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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地惊声尖叫起来,便要朝着紫竹堂内室跑去。
丫鬟若梅此时也反应过来,几步冲到两个婆子面前,试图阻拦她们的路。两个婆子方才便被她挤兑了半响,此时见她不知死活的拦了过来,其中一个冷笑一声伸手一推,身形纤细的若梅便被重重的推倒在地上。若梅摔得不轻,半伏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万咏秋见状心中更是惊恐万分。
此时此刻,她终是想起了母亲曾经与她玩笑时说起过的那些豪门大院里的龌龊事情。……在这样的宅子里,死个个把人,谁会当回事呢?况她此时确然已无依靠,可是曲莲不同,她虽出身低微,此时却已经是这府里的大奶奶,又是一品的诰命夫人。
便是姨妈徐氏拿她做外甥女儿看待,但终究是万分不及她对待自己儿子。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徐氏只可能维护曲莲而不会想着为她讨这个公道。
便是外祖父那里问起,说不定姨妈还会为曲莲开脱说自己是不小心落水致死……想到这里,万咏秋心中更是大惧,身上若抖筛一般,脚上也没了力气。
一个踉跄,便被两个婆子拿住。
被两个婆子攥住了胳膊,万咏秋仿佛被开水烫了一般立时便又惊声尖叫了起来。
曲莲冷眼瞧着,淡声道,“还要让她叫多久?”
一个婆子会意,立时取了袖袋中塞着的帕子,趁着万咏秋张嘴尖叫之时狠狠的塞了进去。万咏秋正张着口大喊,不妨被狠狠塞了一个粗布的帕子。那婆子本就是个粗实的仆妇,身上本就不干净不知多久没有清洗过,那帕子更不知是用了多久。刚一入口,那难闻的气温便让她几乎呕了出来。
万咏秋此时双臂被钳住,嘴中又被堵了帕子,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离那口水井越来越近。
待到了水井处,两个婆子却有些犯难,那水井上压着块青石板。瞧着倒是不重,但是因为是扣在井上的,却不能用脚踢下去。
曲莲见了,只对身边已经吓傻了的染萃道,“你去把那井盖挪开,为表姑娘清一清这黄泉之路。”
听到黄泉儿子,万咏秋吓得两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
染萃方才听了曲莲呵斥那两个婆子的话,又见曲莲面上若覆着一层寒霜一般。自是不敢犹豫,小跑着到了水井边上,将那青石板搬了下来。
万咏秋便被一把推到了水井边上,她的腹部卡在水井砌着石头的边沿,一低头便能见到那黑洞洞的仿若深不见底的井水。
求生的欲望让她一下子疯狂了起来,拼命扭动着身躯,那两个婆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三人揪扯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万咏秋终于没了力气,两个婆子也气喘吁吁如同汗牛一般。
便是此时,院门处突然响起一声娇嗔的声音,又带着些讶异。
“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合着我们在湖边瞧着文姬归汉,这院里还唱着全武行呢?”
曲莲回头瞧去,便见到莫玉婵扶着寿春长公主正立在门口,两人皆有些惊讶,莫玉婵眼中甚至还带着些揶揄。裴玉华站在两人的另一边,一双眼睛因惊讶瞪得溜圆,半晌才找回了声音。
这三人行至院中,都将目光放在了此时见到生机的又开始呜呜拼命挣扎的万咏秋身上。曲莲笑了笑,对那两个婆子道,“既是长公主到了,便带她下去吧,省的惊动了公主的銮驾。”
两个婆子闻声立时便将万咏秋自那井边拉了起来,拉扯着便要将她带出院子。
一直未有出声的寿春长公主却开了口,她的脸上不复一直以来的笑容,肃了面色道,“且等一等。”
两个婆子听她出口阻拦,自是停了步子瞧向曲莲。
曲莲看向寿春长公主,道:“公主有何指教?”
寿春长公主听得曲莲以这般冰冷的口气对自己说话,眉头更是蹙了起来,教训道,“你这妇人,怎地这般狠毒,这姑娘怎么说也是你婆母家的外甥,何至于被你这般苛待。”一边说着,又对莫玉婵道,“快给那姑娘去了口中的帕子。”
莫玉婵闻言,便朝着万咏秋走去。待行到跟前,却不急着扯那帕子,反倒是仔细瞧了瞧万咏秋此时被涕泪糊了一脸的惨状。见她再不复之前那般娇美,便一挑娥眉冷笑了几分,这才将那帕子扯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万咏秋此番得以开口,立时便朝着寿春长公主哭喊道,“公主娘娘救命啊,您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只因我一言未如她意,她便要将我投入那井中。娘娘救我!”一边说着,便剧烈挣扎起来。两个婆子见曲莲不开口,又见寿春长公主似要为万咏秋做主一般,早就有了怯意,此时见她挣扎,便水水推舟一般放了手。
曲莲冷冷瞧着万咏秋跑到了寿春长公主身后,脸上反倒是添了分笑意。她方才瞧见夏鸢趁着混乱之际偷偷的溜出了院子,想必是寻徐氏去了,如今她倒也不怕徐氏前来。左右寿春长公主这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徐氏必是会得知今日之事。
她方才倒不是真的想将万咏秋投井,只是那女人真真的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她的父母,岂是这样的人能够出言污蔑的!
曲莲脸上带着笑意,仿若丝毫不惧徐氏前来,倒让寿春长公主与莫玉婵心中有几分疑惑。见她这般镇静,两人心中便想着,或许是这姑娘真的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若真是这般,这贸贸然的闯了进来可就有些冒失了。
看着二人脸上一霎时转换的表情,曲莲便道,“二位何须站在院子之中,请入内堂,好吩咐茶水。”
寿春长公主见她宠辱不惊的,也只得点了点头朝着内堂行去。万咏秋此时万不敢离开长公主身边半寸,自是匆忙跟着走了进去,再不敢瞧曲莲一眼。
便是此时,曲莲低头与染萃说了几句话,见她面上虽有些迷惘却很快的点头应是,心中更是安定了几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徐氏便带着几个仆妇风风火火的赶回了紫竹堂,身边还跟着低眉垂头的夏鸢。
徐氏一进院子,便瞧见立在院中的曲莲,她急步行至曲莲身前恨声道,“你是要翻了天了?!”
曲莲却只淡声道,“夫人何出此言,曲莲自是不明白。”
徐氏闻言怒极反笑,抖着手指着她连声道,“好,好,好,我便要瞧瞧你能嘴硬到什么地步。”说罢,她快步进了紫竹堂内室,瞧了一眼站在角落里抖个不停的万咏秋,深吸了口气,先对坐在堂中的长公主道了声歉。
寿春长公主此时便朝着她摆了摆手道,“我却也不晓得出了何事,你且先问问吧。”
徐氏闻言自是走到角落里将万咏秋拉了出来,见她一身月白的衣裳此时已满是尘土各处都有破损。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此时更是不能看了,心中一阵心疼。因怕惊着她,徐氏按捺下心中气氛,温声问道,“好孩子,你别怕,万事有姨妈做主。你且说说,今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边说着,她又狠狠的瞪了曲莲一眼。
徐氏心中十分恼怒,今日是她的寿诞,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况且,自万咏秋到了裴府,她便十分心疼这个无所依靠的外甥女。如今见原本鲜花儿一般的姑娘此时成了这副模样,心中更是愈加的愤恨。
谁想着,万咏秋此时却抬了头,喏喏道,“不、不,这事与大表嫂并无关系。是我自个儿,不小心跌倒在井边的。”
此言一出,内堂中几人皆愣了。
寿春长公主与莫玉婵亲眼见着两个婆子将万咏秋按在井边,若是她们恰巧进了院子,说不定这姑娘这会子已经被投进了井里死透了,况且方才她们进院子时,明明还听到万咏秋大喊着求她二人救命。
徐氏则是听了夏鸢说曲莲要将万咏秋投入井中,这才宴厅那里交给了李姨娘照看着,自己连惊带吓的返回了紫竹堂。
万咏秋竟然说这件事与曲莲无关?
寿春长公主略一思忖便想起方才曲莲身边的丫鬟在万咏秋身边说了几句话,怕是那几句话镇住了万咏秋。
徐氏以为万咏秋吓着了,便攥了她的手道,“你别怕,我说了,万事都有姨妈做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直说无妨。我在这院子里,难道她竟敢越过我再做什么吗?”
万咏秋却像是彻底被吓傻了一般,不管徐氏怎么问,她都说此时与曲莲无关确是自己跌倒在了井边。
徐氏气的无法,而站在内堂一侧的夏鸢则白了脸,方才曲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见曲莲此时挺直了脊背站在内堂门口,神情一派冷淡,仿若毫无畏惧。
寿春长公主的神情动了动,慢条斯理的自桌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道,“不论如何,这毕竟是你婆婆的外甥女,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的。如今这万小姐虽将此事揽在了自个儿的身上,我进来这院子时却听她大声呼救。便是这一点,你便做错了,怎能让万小姐这般惊恐?身为世子嫡妻自要担得起这名分,做事处事皆要妥当才是。”
徐氏因万咏秋的怯懦心中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听得长公主这般说道,自是反应了过来,冲着曲莲道,“即使如此,你今日便去祠堂跪着吧!好好想想身为裴家妇该是什么样的气度!”
见曲莲立在内堂不动,几个随着徐氏返回紫竹院的仆妇便有些蠢蠢欲动。
这边正对峙着,裴邵竑在进了院子。
见到母亲与曲莲神情不对,他便上前一步将曲莲拉至身后。又想寿春长公主行了礼,这才对徐氏笑道,“母亲今日寿诞,何故这般恼怒?”
徐氏瞧着长子,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用在这里护着她,打量我瞧不出来么?今日当着公主娘娘的面上,我便要好好管教一下我的媳妇儿。你给我让开?”
裴邵竑闻言脸上便变了变,原本温笑的面庞一下便沉了下来,他抬眼看了一眼徐氏,却仍挡在曲莲身前,并无动作。
内堂之中便又成了僵持之局。
见长子这般执拗,徐氏只觉得脑仁生疼。
她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当着长公主的面上,她决不能先服软。若是先服了软,她日后必将成为整个京城贵妇圈子中的笑柄。
正当紫竹堂如同战场一般之际,一个半大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一进内堂便跪在了地上,顾不得擦汗,便对徐氏道,“夫人!罗管事说,咱们府上来了宣旨的内侍!说是要大奶奶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