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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柱这么一说,二阿哥当即便有若被踩着了尾巴的老猫般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有理不在声高,二弟莫忘了此乃朝堂重地,如此高声喧哗,莫非忘了君前不得失礼么?”
二阿哥到底是郡王阿哥,身份尊贵,他这么一嚷嚷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威势的,不过么,他这等威势在弘晴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左右彼此早就撕破了脸面,弘晴自不会让其猖獗了去,毫不客气地便呵斥了其一番。
“诬陷,此乃血口喷人,皇阿玛,儿臣素来循规蹈矩,断无此等污烂之事,此必是构陷无疑,肯请皇阿玛为儿臣做主。”
二阿哥生就一无赖性子,明明那些破事都是有的,可自忖此番乃是站在诚德帝一边的,自是不肯认账,蛮横无比地矢口否认不说,还恶狠狠地倒打上了一耙。
“嗯……”
诚德帝格局虽是有限,可却并非愚钝之人,又怎会不清楚二阿哥是个啥玩意儿,当然了,冲着二阿哥此番如此卖力的表现,诚德帝还是很想为二阿哥做这个主的,只是想归想,做却是无法这么做了去,没旁的,只因诚德帝很清楚荣柱敢这么说,必然是握有真凭实据的,这当口上,若是胡乱表态的话,不单帮不到二阿哥,反倒连他自己都得陷了进去,正是出自此等顾虑,诚德帝也就只能是发出了一声暧昧不明的轻吭,却愣是不敢置上一词。
“陛下,老臣所言并无虚假,此处有状纸十二份,告的皆是二阿哥之不法事,肯请陛下下诏彻查!”
荣柱效忠的对象可是弘晴,自不会因诚德帝缄默不语便作了罢论,但见其一抖手,已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厚厚的一叠状纸,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不依不饶地进谏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为此案当查,信郡王身为天潢贵胄,却行此卑劣之恶事,实不宜轻纵了去!”
“陛下,圣人有云曰:正人先正己,信郡王既欲执掌工部,自该本身清正,若不然,何以服众!”
“陛下,臣等恳请陛下下诏明查信郡王不法之事,以正朝纲!”
……
荣柱话音刚落,呼啦啦便站出了一百五十余位大臣,尽皆表态支持荣柱之提请,这等声势已然压倒了早先四爷等人对弘晴的弹劾,不仅如此,陆续还有朝臣纷纷出列跟风,顷刻间,朝议的舆论风向已呈一边倒之势。
“此事再议,哼!”
好端端一场针对弘晴的弹劾提案不过片刻功夫已转变成了对二阿哥的声讨,当真令诚德帝又气又怒,可又无可奈何,眼瞅着局势已难有扳回之可能,诚德帝可就不想再接着往下议将下去了,没旁的,真要是处置了二阿哥,那岂不是打他诚德帝的脸么,很显然,这断不是诚德帝所乐见之局面,到了此时,拂袖而走便成了诚德帝唯一的选择。
“退朝!”
诚德帝这么一走人,朝议显然也就议不下去了,负责司礼的秦无庸自不敢再多逗留,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之后,便即领着一众宫女宦官们追着诚德帝的脚步转入了门后。
“你,你们……,哼,一群小人,这事不算完!”
二阿哥此番不单没捞到管部的差使,反倒吃了一堆的弹章,尽管不曾受惩处,可面子却是丢了个干净彻底,再一看群臣们纷纷拥挤到了弘晴的身旁,自不免更恼火了几分,当然了,恼火归恼火,他却是没胆子去跟弘晴当场理论的,也就只能是恨恨地一跺脚,色厉内荏地放出了句狠话,便即灰溜溜地走了人,四爷父子见状,也没了脾气,彼此对视了一眼,也只能是苦笑着也自散了去。
“诸公,朝议既散,且就各归本衙好了。”
朝议虽是就这么虎头蛇尾地戛然而止了,可胜利却是毫无疑问属于弘晴一方,然则弘晴却并未有甚得意忘形的言行,面对着众朝臣们的各种表忠之言,他也就只是温和地笑着,应付了一番之后,交代了句场面话,便即出了宫,自行回转颐和园去了……
第986章 主动的妥协(一)
“王爷回来了。”
颐和园的内院书房中,一身白袍的陈老夫子正悠闲地打着棋谱,待得听到了弘晴行进房中的脚步声响起,立马便抬起了头来,面带微笑地招呼了一声。
“徒儿见过师尊。”
虽说刚在朝议上大胜了一场,然则弘晴却并未喜形于色,反倒是眉宇间有着几丝淡淡愁绪在飘荡着,显见心中并不宁静,但却并未失了礼数。
“王爷大胜而归,不亦乐乎?”
尽管弘晴脸上的愁绪很淡,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可陈老夫子却是一眼便看了出来,更是已然猜到了弘晴的忧虑之所在,不过么,却并未点破,而是戏谑地调侃了弘晴一句道。
“师尊见笑了,徒儿本不欲争,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得不尔罢了,长此以往,国事堪忧啊。”
只一听陈老夫子这般说法,弘晴便知自个儿的心思已被其看破,不过么,却也并不在意,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在了陈老夫子的对面,摇了摇头,略带一丝苦涩地感慨道。
“善,王爷能念及此,明君之相也。”
弘晴这般言语若是被旁人听了,一准会以为弘晴这就是在矫情,可陈老夫子却心知此言乃弘晴之真实想法,闻言不由地便笑了起来。
“还请师尊教我?”
自西征归来,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政争便已是接连爆发,与诚德帝之间的矛盾都已快到了刺刀见红之地步,在这等情形下,弘晴实在是看不出除了武力解决之外,还能有甚更好的法子没错,武力解决会为后世埋下无穷之祸根,可若不如此的话,又必将导致朝争不断,长此以往,各种为将来打基础的国事势必要大受影响,若是不能抢占制高点,又何以与西方列强争夺世界之霸权,要知道西方列强如今已然处在了工业革命的前期,一旦西方列强再次抢占了先机,实力必然再次暴增不已,大清要想屹立在世界之巅的难度无疑便要呈几何级数递增,而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
“王爷应是知晓的,平衡乃治国之要,一味强硬,终归不妥,张弛有度方是正道,今,军权既已在握,但消工部无虞,其它处不妨稍作退让,姑且让朝局看似平衡便好,最多三年五载之限,大事也就该抵定了。”
弘晴这等诚心求教的姿态一出,陈老夫子立马欣慰地笑了起来,言语平和地便道破了个中之关键。
“师尊教训得是,徒儿知道该如何做了,明日一早便进宫请安也罢。”
尽管陈老夫子所言并不涉及到具体的应对之道,可以弘晴之智商,却是一点就透,心下里已是有了决断……
“……,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社稷何存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颐和园那头,弘晴正自陈老夫子密议连连,却说四爷一散了朝,便赶回了自家王府,一路直趋内院书房,将今儿个早朝上所发生的诸般事宜详细地告知了邬思道,末了,更是满脸苦涩地感慨了起来。
“呵,社稷如何姑且不论,此等紧绷之朝局,于王爷来说,实大利也,若是邬某料得不差的话,最迟后日,必有旨意到府,所差者,无外乎利多利少耳。”
这一见四爷在那儿装模作样地忧国忧民,邬思道不禁为之哑然失笑,没旁的,四爷关心的可不是啥社稷安危,担心的不过是弘晴霸道难敌罢了,对此,邬思道心中有数得很,也懒得出言揭破,而是笑着给出了个利好之判断。
“嗯?此话怎讲?”
一听邬思道这般说法,四爷的眉头立马便是一皱,此无他,此番朝议上,四爷可谓是拼力为诚德帝搏上了一把,尽管不曾得手,可也已是尽力了的,论功行赏也自当是有的,按四爷的想头,诚德帝为对抗弘晴之威势,自是须得团结一切可用之力,在这等情形下,四爷自忖应是能得重用才对,可按邬思道这么一分析,己方的利似乎并不会太大,这可就不免令四爷为之疑惑不已了的。
“今上,好权之辈也,虽屡败于仁亲王之手,却断不会甘休作罢,此一条,乃我方从中得利之根本也,想来王爷心中应是有数才对,至于说到得利之多少,那还须得看仁亲王作何选择了的。”
邬思道淡然一笑,将个中之关窍点了出来,但却并未言明蹊跷何在。
“唔……,先生是说弘晴那厮会向老三输诚?当不致于罢?”
四爷乃是精明之辈,尽管邬思道不曾明说,可他只略一沉吟,已是看出了问题的根本之所在,只是心下里却是不太相信会有此等情形出现,道理么,很简单,在四爷看来,弘晴如今大势已成,挟天子以令诸侯,满天下无抗手矣,若是换成他四爷,就算不逼诚德帝禅位,那也断不会让诚德帝有再雄起之可能。
“无甚不可能之说,关键便在今上之寿数上,若今上有先皇之寿,仁亲王必不会松手,继续打压乃必然之事也,反之么,松上一些又如何哉,只消军权在握,又何惧朝中风云变幻,反倒可趁机做上些实事,又能得贤孝之美名,何乐而不为耶?”
邬思道冷厉地一笑,一口便道破了弘晴之所以有可能做出妥协的根底之所在。
“哦?依先生看来,老三还有几年寿?”
一听诚德帝命数将尽,四爷的眼神立马便是一凛,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不好说,去岁入夏之际,今上驾临畅春园,邬某曾远观过其,按命格论,其寿必不永,多不过十载,今,连番重挫之下,其数更少,王爷早些做准备终归是好的。”
邬思道对面相一事,颇有心得,所推论出的判断赫然与陈老夫子大体相同,都认定诚德帝寿数将尽,差别只在具体寿数的认定上罢了。
“嗯……”
四爷对邬思道之能素来信服得很,此际尽管心中尚存疑虑,不过么,却并未再多言追问,而是眉头微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启奏陛下,仁亲王已在宫门处等候多时,请陛下明示行止。”
巳时一刻,日头早已升到了三竿高,诚德帝终于昏沉沉地从龙榻上坐了起来,正自揉眼之际,却见李德全从屏风处疾步抢上了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