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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巴望着杨同知道:“求哥哥帮着说句话,把我们县补上吧!”
“……”杨同知微微皱眉道:“要是我苏松分司的,自然是一句话的事儿,但你是在浙江……”
“刚才哥哥不是说,你说一,转运使不敢说二么?”王贤小声道。
“我说过么?”杨同知简直郁闷透了,我把话说那么满干啥?
王贤很肯定地点点头。
“下不为例……”杨同知无奈地答应了王贤的请求,同时忙不迭关上大门。再让他无休止地索取,他真要赔掉裤子了……
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其实胸有城府之严,心有山川之险。无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跟文官耍无赖自然无往不利,但跟个无赖耍无赖,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夫子庙前卖文章么?
得亏杨同知脸皮够厚,不然被王贤这块牛皮糖缠上,非得被祸害到破产不可!
宴席后半段,王贤虽然没再提啥非分的请求,当然不算非分的要求可没少提……
离开沧浪亭时,王贤身后跟着长长一串队伍。先是扛着两面官衔牌的帅辉和二黑,然后是两名歌姬,一个厨子,还有一帮背着大包小包的仆役。
沧浪亭门口,王贤拉着杨同知的手,恋恋不舍地垂泪道:“真是一刻也舍不得跟哥哥分开啊!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杨同知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滚!再也不见到你这小王八蛋!
不过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这一哆嗦,他十分勉强地干笑道:“一世人、两兄弟,我的就是你的……”
“真的么?”王贤欢喜道。
‘噗……’杨同知竟吐了一口老血。
“啊,大哥,你吐血了?”王贤吃惊不小,不就是吃点拿点,举手之劳,对你又没什么损失。不至于气得吐血吧。
“战场上的老伤,一到这季节就发作。”杨同知摇摇头,用手帕捂着嘴道:“我得静养几天,你出发时我就不去送了。”
“小弟前来辞行也是一样。”王贤关切道:“不看着老哥康复,总是走不安生。”
‘再让你来一遭,我就直接去见太祖了!’杨同知心中大怒,忙拒绝道:“你来了我不安生。总之我可能去城外,找一处水镇静养,具体在哪还不一定,所以你当我不存在,直接走就行了。”
终于把王贤打发上车,杨同知有种‘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的感觉,长长吁口气,转身进了宅子。
身边的家丁目睹了一切,低声问道:“大人,要不要教训他一顿?”
“别再节外生枝了。”杨同知郁闷道:“郑公公对王爷太重要了,我不能惹他不快,坏了王爷的大事。”
“唉,就这么便宜他了?”家丁郁闷道,向来只有他们占人便宜,这次却被人占尽便宜,自然不爽。
“便宜就便宜吧。”杨同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闭眼叹气道:“哪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难
富阳县,永丰仓。
在杜子腾和吴为的陪同下,蒋县丞和刁主簿站在甲字号粮库里。
库房里还有一半的稻米,但这也是永丰仓最后的半仓粮食了……
“这米能够一天支用么?”蒋县丞眉头紧锁道。
“按照大老爷的吩咐,将每个人的配额减半。”杜子腾面容愁苦道:“所以勉强够。”
“那过了明天呢?”蒋县丞问道。
“只能吃我这一百六七十斤了……”杜子腾无计可施道。这体重在明朝绝对是大胖子,看来啥时候都饿不到管仓的。
“还不够塞牙缝的呢。”蒋县丞哼一声,转向吴为道:“你那边再拖下去,老百姓就要饿肚子了。”
“卑职也不想这样。”吴为苦着脸道:“可是大老爷嫌我卖贱了,大户们又不肯加价,两边僵在那里,我个办事的小卒奈何若?”
“难道就一点没谈妥?”蒋县丞问道。
“已经完工的那批,勉强谈好了,四石五一亩,”吴为道:“分歧在没完工的七千多亩上,大老爷坚持一个价,说已经是贱卖了,不能贱上加贱。而且必须是一次付清,不能先付定金。”
“那分歧可够大的……”蒋县丞叹气道:“至少先把谈好的交割了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能让老百姓断了炊啊!”
“大户们不答应,说官府之前说了,一亩完工的搭四亩没完工的,必须要全谈妥了,才肯交割。”吴为一脸郁卒道。
“这是趁火打劫啊。”蒋县丞气愤道:“拿断粮来威胁官府就范!”
“也不能这么说……”一直没说话的刁主簿,此时开口道:“大户家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如今灾荒年景,稻米金贵,你不出高价,凭什么让人家出粮食?”顿一下道:“再说了,他们不也开粥场了么?”
“别提他们那粥场。”杜子腾啐道,“米汤子稀得能当镜子照,一碗里有十几个米粒子就不错了。”
“夸大其词了吧?”吴为冷笑道:“怎么也有……二十几粒。”
听他俩怪腔怪调,刁主簿知道他们嫌自己屁股坐歪了,但他这次理直气壮,哼一声道:“人家开粥场是善举,你们少在这风言风语,要不是大老爷逞能,非要以周济灾民为重,咱们富阳百姓何至于吃糠咽菜?”
“确实。”在这件事上,蒋县丞倒和刁主簿看法一致:“别的县都是想方设法先保证本县百姓,我听说淳安、建德几个县,从一开始,就只每天正午施粥一次,不论老幼,一人一碗,饿不死就行。”说着郁闷地搓搓脸道:“哪有像咱们大老爷这样的,只要肯干活,就全家管饱……”
“所以人家还能坚持,咱们县却要断粮了。”刁主簿接话道:“在接受灾民的十几个县里,咱们富阳是头一个断粮的吧?”
“还没断。”吴为小声强调道。
“你闭嘴。”刁主簿已经忍他很久了!自从王贤成了户房的头,这个本该归主簿管的部门,就彻底无视他这个三衙老爷了。哪怕王贤不在富阳这段时间,吴为也是直接向魏知县汇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大老爷鬼迷了心窍,就是你和那个王二灌的迷魂汤!”
“好了好了。”蒋县丞劝住刁主簿道:“眼下应当和衷共济,不要起内讧。”
“我不是要内讧,”刁主簿兀自激动道:“是要让知县大人明白,不能再受身边小人的摆布了。必须赶紧和大户合作,解决了百姓的口粮,不然要出大事的!”
“嗯。”蒋县丞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自从马典史被借调到府里后,县里的治安刑狱就归蒋县丞负责,他能明显感觉到,自从县里缺粮的传闻起来,尤其是官府将口粮配额减半后,本地百姓对外来灾民的怨气便迅速加剧。各种挑衅、殴打灾民的案子每天都层出不穷,甚至还出了好几起人命,这让他感到压力极大。“等下午知县大人回来,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劝他向大户让步。”
“早该如此!”刁主簿大喜道。
县衙签押房。魏知县隔两天便会回来半天,好处理下积攒的公务,今天下午,正好又是他办公的时间。还没处理几件公事,蒋县丞和刁主簿便联袂而至。
“休想!”听了两人的劝说,魏知县的反应仍旧强烈,“本县花费钱粮巨万,上万民夫辛辛苦苦,血汗交加,不能全成了那些巨室豪绅的便宜!”
“不然又能怎样呢?”蒋县丞苦口婆心地劝道:“是人命要紧,还是这些田产重要?”
“从湖广买的粮食,不日就会抵达。”魏知县闷声道。
“要是抵达不了呢……”刁主簿危言道:“饥饿的百姓会把愤怒宣泄到灾民身上,到时候酿成民乱,我们可要掉脑袋的!”
“不至于……”魏知县摇摇头,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外面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魏知县皱眉问道:“什么人?”
“大老爷,是胡捕头来了,有急事。”长随赶紧禀报道。
“进来吧。”
“大老爷,大事不好了,”胡不留一进来,顾不上向二尹三衙行礼,便焦急道:“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本县的百姓开始驱逐灾民,不让他们住在家里了!”
“什么!”魏知县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灾民们又不是白住,是付房租的。而且百姓还因此得免一年税赋,怎么能撵人呢!”蒋县丞登时就急了,要是出了乱子,他头一个跑不了。
“老百姓哪懂什么大道理。”刁主簿却说起了风凉话:“他们就知道官仓马上没粮食了,自己要饿肚子了。没有白米讲不了道理啊,大人!”
“先去看看!”魏知县黑着脸起身,接过胡不留奉上的乌纱,沉重地戴在头上。
几位官老爷的轿子在衙门口便停下了,魏知县掀开轿帘,只见栅门外已经聚集了上百号灾民,而且还不断有人携家带口朝县衙涌来。
他们来到八字墙前,也不吵也不闹,全都是静静地跪着,黑压压的一片。
县衙的民壮和弓手,全都手持武器,隔着栅门,紧张地注视着灾民的一举一动。
整个衙门前一片死寂,气氛凝重之极。
直到魏知县的轿子出现在大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去,望向了坐在里面的富阳知县魏源。
魏知县也望向他们,他从灾民的眼睛里,看到了忧郁、愤怒和惶恐,灾民们则从他目光中,看到了忧郁和沉重。
“大老爷!”张麻子上前,单膝跪下禀报道:“这些灾民被房东驱逐后,便聚到县衙门前了!该当如何处置?”
“把兵撤了。”魏知县淡淡道。
“啊……”张麻子愣了。
“听不懂么?”魏知县面如寒霜道。
“是!”胡不留赶紧应一声,摆摆手道:“赶紧撤了!”
一众弓手和民壮便从栅门前撤走。
“把栅门打开。”魏知县又下令。
“万万不可!”蒋县丞和刁主簿都吓坏了,连忙阻止道:“咱们的家眷可都在县衙里住着呢!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魏知县沉声道:“我了解他们,他们只是无处可去,来寻求庇护罢了!”
魏知县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他和灾民们朝夕相处快俩月了,彼此间早就建立起了信任。灾民们用勤劳质朴赢得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