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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采莲进屋之后,想是因为沈珂在内,脸上的笑容淡去不少,露出端然之色,缓缓上前跟沈珂见了礼,这才慢慢在林学士的右侧下首坐下,并不再开口说话。
不等苏玉妍开口,林学士已然笑道,“采莲,你来跟你沈大哥他们说说你旧年去护国寺遇到的那件事。”
林采莲虽然早知道父亲让人叫她过来必定有事,此时也就没有流露出什么异常之色,当下垂了眼睑,轻声说道,“我已经跟玉妍姐姐说了。”
苏玉妍眸光流转,顿时向沈珂瞟去,却见他也正转眸朝自己看来,并轻轻点了点头,显然已经跟林学士把话说开了,当下便正色道,“若不是采莲跟我们说,我们决计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林大人却是消息灵通得很……”这话虽含褒奖之意,却又暗含林学士没有在她们上山之前及时通知她们注意的意思。当然,林学士有选择隐瞒消息的自由,她也没有权利苛求世人都能做到公正不阿,还能大胆挑战权贵,林学士有透露消息的心意,就说明这人良心未泯。
林学士脸上的笑容就微微一黯,旋即挑了挑眉,“亲家姐姐过誉了……这消息,我也是无意中听来的,并不知能不能全信,故此,也不敢惊扰府上女眷。”
当真如此么?苏玉妍自是将信将疑。
就听沈珂朗声说道,“林大人的话,我深信不疑。”略顿了顿,又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能否答应?”
林学士爽快地笑道,“沈指挥使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只要我能做到,决不会有所推辞。”
“我想问问大人,您是如何得知赵安会再次入寺欲图不轨的?”沈珂目光灼灼地望着林学士。
林学士似乎早料到沈珂会问出这个问题,当下长眉微挑,轻咳一声,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缓缓一放,就徐徐开口。
249、旧识(上)
“自那日静宜回来跟我说了她在被劫持途中的种种,我便开始留意穆王了。”林学士缓缓说道,“我们林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可我曾祖,年少时也曾有‘江湖第一侠客’之称,他的弟子遍布江湖,恰巧有一位轻功独步天下的弟子是我的旧识,故此我便求了他,让他去跟踪穆王,这才无意中得知穆王即将前往护国寺的消息。”
说到这里,算是把消息的来源说清楚了。
纵然沈珂与苏玉妍对这个消息的来源有所怀疑,但林家曾祖曾经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侠客却是确凿的事实,他门下弟子众多,能人异士自不在少数,能进入穆王府探听消息,也并不出奇。
沈珂与苏玉妍对望一眼,旋即问道,“林大人果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真是失敬了。”
林学士唇角含笑,“沈指挥使无须如此客套。放在以前,此事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知晓的,但如今,你我既为儿女亲家,从此以后便不是外人,一切荣辱,皆息息相关,此等大事,自不敢相瞒。”
沈珂对林学士的话虽不全信,但也知道他说的实情。林、苏、沈三家如今已经成为三角鼎立的儿女亲家关系,自然荣辱与共。他望着林学士清瘦的脸颊,遂又问道,“不知林大人对穆王入寺欲对我家三妹下手之事怎么看?”
“老夫愚钝,也猜不透穆王的真正意图,但揣其用心,想来觊觎沈三小姐的美貌想用不正当的手段据她为已有的可能为最大。”林学士收起脸上的微笑,正色说道,“沈三小姐才貌双全,背后又有定远侯这样的权高位重的人支持,若能娶她为妻。穆王自然如虎添翼,莫说如今拥兵驻扎边关的惠王,便是与当今圣上也可以一争高下了。”
他这话说得凛然,坐在他下首的林采莲不由得神情一滞。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若有一个字的风声透露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沈珂与苏玉妍却依然面目端然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因为林学士的猜测而生出异样,因为林学士的推测与他们所想的,竟然不谋而合,当然。他们也觉得他的推测不无道理。沈珂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林学士,肃然说道,“若大人的揣测被印证。那这穆王用心之险恶,就真是让人不敢苟同了。”
“好在沈三小姐也是个大福之人,此次护国寺之行有惊无险,我也就放心了。”林学士诚恳地说道。“只不过,亲家姐姐的那位表妹。竟被祸及,遭了鱼池之殃,真是可惜。”
苏玉妍也就露出遗憾的表情来,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附和。就算林姨母有意把女儿推入火炕,她也不想让这件事闹得人人皆知。毕竟。在外人看来,冯静宜对嫁入穆王府为妾,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修来的福分。就是在林学士这个知情人来看,也多是对冯静宜存着同情的态度,这样,对冯静宜的名声也不会有损。
沈珂又道,“穆王此计失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着?”却是对林学士问的。
林学士沉吟片刻,遂道。“这个,我会请人留意,一有消息,必知会于你。”
看来,林学士还有所保留。沈珂想着此刻与他暂时是处于同一战线,便也没有继续强求,只笑道,“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林学士朝林采莲看了一眼,道,“采莲,这屋里没有火炉,你领亲家姐姐去你母亲屋里吧,我还有话要跟沈指挥使说。”
林采莲当即站起身来。
苏玉妍便也应声站起,微微躬身朝林学士福了福,遂拉了她的手,打起毡帘,缓缓迈步出屋。
青年小厮依旧站在离房门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动不动,神情专注地望着房门,见她们出来,忙大步上前,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林采莲自知这个小厮是特意为父亲和沈珂守门的,当下摇了摇头,拉着苏玉妍往她母亲房里而去。
到了林夫人屋里,屋里暖烘烘的,温暖如春,与寒气沁人的屋外浑然不同。林夫人正与仆妇说着什么,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抬眼看到她们进来,就笑道,“我就知道,老爷素来的高谈阔论你们也听不惯……还不快来暖和暖和?”
待到林采莲在她身边坐下,她伸手握了握女儿的手,惊道,“这么凉?!赶紧取个手炉来暖暖。”一边让人去备两个手炉来。
林采莲又恢复了天真活泼的模样,偎在母亲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林夫人虽不是十分健谈,但也不至于冷场,又因林采莲时不时插话打诨,气氛倒也愉快轻松。
当小丫头把手炉捧过来送到苏玉妍手里,她便笑道,“夫人如此客气,下回我可不敢轻易来了。”
“亲家姐姐,你也别太客气。我呀,一年老头,总是病病痨痨的,也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走了……”林夫人却认真地说道,“亲家姐姐,我只有采莲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的,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有什么对方做的不好,还请你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才是。”
若不是因为出了被歹人劫持的事,以林采莲的身份,与苏玉修自是十分相配的,甚至在某些世故之人看来,苏家还高攀了。但此一时彼一时,一个未出阁的小姐遇到了那样的难堪的事,就仿佛一块白玉有了小小的瑕疵,夫家没有嫌弃仍坚持娶进家门,已经是十分仁厚的了。故此,林夫人才会有那样的担心。不过从三日回门那天看到女儿满面笑容似乎十分幸福,她这才微微心安。但小夫妻新婚时蜜里调油,却不知那素有书痴之称的苏慎会不会因此事而为难女儿,所以,她便故意在此把话说明,也是取警示之意。
这时,偎在林夫人怀里的林采莲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里泪光闪烁,泫然欲泣,也不知是因为想起了母亲的病,还是因为在苏家受到了苛责。
听林夫人话里的意思,竟担心苏慎父子会苛刻她女儿似的。苏玉妍忙笑着安慰她,“亲家太太红光满面,一看就是个祝寿绵长的,怎么就说起这样的丧气话来了?我就玉修一个兄弟,也就采莲一个弟媳妇,我这心里,一直就把采莲当成自己的亲妹子看待的。再说了,采莲温柔端方,行事谨慎,我们苏家得了这么好的女主人,我父亲与玉修都欢喜得不得了,又哪里敢薄待于她?”说罢,又伸手握了林采莲的手,轻声道,“采莲,你母亲怕是不肯信我的话,你就自己说吧!”
林采莲这才收了泪,哽咽说道,“娘……您老人家就放心吧!玉修当时肯承应娶我进门,那就决不会有嫌弃我的意思,公公大人对我也十分和蔼可亲,视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您就别多想了,只安安地养着自己的病体就好,也省得女儿时时记挂。”
听她这么一说,林夫人不禁抚着女儿的手,轻叹道,“你既这样说,那我也就放心了。”略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别倚着玉修与公公大人疼爱你,你就像在家里那样时常耍那些小性子……”
一语未了,林采莲就破涕为笑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娘……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这些事情,未出阁时您就把我耳朵说得都起了茧子,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您就不能说点别的?”
林夫人便也笑了,抚着林采莲的后背,情不自禁地又叹了口气,“虽然你已经出了阁,但在娘的心里,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啊!”
此话一出,苏玉妍也是感概万千。
这时,就听外头传来脚步声,却是小丫头过来请客人去饭厅用饭。
林夫人就笑着站起身来,携了林采莲与苏玉妍的手前去吃饭。
饭菜十分丰盛,与定远侯府过年过节时家宴有过之而不及,就这一点来看,林家对沈珂夫妇,也是十分盛情的。当然,以苏玉妍的揣测来看,一则因林夫人的确存了笼络她这位亲家姐姐的之意;二则呢,许是林学士与沈珂两人已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说不定已经达成某种协议,或者某种默契,自然也要郑重款待他们夫妇。
一时饭罢,又小坐了一会,拜访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在这里停留,沈珂便提出告辞。
林学士也并没有十分挽留,只略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亲自送了客人出来。
一上马车,苏玉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