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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顾小怜没事儿了,小白菜亦逃也似的走掉了。见一屋子人转眼走了个七七八八,林清儿白王贤一眼道:“官人是怎么弄的,一个丢了魂儿似的,一个直接寻死。”
“别说了,我才最郁闷呢。”王贤苦着脸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是搞不懂的。”
“那你还……”林清儿本想说‘拈花惹草’,但转念一想,这事儿还真不怨他,郑绣儿是从江里救起来的,已经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他。顾小怜是太孙硬塞的,他又不能送人,只能放在家里。现在弄成这个局面,还真是挺无奈的……不过她怎么有点小幸灾乐祸?我的大官人啊,齐人之福不好享吧?
夫妻俩默然须臾,一声呻吟打破了沉默,两人马上凑到床头,王贤惊喜道:“小怜你醒了!”
“妹妹,你做什么傻事?”林清儿摸着顾小怜头上的纱布,垂泪道。
顾小怜动了动嘴唇,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光洁如玉的面颊淌下来,她却不理王贤,只对林清儿泣道:“姐姐,我命好苦啊……”
林清儿忙安慰地拍着她的背,用眼神示意王贤,赶紧说点什么。王贤只好讪讪道:“小怜,是我不对,以后断不会再怀疑你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人何错之有?”顾小怜呜呜咽咽道:“要说错,也是奴家的错,谁让我是赵王府出来的人呢。”
“你是身不由己的,再说你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王贤忙温声道:“咱们揭过这一页,往后好好过日子,如何?”
“我没死,就证明不了什么,兴许我是故意寻死,来打消大人的疑虑也说不定。”顾小怜却冷笑道。
“怎么会呢,”王贤讪讪道:“你不要多想了,咱们养好身子再说,千万别再寻死觅活了。”
“奴家不会寻死了……”顾小怜幽幽道:“奴家只求大人赐一张度牒,送我出家吧。奴家会日日为大人和姐姐祈福的……”
“瞎说什么,我是决计不会答应的。”王贤这个汗啊,好么,小白菜那边还没劝下,这边又一个要出家的。难道对光头的渴望会传染么!
“大人说过,我想干什么都可以的……”
“我现在又说不可以了,”王贤粗暴地摆摆手道:“今天大家都太激动了,不利于谈话的建设性。你且打消这念头,安心养伤,我们改日再好好谈谈。”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却被门槛绊了一下,登时火冒三丈地嚯嚯起来:“说了多少次了,弄这么高门槛作甚!赶紧给我拆了!”
向来温和的老爷竟然大发雷霆,一时间前院后宅都噤若寒蝉。
王贤气呼呼地大步往书房走去,路过小白菜的房间时,他突然站住脚,拉开门便闯进去。小白菜本来坐在杌子上出神,吓得像兔子似的蹦起来。王贤步步进逼,逼得她步步倒退,一直背靠到墙上,俏脸满是惊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你要是再敢提出家,”王贤双目圆瞪,一字一句道:“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你!”小白菜羞愤莫名,刚要开口叱责,却听他接着道:“而且是脱下裤子来打!”
“你!”小白菜羞愤更加,想要再次开口,却又听他威胁道:“不信可以试试。”
一段三连击,终于把小白菜的心防击垮,她双腿一软,缓缓瘫坐在地上。王贤暗暗得意,看来就得拿出点一家之主的威严来,不然各个瞪着鼻子上脸!谁知还没得意起来,就听她哇哇大哭开了。
“不许哭!”王贤忙喝道。
小白菜却哭得更厉害了,王贤几次伸手想要把她按倒打屁股,但又怕她彻底失控,只好再次落荒而逃……堂堂王大官人夫纲不振,哪还有脸在家里待着?让陈管家跟林清儿打声招呼,他便提前回军营过夜去了。
回军营的路上,王贤心里反复就是一句话……去你妈的三妻四妾!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
那厢间,银铃在屋里审问灵霄。灵霄这丫头,却是个不嫌事儿大的,她觉着如果将来银铃能当上皇后,自己岂不就是皇后的姐妹,那真真是极好的。所以她才一直帮朱瞻基瞒着银铃,这次银铃审问,她也只说牛八是皇亲国戚,没说他是太孙殿下,唯恐把银铃吓到。
“皇亲国戚都这么不着调么?”银铃刚要发表感慨,就听到小白菜的哭声,然后看着二哥气冲冲出去,竟是要离家出走的架势。银铃都看呆了:“这是哪一出?”
“这一出叫‘三个和尚没水吃’吧。”灵霄说完,很为自己这句话而喝彩。
“还在这说风凉话!”银铃白她一眼道:“不赶紧去帮着劝劝。”二女便去顾小怜房间一看,见顾小怜在黯然垂泪,林清儿也在那抹泪。其实本来林清儿没哭的,是一听说王贤走了,她才泪奔开了……官人是在怨我治家无方啊!
银铃忙劝了这个劝那个,无奈女人哭起来,那是一定要哭个痛快的,结果没把别人劝住,把自己也给劝哭了。心说小谦你个杀千刀的,也不来京城找我,光顾着你董家妹妹去了……
眼看着王家有泪流成河的架势,灵霄终于忍不住生气道:“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小贤子要上战场了知不知道,还给他添乱!”
这一声比什么劝都管用,满院子的哭泣登时戛然而止,一张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至极的表情:“真的?!”
第三百零三章讨伐诏
接下来的八天里,王贤都在军营中度过,八天后本来该回家了,那天是冬月二十,突然有旨意传朱瞻基翌日上朝。朱瞻基因为早晨要读书,所以是不上朝的,这次皇上特意下旨让他上朝,自然是有大事要宣布,而且他也必定在其中。
接到旨意,王贤和朱瞻基都猜测,应该是北征的事情。果然下朝回来,朱瞻基兴奋地朝他叫嚷道:“是的,是要北征了!赶紧召集众将,我要宣读圣旨!”
升帐鼓声隆隆敲响,三十息的时间,众将便齐集一堂,队列笔直、昂首肃立、鸦雀无声,一片肃杀……仅看军官的军容,便能感受到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再想想王贤初到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云泥,这都是日复一日磨砺出来的,容不得半分投机取巧。
在王贤的陪伴下,朱瞻基大步走到堂前,众将齐刷刷摘掉头盔,单膝跪下,齐声道:“拜见殿下,参见军师!”
“有旨意。”朱瞻基立定在众将面前,沉声道。
“臣等聆听圣训!”百多个声音如同一人。
“上曰:瓦剌残虏既弑其主,又拘杀朝使,侵掠边境、违天虐人、义所当伐!尔等其秣马厉兵、以欸大举,作尔志、奋尔勇,共成大功!钦此!”朱瞻基高声宣读永乐大帝的亲笔手谕。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将高声应道,因为早有准备,是以无人感觉突然,反而都激动得热血沸腾起来。
“诸位,”朱瞻基收起圣旨,沉声道:“好男儿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建功立业,就在此时!”众将重复着太孙殿下的话,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在每个人的血液中苏醒过来。
王贤看着一屋子闻战则喜的战争贩子,不禁有些感慨,大明朝经过洪武、永乐二位大帝,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时期,官兵们充满了建功立业的豪情,丝毫不把蒙古鞑子放在眼里,亦不把流血牺牲当回事儿。帝国的自信,体现在士兵的自信上,这话一点不假。
在中军帐中,他也受那种狂热气氛感染,有种好男儿当马革裹尸的冲动,可是一回到房间就冷静下来……尼玛,这是上战场啊,虽说跟着太孙应该安全得很,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又说得准?不就是混口饭吃么?犯得着这么拼命么?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除非他想当逃兵,把一生都钉在耻辱柱上,否则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调整好心情,王贤便下达了命令,年前取消一切休假,全军进入二级战备状态。
在王贤指定的幼军规章上,二级战备是仅次于部队出战前的状态,此时军队的主要工作有五项,一,深入进行战备动员,全军严守岗位;二,搜集情报,严密掌握敌人动向;三,抓紧落实后勤,装备等各种保障;四,抓紧临战训练;五,制定作战预案,预先进行演习。
五项之外,还有一项没有写在纸面上的,就是建立独立的通信系统。
在当初制定规章时,对于纸面上的五项,众将都没有异议;但那纸外的一项,连睿智如莫问都私下表示,建立和维持通信系统的成本太高,既然朝廷有完备的驿传,何必还要去挤占本就很紧张的军费呢?
但朱瞻基对这一条分外赞同,他甚至以为,前四条都是正常的参谋水平,只有第五条,才能最体现王贤的过人之处,不枉自己如此礼遇于他。
不过个中原因,不便与众将说明,他只是淡淡表示,到时候自己会掏这个钱,不用从军费里出,便把这一项定下了。
早有一定之规,临战就不会慌乱,在稍后的会议上,王贤便将具体任务分配下去。战备动员由太孙殿下亲自抓;搜集情报和作战预案的制定,王贤交给了莫问等一干武举人;训练则由薛家兄弟主抓;后勤军需保障,他交给了吴为。至于那个通信系统,在朱瞻基的授意下,由他亲自负责建立。
命令下达下去,按说各司其职就好,但结果是王贤成了最累的,因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把关汇总,别人只需要专心负责一个方面,他却什么都得过问。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饭都顾不上吃,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
这时候他年轻力壮,又坚持练武的好处便显出来了,虽然日日高强度的工作,王贤却依然能保持旺盛的精力,用注册会计师的精密,为各方面查遗补缺,使备战不出岔子。
王贤的表现也落在东宫一干属官的眼里,因为不放心朱瞻基和他的小伙伴们,太子殿下派了杨溥和金问来营中辅佐太孙。应该说,朱棣的眼光是很犀利的,至少给太子找的属官,都是人品贵重、德才兼备之人,杨溥和金问二位在观察数日之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在王贤的调度下,幼军运转良好,他们中途插手只会添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