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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叫,如石破天惊,又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漾起一阵波澜,人群里当时就骚动起来,好几个仆妇都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梦姐儿会说话了……”“是啊,这可是梦姐儿第一次说话呢!”
沈珂骤然回头,眼里迸出惊喜,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即刻转过身来,大步走到苏玉妍跟前,从她怀里接过梦姐儿,笑道,“好梦儿!你也舍不得爹爹走不?”
梦姐儿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望着沈珂,使劲地点头。
沈珂不由得哈哈大笑,在梦姐儿脸上响亮地“叭叽”一声,又继续说道,“爹爹很快就会回来,梦儿在家里与娘亲和太祖父他们一起等着爹爹,好不好?”
梦姐儿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珂心情大好,又在梦姐儿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把她递回苏玉妍怀里,便大步而去。
……
等待的日子,是焦急而又令人不安的。
虽然前方时有捷报传来,但苏玉妍还是像上次沈珂去前线一样,会时时担心,时常夜半醒来。
自沈珂与许恒等人去了云疆,沈顼就进宫伴驾去了,沈琳也被沈玮派人接进宫去,定远侯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在家里还有个林姨母,虽不是个话痨,但也是个会凑趣的,知道府里众人情绪低落,便时时插科打诨,倒也使府里低落的气氛稍有缓解。不过,她到底也不是个糊涂的,自从上次见了女儿一面,她就隐隐生出不安来,且又从宋德书那里知道了惠王行刺皇帝未果将皇后娘娘刺成重伤的事,那层担忧就更加剧了,所以,她便是在宋德书等人跟前凑趣,也多是强颜欢笑的。
这一天,宋德书身体不适,请了太医前来问脉,待开了方子,丹阳便送了太医出去,林姨母看到宋德书那怏怏的神情,也不便在思定堂久留,就借口去看梦姐儿,去了兰亭居。
才一坐定,逗着梦姐儿说了两句话,就听外头双珠道,“穆王府的如夫人来了。”
林姨母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忙站起身来,脱口吩咐双珠,“快请她进来。”话一出口,才醒悟过来,脸上顿时一红。
苏玉妍仿佛没有看见她尴尬的神色,淡淡地向双珠道,“赶紧请表小姐进来吧!”
双珠之前已得过沈珂叮嘱,听了林姨母的话,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没有移动半分,此时又听苏玉妍吩咐,不免面露难色,“爷不是说了,穆王府的人,都不见的么?”
苏玉妍心里微忖,便笑道,“表小姐又不是外人……”说罢又吩咐道,“你让锦春去迎人进来,你去沏茶,着人准备午饭。表小姐难得来一趟,怎么着也得吃了午饭再走吧!”
林姨母先前听说沈珂不让见穆王府的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又听苏玉妍接了双珠的话让她请人进来,且还打算留饭,这才定下心来,心里还暗骂双珠是个死脑筋。
双珠听主子吩咐她请锦春过来,当下明白她的用意,立即快步去了。少时,锦春领着冯静宜进来,进屋便笑道,“表小姐快请屋里坐吧!”一边为冯静宜端了锦杌过来。
不过数日未见,冯静宜竟然显得憔悴了不少,就算是遍体绫罗与满头珠钗,也难掩她疲惫的眼神。
林姨母也想不到会见到女儿这副模样,不由得心生不安,碍于苏玉妍在跟前,不好相询,只向她笑道,“静宜,你好像瘦了?”
冯静宜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我没事,就是前些日子受凉,不思饮食,现在正吃着太医的方子,如今已经好多了,母亲不必担心。”
林姨母便道,“今儿个这么大的风,你身子又不好,原该在屋里好好休养……”却是责备她不该在生病时出门。
冯静宜朝苏玉妍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苏玉妍想着冯静宜在这个非常时期突然上门,其目的就值得引人注意,又想着沈珂临行前的那一番嘱咐,当下便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妹妹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说吧!”
272、异动(下)
冯静宜抬起眼睑,低声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表嫂说。”
此言一出,林姨母顿时面露疑惑,不由得出言嗔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竟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
冯静宜扫了母亲一眼,依旧低声说道,“事关重大,还请母亲体谅女儿的难处。”
林姨母纵然满心不悦,但当着苏玉妍,也不好过于表露,况且女儿已经出阁,当初还是顺从自己的意愿嫁给穆王为妾的。她这么一忖,便知情知趣地站起身来,“好吧,你们单独谈吧,我先避一避。”
待林姨母出去,苏玉妍才望着冯静宜道,“……什么事情竟要避着姨母?”
冯静宜顿时眼圈一红,压低声音说道,“我今天是偷偷过来的。”不等苏玉妍再问,已继续说道,“穆王他,只怕会对定远侯府不利。”
“这话怎么说?”苏玉妍不由得吃了一惊。
“昨天,穆王府中又来了几个黑衣人,看样子,像是穆王府中豢养的死士。”冯静宜缓缓说道,“他们与穆王在书房里足足呆了近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个个摩拳擦掌,像是要去干什么事情。及至到了晚了,穆王宿在我屋里,我便装作无意中提到了那几个黑衣人来访的事,穆王稍一踌躇,随即告诉我说,这两天京里兴许会有动乱,让我不要随意出门,我便起了疑心。今天天未亮明,府里又来了客人拜访,他与客人在书房呆了半个时辰后就出了门。我去收拾书房。在他常看的书里发现了一张纸条。”说到这里,她不禁微微一滞。
苏玉妍听得认真。心里却是半信半疑。
冯静宜又接着说道,“这张纸条上写着,三月三日龙抬头,午时三刻龙成虫,助纣为虐沈门灭。脱胎换骨换新天。”
苏玉妍眉心一跳,旋即抬头,静静盯着冯静宜。
冯静宜也抬起眼睑,迎着苏玉妍的眸光,不闪不避,正色说道,“这张纸条看得我心惊肉跳,当即也顾不得许多。立时便把贴身仆妇支开,就悄悄出了门,连穆王府的马车也不敢坐,到街上雇了轿子过来的。”
虽说冯静宜现在是单独跟苏玉妍说话,锦春却因为得了沈珂郑重的交待而不敢有丝毫懈怠,便悄悄站在窗外注意屋里的动静。她耳明目聪,听力过人,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待听到冯静宜说到那张纸条的内容时,也不由得大为吃惊,又听到少夫人保持沉默。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接着再听到冯静宜说是雇了轿子过来,想起二门上的婆子说穆王的如夫人这次并没有坐穆王府的马车来的事,便有几分相信她的话了。再想到沈珂的叮嘱,更是提高警惕,高度注意起屋里的动静来了。
就听苏玉妍沉声问道。“这种不伦不类的话,倒真是有些不敢让人相信。”
冯静宜听了,也不知苏玉妍是讽刺那纸条上写的话不伦不类,还是说她说的这些话并不可信,脸上便露出几分焦虑来,“表嫂,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横竖我是把我所见所闻据实说了。你便有怀疑,我也无可奈何。如今情势逼人,我虽不懂政事,却也是隐隐知晓几分的。现在表兄和许将军他们不在京里,你们一定要多加注意才是。”说着,略顿了顿,便站起身来,“我还得赶紧回去,以免穆王府的人起疑。”
苏玉妍便也随之起身,并不出言挽留,“你且回去吧!便是那纸条上的话是真的,你也勿需太过担忧,一切自有天意安排。”说到这里,有意停顿片刻,这才继续说道,“但凡居心叵测逆天行事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冯静宜听得面色微变,但还是点头道,“表嫂说的是。不管怎样,我觉得还是有备无患的好……”说着便伸手开门。
锦春早已退到廊下,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冯静宜走到门口,朝锦春看了一眼,便匆匆而去。
苏玉妍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定定看了许久,才慢慢收回眸光,转向侍立在一侧的锦春,“方才这些话,你都听见了?”
锦春老老实实地点头。
“依你看来,此事有几分可信?”苏玉妍缓缓问道。
锦春想了想,遂道,“虽然那首诗看起来文理不通,但爷在临走时交待咱们要防患于未然,所以奴婢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没有这回事,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苏玉妍就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不论何时,咱们都要有防患于未然之心,便是没有这等事,咱们也须得提高警惕,以防不测。”她沉吟片刻,便又吩咐锦春,“你去一趟许府,把方才表小姐说的话跟许太夫人说一遍,然后再问问她的意思,且看她有何高见。”
锦春遂应声去了。
苏玉妍一个人站在廊下,默立良久,才慢慢转身进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洒进屋内,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看起来有些迷离。苏玉妍的眸光停在这些隐隐绰绰的光影里,陷入了沉思。
双珠等几个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异常,皆不敢进屋打搅。
直到锦春匆匆从许府回来,苏玉妍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锦春,“许太夫人怎么说?”
“许太夫人说,今天已是三月初一,距离表小姐所说的三月三只有两天时间了,且不管表小姐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未雨绸缪总不是件坏事,所以,她还是觉得咱们应该慎重应对。”锦春低声说道,“这是她给咱们家老侯爷写的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苏玉妍手里。
苏玉妍伸手接过,看了看并没有封口的信笺,却并没有展开来看,只点点头道,“你赶紧给老侯爷送去,且听听他怎么说。”便把信递还给锦春。
等锦春应声欲走,她忽又叫住了她,“且慢……还是我自己去吧!”说罢站起身来。
锦春忙把手中的信笺递了过来,苏玉妍接过,笼进袖中,便径直往怀远堂而来。
此时,已值黄昏,落日的余晖将整个定远侯府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光晕里,看起来十分静谧美好。苏玉妍走在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上,目不斜视,面色沉凝,令几位与之匆匆对撞的仆妇都略感惊讶——她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