常侍们此次则是轻飘飘的还击,在清流眼中马越不是他们一派,尿不到一个壶里还亲附宦官,能剪除十常侍的羽翼他们是很开心的。而张让为首的宦官一派多数觉得马越不是他们的心腹,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他们中超过半数的赞成都是为了诏书内所隐含的寓意而言,至于马越的死活,谁在乎呢?
唯一一个可能为马越说话的人,梁鹄,则在朝堂上跪着,一言不发。
时至子夜,未央宫宣室。
“哈欠~”
汉帝刘宏盘腿座于龙榻,榻上铺满了各级官员的奏折。
“来人!为朕打来清水。”
尽管是深夜,宣室外立即有中黄门侍从的紧密而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刘宏低头就着烛火翻阅着每一份奏折。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未曾如此认真地翻看大臣的上书了,马越此次的一封来自东郡战区的奏折,在朝堂上引发轰动,尽管让廷议变得犹如集市一般嘈杂,却正是刘宏愿意看到的结果。
无论马越是有心之举还是无心之过,触及到大族的底线,便是刘宏愿意见到的。
“皇权,怎能被掌握土地的外姓大族所掌握呢?”
“这天下的美女、财富、土地、百姓,都是朕的!”
刘宏看过一封谏议大夫的上疏,无趣的甩到地下,竹简中的接连处细绳断开,简牍洒落一地。枯燥的讲述朝廷时势的上疏刘宏从什么时候看腻的呢?刘宏皱着眉头出了口浊气,大概是建宁元年在太庙正式接任皇位初登大宝的那一天开始的吧。
每一个大臣的上疏都是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朝廷的时势,大义凛然的抨击朝政,各个忠心耿耿引据经典,然而总结大意便是要朕杀了给朕提供快乐的弄臣,削减朕的开支花费,将朕的后宫美人分与他人,嫌弃朕亲善之人不够贤明,朕打仗打输了全是朕的不是,朕打赢了这些个三公九卿又觉得朕的得力干将人品不好不是东西……总之,总是能挑出朕的不是,就连孝桓皇帝的罪过都算在朕的头上,他又不是朕的老子!
这样的上疏就没断过,朕看得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少年时在河间国被阿父带着买上一双草鞋开心!
突然间,刘宏在榻边儿发现了一封上疏,上面精美的笔法吸引了他的注意,熟悉的笔迹令他印象深刻,不用看名字他都知道上疏的主人是谁。
选部尚书令,梁鹄奏请陛下亲启!
“梁鹄这老儿,大殿上一言不发,却写来如此厚厚一卷上疏……”
刘宏说着,便翻开了这封上疏。
“光和二年,臣蒙圣恩刺史西凉,长水救拙荆于危难之间,遂有师徒之名。初,臣亦不喜长水凶蛮有力,不敬汉家,异礼任侠,然其聪慧好学,侍臣五年有余,至于明礼通书,人常言一日师终身父,臣与长水,情同父子。
今臣闻长水校尉欲请陛下以东郡余田换官,除归附民之罪,此言无异绝世家之命,与陛下增忧。臣实甚恐,至两股战栗而不敢言。臣听闻中郎卢植围守广宗不得寸进,中郎朱隽三军败绩、中郎皇甫退守长社。然长水战冀州截黄巾斩级千余位居首功,东阿逆贼闻风而降,兵锋所指各县皆破,贼人授首,三军无人出其右者。其人忠肝义胆,骁勇善战望陛下明鉴。臣尝教长水忠于陛下,长水心亦然焉,曾与臣言:为陛下赴汤蹈火乃其平生所愿。甫自狱中一出便急为陛下效死,临危受命。长水之心,及至此刻或不爱百姓,或不敬勇士,或不尊士儒,然其尊陛下有若神明。
臣愚驽,不明政事,不通人脉,脾性乖戾,仅知忠于陛下。然臣曾闻,子有罪,其父不为之解,亦为罪也。然今日臣子长水有罪,臣不为之解,臣有何用?故臣上疏叨扰陛下,望陛下恕臣结党营私之罪,宽长水妄议朝政之责,全臣父子之心,长水报陛下之志……”
“呼。”刘宏出了口气,合上书简,认真的放在放在一旁,扫眼乱糟糟的龙榻,一脚将所有简牍都扫到地下,躺在榻上仰望三丈宫顶,口中喃喃道:“梁鹄啊梁鹄,整个朝堂的王公大臣都将朕视作天子,就你将朕视为从前嬉戏于鸿都门学的旧友,肆无忌惮的将上疏当做你师徒情深的信筏,可朕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环视龙榻左右,空荡寂静的宣室,二十七岁的东汉皇帝刘宏突然倍感孤独,他想念十七年前河间国的解亭侯府,想念自己贫困而早亡的先父。
父亲大人,儿子现在有万金家财,您看见了吗?儿子现在是九五之尊,您高兴吗?儿子现在要自称朕了,您知道吗?
父亲大人,你在哪儿啊?儿子想念您,这些年,儿子不快乐……
第六十七章 蹇硕心机
第二天,刘宏没有参加早朝,一众朝臣等待着他的决定,然而他并没有出现。过了半个时辰才命小宦官匆匆跑来,传达今日没有廷议的消息。
这一天,汉帝刘宏在后宫中命宦官宫女将宫中奇珍异宝拿出,并购入洛阳市集的商品货物,按照奇怪的小县集市的模样安置,宦官宫女们扮作商人与赶集的百姓互相交易,汉帝本人也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流连于‘宫集’之中。
百官获知此时无不痛心疾首,却无人留意,汉帝刘宏抱着三岁的皇子协驻足于草鞋摊前,时常无故落泪。
……
而与此同时,中黄门蹇硕带着一封诏书与三五随从自洛阳快马加鞭,一路开关过河,抵达东阿。
“长水校尉马越接诏!”
“皇帝诏命,东郡南部户有余田愿献于朝廷者,百亩升爵一等,五百亩择族中一人入宫为郎!”
马越披挂跪伏接诏,之后便起身对蹇硕笑道:“却不想陛下派蹇黄门前来,这一路倒是多有劳累,麻烦蹇黄门了。”
“蹇硕与校尉还要如此见外吗?说起来,奴一路跑得再远也不过千里而已,比不得校尉一封上书跑的远。”蹇硕先是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随后白了马越一眼说道:“马校尉你可不知,你这一封诏书让你在生死之间跑了一个来回!”
“噢?”马越皱了眉头,他问道:“蹇黄门此言何意?难不成朝中……”
蹇硕轻笑一声,扬手挥向军帐说道:“请吧马校尉,难不成奴跑这千里还不够格进帐喝碗温汤吗?”
马越眯眼一笑,这营寨门口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邀请蹇硕与程立关羽杨丰徐晃一同入帐,吩咐阎行差人对蹇硕的随行人员好好伺候。
甫一入帐,蹇硕便变了模样,立即对马越行了一个大礼。
马越急忙将蹇硕托起,且不说他与蹇硕如今地位对等,单单这蹇硕朝廷特使的身份就比马越高上一些,马越怎么敢受如此一礼。
随着其率禁军剪除宫内黄巾党羽,蹇硕地位也已水涨船高,再不似从前的中黄门冗从一般任人欺辱,照理说他与马越如今尽管官爵依旧有所不如,但在刘宏身边他与马越都是朝堂上的红人,地位对等。
“蹇黄门这是为何,快快起来。您可是陛下的特使,怎能对某行礼……某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蹇硕笑着将马越拉到军帐上首,自己坐在右边举杯笑着说道:“马兄不必客套,洛阳的那些个大臣都觉得蹇硕是走了狗屎运得了陛下赏识,蹇硕却是深知若无马校尉,蹇硕何以有今日,这一礼,校尉当得!帐外当着外人,蹇硕是朝廷特使。这帐内,便只有蹇硕与兄长。蹇硕请校尉共饮此杯。”
“哈哈!”蹇硕当着马越的几名心腹,这面子给的是实打实的足,当下马越也不顾军中不准饮酒的律法,端起面前的酒爵一口饮尽,抹了抹嘴说道:“军中不宜饮酒,马越便仅饮一爵以报黄门抬爱。只不过……蹇兄,还请为在下言明朝堂对在下的反应,何来生死之间之说?”
“马兄,那些个累世公卿的确欺压吾等寒门已久,但马兄此举实在太过着急。”说到这,蹇硕也正了颜色对马越劝诫道:“兄长一封上疏传至洛阳致使公卿震动,大鸿胪曹嵩、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太尉杨赐等为首的朝臣各个叫嚣要将马兄下狱捕杀,常侍等人虽有助言却孤掌难鸣……马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