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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坐到桌前,写好一张药方。
他从前也跟着鬼隐学过些简单的歧黄之术,却并不精通。方子上写的,都是些日常的清热解毒的草药,哪里都可以买到。段丽华拿着药方和银两急急忙忙出门。
苏拙看着她反身将房门关上,忽然吐出一口鲜血。他按着胸口,喘息一阵,喃喃道:“好厉害的毒啊……”
原来地狱道里有一门运转内劲的法门,将真气逆行,使人阳气尽消,甚至气血停转。苏拙知道自己体内剧毒随血液流转,已经深入了五脏六腑。因此他默运一夜的内功,将生机内敛,以期通过这个办法,一点点拔出脏腑中的剧毒。到了清晨,他也的确感觉到了效果。体内再也不像昨日那般痛苦,似乎毒已经去除大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剧毒根本没有排出体外,只是蛰伏在了经脉中而已。更厉害的是,这剧毒竟似乎不止一种,而且性质各不相同,盘根错节,生生不息。
到得此时,苏拙终于意识到,若是没有解药,看来是难以将毒逼出来了。而他让段丽华去买的药,看来也只是聊胜于无了。他叹了口气,想起今天就是卫秀的婚期,心口一阵绞痛。
苏拙重新盘腿坐在床上,运动内劲,尽可能压制体内的几种剧毒,使其尽量不要发作,甚或发作时痛苦减轻一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再睁开眼时,外面竟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段丽华早已回到屋里,桌上煎好的汤药,也热了几遍。
他冲段丽华笑了笑,道:“放心,我死不了!”
段丽华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才这么说的。我也猜到,你之所以极力压制剧毒发作,就是为了今晚的事。你一定不想让那位秀姑娘嫁给别人!你的心上人,其实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苏拙没想到她如此冰雪聪明,居然把自己的心思全都猜了出来。他讪讪而笑,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段丽华叹口气,道:“放心,现在刚刚申时三刻,一定能赶上的。我已经托小二叫了一辆马车,你快换衣服吧!”
苏拙心头一热,有些感动,将那件新袄子套在外面。段丽华递上毛巾,苏拙擦了擦脸,顿时精神一震,总算恢复了些神采。两人并肩出门,登上马车,告诉车夫地方。
一声马鞭脆响,马车穿过一条条热闹喜庆的街巷,向着这城中最繁华、最大的街道而去。在那条街道的尽头,一座广大的府邸里,正喜庆冲天。大门口,人来客往。三个迎客的人都招呼不过来,贺礼一担一担抬进府内。人人都是笑逐颜开,恭贺大喜!
蜀道之难卷第十八章 大喜之日(下)
苏拙坐在车里,双目微阖,一言不发。车厢里看不见外面风景,只能听到嘈杂声越来越响。等到马车停稳,车门大开。苏拙忽然便满脸堆笑,“哈哈”几声,钻出车门。段丽华几乎恍惚,似乎这个人果真就是富商牛德贵。
“牛德贵”抬头看了看“唐府”两个大字,转身将段丽华搀下马车。段丽华出门前已经梳洗打扮一番,换了一身华丽衣裳。她一出现,便引起了来往众人的注意。尤其是男人,眼睛几乎离不开段丽华身上了。而段丽华却无心注意这些目光,一心只在苏拙身上。看着眼前这个牛德贵嬉笑神情,哪里能想象他昨天还是身中剧毒,性命交关的模样?
段丽华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谁知她这凝眸皱眉的神情,更添几番风韵,让周围男子再一次倾心。
在周围人的小声议论中,段丽华揽着苏拙手臂,一起走上台阶。门口一名管家迎了半天客人,已经眼花缭乱,眯着眼看了苏拙几眼,硬是没有认出他来。管家小心问道:“这位老爷,不知高姓大名啊?”
苏拙“哈哈”一笑,道:“你真是狗眼看人低,连我也不认得了!罢罢罢,我就跟你说一遍我的高姓大名,你可听好了!大爷我高姓牛,大名德贵,记住了吗?”
那管家不认得牛德贵的面貌,这个名字却是知道的。一听忙大声道:“啊呀,原来是牛老板!小的真是该死,居然没看清牛老板!”
旁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暗想:原来是他,怪不得……更有人扼腕叹息:早就听说牛德贵贪财好色,人老心不老,四五十岁的人,还找十几岁的小姑娘。偏偏这姑娘还是天姿国色,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暴殄天物啊!
议论声钻进段丽华耳朵里,让她又好气又好笑。那管家看见这么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忍不住道:“牛老板怎么没带夫人一同前来么?这位是……”
苏拙“哈哈”大笑,忽然伸出手臂,搂住了段丽华肩膀,整个肥胖的身子几乎都要贴在了她身上。苏拙道:“你这都不懂,真是个奴才!大老婆当然是留在家里看家。出来见人么,当然要带小老婆啦!哈哈哈……”
旁人看的只感觉恶心,段丽华却是心一沉。别人只看到“牛德贵”把她搂在怀里,段丽华却知道,苏拙正借着她的肩膀,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看见苏拙额角不易察觉的冷汗,心中担忧更甚。但是已经走到这里,戏一定要做下去。段丽华小手轻轻打在苏拙胸口,媚声道:“老爷,你真坏!”
她在青楼,见惯了这种打情骂俏,做起戏来,十分逼真,连苏拙也不由得暗使眼色,以示夸奖。那管家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牛老板高见啊!你老板真有福气!快快请进吧!”
苏拙“哈哈”笑着,由段丽华搀着,缓步走进唐府大门。那管家待二人走远,忽然“呸”了一声,小声骂道:“真是个土包子!不过那小娘皮倒真是雪白粉嫩,可惜可惜……”正感叹着,又有客人到来,他才不再可惜。
苏拙和段丽华跟着一个小厮,在府中转了半天。段丽华小声嘀咕道:“这人家的府邸好气派!”
苏拙稍稍好些,便抽回胳膊,小声道:“听说这个唐府公子,是成都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段丽华笑道:“看来你那位秀姑娘眼光倒也不怀!”
苏拙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段丽华问那小厮:“喂,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
小厮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了二人一眼,仿佛在看两个傻瓜一般。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我家少主姓唐,单名一个墨字!”
“唐墨……”段丽华念着这个名字,自语道:“名字倒是好听,就是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
那小厮有些不服气,道:“我家公子可是一表人才,又有才学!你们居然敢看不起公子?!”
苏拙忙陪笑道:“小哥误会了,我们怎么敢瞧不起唐公子!”
小厮哼了一声,走进一间花厅,道:“你叫牛德贵对吧?喏,你的位子在那儿!”说着用手一指,也不等苏拙看清,扭头就走。
苏拙微微苦笑,对段丽华道:“谁像你这样,进人家门骂主人。这下好了,咱们别想着被当做客人招待了。”
段丽华笑道:“怕什么,反正咱们也不是来喝喜酒的。”
苏拙摇头苦笑。花厅里已经有许多人,不少人坐在自己位置上,已经开始喝酒。更多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段丽华看看那个位于角落的座位,道:“看来你牛老板还不是唐公子的贵宾啊!居然把你安排在了这么偏的角落!”
苏拙毫不在意,在位子上坐下,道:“如此正好,坐在这里,毫不起眼!”
段丽华挨着他坐下,四下打量。就在这时,互听花厅门口有人喊道:“成都府尹曹大人、总督何将军到!”
喊声刚落,门口并肩走进两人,一个瘦小老者,另一个胖大汉子。两人没有穿官服,只着便装,笑嘻嘻走进花厅。
花厅里众人纷纷起立相迎,一个一身红装的年轻公子快步走上前,拱手行礼道:“曹大人、何将军大驾光临,真是令唐某蓬荜生辉啊!”
那瘦小老者笑道:“唐公子大婚,我们若是不来,成何体统啊!”说着与何将军相视大笑。
那个年轻公子忙将二人请到上座。段丽华远远看着,笑道:“苏先生,那位唐公子看起来的确比您要英俊得多啊!而且人家又年轻,又有这么大家业,还与府尹、将军相识。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子不愿意嫁?”
苏拙不理会她的讽刺,盯着那唐墨看着。这唐墨的确算得上一表人才,剑眉星目,身长八尺。更兼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儒雅气息,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子,在苏拙眼里,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透出来,令他浑身不自在。正奇怪间,忽然耳边听见一声呼喝。
花厅里其他人都在热烈谈笑,都没注意到这声音。苏拙却听得分明,微微一惊,扭头看去,原来自己身后墙壁上正好有一扇木格窗户,通到隔壁的一间花厅。那间花厅中,正有三十来个粗豪的汉子,吆五喝六,推杯换盏。
苏拙笑了笑,暗想:原来江湖人物全在隔壁,这里都招待些达官贵人,倒也聪明。他刚要回头,忽然眼睛瞥见一个大汉端着酒碗。这人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大金戒指,在通明的烛光下熠熠生辉。而这戒指上,却诡异地有一个滴血骷髅的图案!
蜀道之难卷第十九章 相见悲欢(上)
苏拙看见那滴血骷髅的模样,猛然想起前夜在那个闹瘟疫的荒村发现的尸体。尸体手中,就有这样一个戒指。此时这戒指正静静躺在苏拙怀中。他下意识伸手入怀,摸了一把。一丝冰凉之感由手心传遍全身。他透过窗户雕花木格,扫视一眼,这才发现那间花厅里,所有人手上,竟然都戴着一枚同样的戒指!
苏拙差点惊呼出声,忙回过头来。幸好旁人的注意力都被唐墨吸引,并没有注意到他。苏拙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掩饰心中的震骇,又不禁暗想:“这枚戒指到底是一个帮派的标记,还是有其他的含义?为什么这些人都戴着这样的戒指?那具死尸,跟这些人又是什么关系?”
正想着,就听院中鞭炮声此起彼伏。众人一阵欢呼,唐墨站在花厅中央,拱手道:“诸位朋友,开席!”
众人齐声叫好。一行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