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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莲见状抬眼瞧了瞧那小宫女,便见她收了令牌,反手指了指后宫的方向。
曲莲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缓缓向后隐了隐身形,便随着那小宫女向着后宫处行去。此时大殿之上未有一人察觉。
直到出了坤宁宫,曲莲才对那小宫女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小宫女闻言低声恭敬道,“夫人稍安,咱们要去的是绿芜宫。”见曲莲颔首跟在身后,那小宫女便又道,“绿芜宫如今的主子便是陈婕妤。”
曲莲片刻便想着小宫女口中的陈婕妤是谁,符瑄登临大宝之后只封了一个婕妤,便是当初留在他身边的画屏。原来画屏也是姓陈么……
绿芜宫距离坤宁宫并不遥远,不过一炷香时候便到了。
此时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太监,便再无一人。那小宫女将曲莲领至殿外,便停了脚步,只对曲莲道,“夫人请入内吧。”
曲莲顿了顿,心中自是知晓此时是谁在殿内,便提了裙摆朝着那瞧着有些暗沉的宫内行去。
殿内依旧没有半个人影,直到进了内殿,便瞧见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他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到听到殿门处传来的脚步声才转了身。
曲莲垂目瞧见他转了身,也未与他对视,顿了顿才进了内殿。正要行跪礼,却被他抢了一步拉住了胳膊。
心中一惊,有些仓促的抬了脸,便瞧见他木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待她起身站稳后,符瑄很快松了手,随手指了不远处的绣墩对她道,“瞧着你的脸色不好,你坐着吧。”
曲莲此时心念一转,方才明白晨间那装着参片的荷包竟是他的意思。只是她自是不敢这般随意,只垂了头道,“曲莲不敢。”
谁想符瑄却因这称呼变了脸色,他看着静立在身侧那个穿着真红色绣云霞翟文礼服的女子,她身上这身衣裳还是他亲自下谕着内务太监总管送过去的。可如今,他盯着这身衣裳,只觉得那真红色如同火焰一般刺目,直至灼的他无法靠近。
曲莲见他久久未有开口,索性横了心先开了口,“陛下将妾身唤至此处,可是有话要吩咐?”如今他登临大宝也已有三个月,若是仍念着多年前萧家的那点情分,自是应给她一个交代。
符瑄见她抬了头,一双杏眼之中仿佛燃着业火一般,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看着她再无畏惧之姿,满怀期待的神色,他掂量许久的话,此时仿佛梗在喉咙中一般难以出口。
直过了许久,久到她眼中开始染上茫然,他蓦地开了口,“你信我一回,一个月内我定给你、给萧家一个交代!”
曲莲脸上终是露出一丝笑容,她缓缓跪了下来,脸却依旧仰着,一瞬不瞬的看着符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了解了一世的期待,“臣女永记皇上今日所言,谢皇上恩典!”
符瑄看着她跪倒在地,这一次他没有阻拦,却转了身深吸了口气,叹道,“你放心,君无戏言!”
得他这一句,曲莲心头终是一松,仿若那千斤重担终是卸了下来。心里空了下来,便是那力气竟似也流走一般,想要起身却半天没起来。
符瑄瞧见她这般异状,忙上前一步,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搀了起来。
见她此时面色雪白,符瑄便蹙了眉道,“脸色怎越发难看了,你且歇着,待御医来给你瞧瞧。”一边说着,转身便要朝着殿外走去。
“皇上!”曲莲见他这般行事,顾不上多想忙唤住了他。
符瑄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
“怎么了?”
曲莲听他声音温和,便摇了摇头道,“不过是有些劳累,皇上不必挂心。”见他面色不虞,只得又道,“如今皇上已是九五之尊,妾身乃是臣子之妻,自该避嫌。”
符瑄闻言怔了怔,眼帘便缓缓垂了下来,再抬眼时便又成了那金殿之上执掌杀伐的帝皇。
“既是这般,朕便还让那宫女送你回坤宁宫里。”
他留下这句话,便出了大殿,再未归来。片刻后,那将曲莲领至此处的小宫女便现了身,自领着曲莲又回到了坤宁宫中。
自坤宁宫离开到返回,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是朝拜都还未完,曲莲却觉得似是跨过了一世一般,她不禁转头看向殿外。
清晨时的厚厚云叇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殿外的玉桥之上,洒满了初春的日光。
第108章 话本
自朝拜过后;日子仿佛突然平静了下来。
许是到底明白了裴邵竑在曲莲身上花费的心思;或是朝拜前日自徐府受了些教训,徐氏自那日后对曲莲也不再那般苛刻。
至少面子上;也能做到相安无事。
裴玉华也不复以前爽利活泼的性子;变得十分沉默。曲莲这几日去紫竹堂请安时;偶尔也能遇见她。却只见她坐在一边,木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曲莲在裴邵竑面前提起过两次;他也有些无奈。
这几日中,如今的颍川侯钟世源曾来拜访过裴湛。曲莲自是明白裴邵竑的用意;也曾特意在裴玉华面前隐晦的提了提;裴玉华却未动一点心思,倒是白费了她哥哥这番心思。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宋晗回京后再说。
总归,这样的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解开的。
裴邵竑愈加的忙碌了起来,如今三日里竟有两日不回裴府。
便是回了府,也总是到了深夜,面色隐隐能看出疲惫。曲莲问了几句,他也没有多说,只提了几句。
如今交趾异动,恐不日便要出兵镇压。
他这些日子,便日日身处城外校场,点将操练。上元那日符瑄交代的差事,便落在了此时掌管骠骑营的钟世源身上。
如今符瑄肃清朝堂的进程开始加快,每日都有官员落马,居然各部皆有。
延德帝在位时间虽短暂,不过三年,整个朝堂却被他掌控的十分严密,符瑄登基三月有余,如今暗地里仍有不少官员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
更有甚者,此时在京城之中竟然渐渐有了些风声。说是延德帝唯一的皇子并未在前岁的宫变之中死去,而是被忠心的臣子冒死救了出来。这些传言在宫中自是没有人敢于提及,在京城坊间却被传的活灵活现,便是当日那臣子如何穿着、如何力排万难将小皇子救出都传的栩栩如生。
符瑄前时正在忙碌立后之事,待到发现此事,裴邵翊已经将一本坊间的话本放在了他御书房的案上。
那话本出自一个落魄秀才之手,如今那秀才连同出卖话本的书局掌柜皆被押入镇抚司大狱之中,这几人如何处置并不重要,不过是坊间小民,便是被亲军抓捕也不过在几条巷子的范围内引起些动静。
重要的是,一些人终于开始要有大的动作。
符瑄对于自己此时落后一步的处境十分震怒。
在此之前他几乎可以断定,那隐藏在朝堂之中紧紧盯着时机的那个人定然会以延德帝之子为棋子,只是却未料到会以如此直接的方式下手。
面对这种状况,他一时有些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不若下令禁城?先将坊间出卖过此话本的书局连其背后的主家都抓起来?这话本虽是以前朝为掩饰,却也十分明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瞧见了也能想的明白。这种东西也敢摆出来发卖,可见这些人其心可诛。”沉寂压抑的御书房之中,掌领西山大营的钟世源率先说道。
钟世源出身将门,对于这种坊间暗计十分不屑,首先想到的便是强力镇压。
裴邵翊却摇头道,“这件事发展至今,已不是那么简单。”他转脸看向坐在案后的皇帝,沉声道,“臣昨日在坊间暗查,去了北城几家书局。虽仍有前来打听欲购此书之人,书局之中却已不见了踪迹,可见前番将那写书之人与先发书局搜捕已起了成效。再过些时日,便会淡下来。再者镇抚司将那几人下狱并未以这件事为藉由,而是寻了其他的由头。此时若是大肆搜捕,坊间百姓自会心中好奇,这件事反而会再次引起议论。”
符瑄听他这般说道,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
钟世源在一边狠狠甩手道,“难道就这般饶了他们?若是这般,岂不是默认?”
“自不是这个道理。”裴邵翊立时便道,“皇上当初进京,为的是光复正统。如今坊间传闻德敬皇帝长子未故,皇上便在此时打压,岂不是有心虚之嫌?”符瑄即位后立时便为延德帝定了德敬的庙号,以示尊崇。若此时强压坊间传闻,岂不自悖?
“如今要做的便是明面上的不予理睬以示自清,暗地里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说到此处,裴邵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还真不信,那几个读书人能抗得过镇抚司的刑罚!”
钟世源听了,沉思片刻,面上露出些钦佩之色。
他与裴邵竑为多年好友,自是明白霸陵侯府那些旧事。他自个儿虽未受过庶母之气,却也是出身高门大院,明白那里面的龌龊。于此,素昔便不怎么待见裴邵竑的这个弟弟。如今见裴邵翊年纪轻轻便领了亲卫营,心中总有些疙瘩。
不过是见他兄弟二人如今倒也不似当年那般不容,又听裴邵竑说了些旧事,这才对他有些改观。便是改观,也不过是对他的品性改观。
对于他掌管亲卫营与镇抚司依旧有些不服气。
但今日一番分析较对,钟世源倒是对他的心府有了些新的认识。
符瑄听了裴邵翊的话,面色也和缓了些,“依你所言,这件事倒也不算太过糟糕?”
裴邵翊颔首道,“怕的便是他们故弄玄虚、不露痕迹。如今既然动了第一步,便有章可循,可猜到第二步。这第二步,便是德敬皇帝长子的现身!”
符瑄自是认同他的说法,思忖片刻便道,“既是这样,你去办这件事。五城兵马司全数调派出来,加紧巡城,严查八处城门。凡有带着稚龄孩童进京的人,全部要仔细盘查。另外顺天府那里,交代他们将京城内各户造册的人口查探一番。哪家哪户有两三岁的孩子,都弄清楚。”想了想,便又对钟世源道,“骠骑营那里可准备好了?”
钟世源立时道,“皇上放心,旦有异动,一发可至!”
符瑄见二人心中有数,便让二人先行退了下去。
待两人退出御书房,符瑄这才倍感疲惫的倚在椅上,长长的出了口气。再抬眼,便见天色渐暗。
“什么时辰了?”他不喜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