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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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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知道兄友弟恭,曲莲听她不像样子的奉承,只笑了笑,没有做声。
那孩子瞪了一会,似是觉得无趣,便挪开了眼睛。
挣扎了一下,便瞧见了站在一边的曲莲,立时便开始哼哼起来,挣扎的动作也大了几分。曲莲见他这般,便朝他伸了手,那乳娘见这般情景就将孩子送到了她手里。
孩子便靠在曲莲肩头,也不哼哼了,显得十分舒服的样子。
裴邵竑见状便奇道,“他与你这般好么?”
曲莲瞥了他一眼道,“小孩子哪里知道好不好的,不过习惯了而已。”
乳娘见状忍不住插嘴道,“大奶奶,小孩子也知道好坏的。小公子知道您对他好,他才这般与您亲近。”
裴邵竑听了,心中便有些遗憾,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曲莲的腹部,却被她捕捉到了视线,面上便一下子有些红了起来。
乳娘感觉到屋内气氛转变,便自曲莲手中将已经开始有些打瞌睡的孩子接了过去。自出了内间,回到了西侧间的碧纱橱中。
裴邵竑正要拉了她的手,偏这时染萃抱着蓑衣回来了,还未等进帘子便抱怨道,“大奶奶怎得不等我一会儿,这般大雪,仔细湿了衣裳。”待撩了帘子进来,见着裴邵竑立在屋内,这才想起如今是在何处。面上一顿,便息了声,瑟缩着上来给裴邵竑行礼。
见她这般瑟缩,也不以为意,只想起今日路途劳顿,便指使了染萃去给曲莲取了热水,让她泡个浴,解解乏累。

、第088章 沈宋两家
染萃去灶上要水;曲莲则上前给他解了玉冠,打散了头发让他舒服一些。裴邵竑有些懒洋洋的依着迎枕坐着。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曲莲跟他说了临淮侯沈家嫡长孙之事,见他听得不是很认真,只把玩着玉冠上的白玉簪子,也不再多说。
“可是要散着?”曲莲拿了梳子给他疏通了头发;便问道。
“束起来吧;还得出去一趟。”裴邵竑想了想,说道。
曲莲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给他束了发;又从他手中抽了那簪子,给他簪上。见他袍角处沾湿了一片,又进了内间自箱笼里拿出一件素色的湖绸道袍。
因明日便要继续行路,行李自是不会打散卸车,曲莲只命人将一个小箱笼放进内室,里面倒是恰有一件她行前方做好的冬衣。
知道他不爱艳丽的颜色,便用了天青的暗云纹湖绸。内里用三梭布做了里子,蓄了当年的新棉,只用了薄薄一层,穿上身便一点都不嫌臃肿,还十分暖和。
裴邵竑自她手中接过这件道袍,仔细看了看,心里妥帖,嘴上虽说着,“何必这么麻烦。”手上却开始解身上那件打眼的衣裳。
待他换上衣裳,染萃也带着几个粗使的婆子将热水送了进来。
裴邵竑见状便自出了屋子,倒也没说去做什么。
待出了屋子,便见雨雪小了不少,只剩零星的雪片偶尔落下。裴邵竑自门边摘了一柄灯笼,自拿了火折子点着了,便朝着院门走去。
走了半盏茶时候,便到了最外进的院子处。
院门处正有有守着,此时见回廊处转出一人,便立时喝道,“是什么人?!”
裴邵竑不妨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喝了一声,脸色便沉了下来,也不出声,仍旧向前走着。他拎着的那灯笼方才被突来的夜风吹熄,左右园子里的积雪倒是映着些亮光,他便丢了那灯笼。
那人见来人不言语,身形一掠便冲至来人身前,刚猛的拳风已然冲着面门而去。
裴邵竑沉步一闪,便躲开了那人的拳头,顺手便牢牢攥住那人手腕,猛一用力便将他反肘制住。那人被反肘制住锁了关节,转不过脸脸,只能任裴邵竑将他的右臂按在背上。此时只能弯腰侧脸恨恨道,“有种放了我,咱们再打一场。”
裴邵竑此时已自他侧脸瞧出了此人身份,又听他这般说道,便谐谑道,“沈逐,你还是这般鲁莽的性子,冲哥儿能活到庐陵也算是命大。”
那汉子听声一愣,片刻后便惊喜道,“裴世子!”
沈冲这边自是知晓今日裴邵竑抵达北直隶,只想着今日他恐不得空闲,便寻思着明日拜见。没想着,这会子,他竟亲自前来。
那汉子被松开后,立时便转了身,就着雪光打量了一下裴邵竑,便咧嘴一笑,上前抱拳行礼,道,“不过一年不见,世子爷的功夫愈加精进了。”
裴邵竑瞧着他,背手而立,只笑了笑,却问道,“冲哥儿睡了么?”
沈逐便道,“大少爷还没睡,正在屋里。”他正说着,便自屋内又走出一个汉子,口中还嚷着,“老四,外面什么事?”
裴邵竑一瞧,这也是熟人。
当初在校场历练时,沈逐与方才走出来的余勇都是沈侯爷身边的副将,裴邵竑当初没少与他们打交道。
余勇见了裴邵竑,自也是一脸的惊喜,立时便回头朝着屋里喊了一句,“少爷,裴世子来了。”
裴邵竑见他这般嚷嚷,便笑着走了过去,还未进屋子,便瞧见了从内室冲出来的沈冲。待见到沈冲,他心中便是一顿。
上一回见到这个孩子,还是在两年前。
那是的沈冲还是个白皙腼腆的八岁孩子,虽一直被老侯爷寄予厚望,一直带在身边,却依旧不像一个将门出身的孩子。两年不见,这孩子不仅仅抽长了身形,面上更是染上了一层成年人才有的风霜。
想起在京城中见到的沈家一门的凄惨,裴邵竑只在心中叹息一声。
沈冲自流亡以来,头一回见着曾有些亲近之人,见裴邵竑立在门口,眼眶便有些泛红。他虽被磨难打磨了性子,却依旧是个孩子。
此时见到曾在校场上十分照顾自己的裴邵竑,心中不免有些伤心。
“裴大哥……”,话一出口,便带上了些哽咽,沈冲觉得自己有些软弱,便扯了袖子狠狠擦了一把。
裴邵竑瞧着他,只等他平复了心情,这才迈步走进屋子,经过他身边时,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跟进来的沈逐与余勇也各自在心中叹息一番。
两人在厅中上首左右坐下,裴邵竑便问道,“身子可好?怎么没有婢女服侍?你嫂嫂没给你指派几个婢女?”
沈冲稳了心神,脸上便又现出当年的几分腼腆,道,“在庐陵时原是有几个的。”又道,“只是她们都是庐陵人,自有爹娘在,都不愿离了庐陵去京城,我便让她们都留下了。裴嫂嫂说要给我再添两人,我只觉得在外行路也用不上婢女服侍。况我这一年来,也习惯了诸事自己做,便回绝了嫂嫂。”
裴邵竑听了,便笑了笑,道,“你这般想也可以,只是别跟我客气。”
沈冲自是点头应是。他心中惦记着家人,便又抬脸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裴邵竑,攥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才抖着声问道,“裴大哥,我家里人……,现下如何了?”
裴邵竑今日便为此而来,虽心中有些准备,此时见他虽强自镇静,消瘦的身子却依旧忍不住颤抖,心中也有些不忍。只是此时不说,等明日到了京城,他自是会一一知晓。思及此处,叹了口气,便开口道,“你祖父和父亲半年前被投入诏狱,不过几日便去世了。只你叔叔虽被折磨这许多日子,却因你婶婶外家极力救助,挺了过来。只是,伤了左臂筋脉,左手已然是废了。”
沈冲听了,早就蓄在眼窝中的泪水,唰得便落了下来。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也知道家人恐难逃一死。只是如今亲耳得知祖父与父亲的死讯,不过十岁的孩子,还是难以承受。他默默的垂泪半响,才突然惊醒的问道,“那我母亲和姐姐呢?”
裴邵竑哑了哑嗓子,才道,“你母亲闻知你父亲死讯,当晚便用悬梁自尽了。”见他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怕他一时撑不住,便又紧接着道,“你姐姐却没事。因是女子,又有你舅家相助,如今也还安稳。”
沈冲听了,依旧沉默着,只垂着头,面色惨然如白纸一般。
裴邵竑见他这副模样,只得起了身,在他单薄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劝道,“如今你家中这般情形,你又是承重孙,须得扛起家中责任。为着你一世英名的祖父、为着你的父母、为着在京城等你庇佑的姐姐,你也不能消沉下去。万不能辜负你祖父对你多年的教导与爱护。”
沈冲听他这般说道,又见沈逐与余勇站在一边红着眼,身上一阵颤抖,终是大声的哭了起来。
裴邵竑见他虽大声哭泣,面上却未有消沉之色。心中稍安,又觉得他自是不愿旁人见到自己这般形容,便起了身离了屋子。
出了屋子,才发现雨雪已然完全停歇,便是穹顶阴霾竟也散开不少,露出星屑几点星子的光亮。
裴邵竑站在屋外,待吹了回冷风,这才沿着来时之路走去。
北直隶与顺天府相距不远,行车便是一日的路程。
因到年关,恐耽搁了时辰,裴府一行人自辰时便动身向京城开拔。
昨日时辰已晚,与裴邵竑回房后,曲莲只嘱咐了染萃去瞧瞧宋府一行人的安排。宋府此次前往京城,算上仆妇也不过十来数人,自是与裴家人一起在那院子中暂住一晚。因宋府此时主事的也都是些妇孺,裴邵竑也不便前往拜见。
只在今日早膳时,请了宋夫人前往徐氏处,见了一面。
较起半年之前,宋夫人苍老了许多,人也瘦得有些脱了形。见了裴邵竑与曲莲一同前来,只温吞的说了几句话,又问了几句宋晗的情形,便沉默了下来。宋晗此时未在京城之中,他正与梁将军梁肃一道,带领中军在汲水一带清缴余乱。
汉王妥协,献王自裁,庆王投诚,庐陵王更是死在符瑄手中。
对于符瑄来说,金殿为主的路上最大障碍皆已清除,汲水一带那趁乱造反的流民实不足虑,也用不着动用裴氏父子。恰宋晗年轻缺乏经验,符瑄便着梁肃带着他前去平叛。
这一家子,虽失了家中栋梁,比起沈家一门惨烈倒好了不少。至少宋晗此时已能扛起半个宋家,再加上得了新皇的信任,宋家重回鼎盛甚至再进一步倒也指日可待。
因此宋夫人虽面上憔悴,却不曾有绝望之意。宋将军虽阵亡,她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后半生自有依靠。
这日虽停了风雪放了晴,路上却因积雪而十分泥泞,直到傍晚十分,一行人终于见到了顺天府高耸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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