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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霁如(忍不住)快说吧,光先生。
光行健(慢慢地)三年前他是——
谢宗奋(急于想听)什么?你说呀?
光行健(对谢兴奋地)他是三年前你们那位宝贝院长。
谢宗奋(不相信)秦仲宣?
光行健(点头)嗯。
夏霁如怎么回事?
光行健昨天他这个汉奸,又在上海五层福楼——在大宴宾客,请那帮伪官吃
饭,忽然来了一位爱国的青年对他一枪——
谢宗宙(高兴,大声)打死了!
光行健(很满意地慢慢点一下头)嗯!
夏霁如你听谁说的?
光行健今天的报上。(明快的笑)怎么样?(对谢)这个消息好不好?
谢宗奋好!
光行健痛快不痛快?
谢宗奋痛快!
光行健(顺手一拍,打在他的背上)那么走,我们办事!(拉着谢就向中门走)
'夏抽出水笔坐在矮凳上,填写她所持来的工作报告表。
'徐护士——现在有些发胖,于是神气更为可笑——由中门上。
徐护士(一把抓着光行健)光先生,别走,别走。签字,签字。
'把一本领物单塞在他手里,光只好叹一口气,暂时留下签字)
谢宗奋(故意逗弄他)我先走了——
'谢由中门下。
光行健(更忙)喂!喂!(但拿着单据,又得核算上面的数目,用手急忙点一下。口中念念有
词,时时翻着白眼,一面签字)
徐护士(同时)夏小姐,丁大夫叫你找柳医官,帮她换药。
夏霁如(立起,插好了笔)什么,丁大夫又去跟伤兵看着病?
徐护士(点头)嗯,已经看到第六十五号了。
'夏忙向中门走。
徐护士(追上一步)喂,夏小姐,陆看护长呢?
夏霁如在外科室。
'夏由中门下。
谢宗奋(同时由中门探出身来)喂,老光——
光行健(抬头望谢,急忙地)好,好,完了,完了,就完了。(把最后一张签了字,一
把交给徐)给你!(玩笑似地狠狠对他点一次头,转身——)
[光与谢立由中门下,徐也要走。
(右前门内:(桌上办公铃声)李有才!李有才!(徐听见,回头望望)
徐护士(对外,接着喊)李有才!李有才!
'右前屋内:李有才!
徐护士(到右后门——通那手术室的——前)李有才!
[温副院长由右前门出。他现在较前十月气派轩昂,身体也不像以前那样孱弱。他穿一件
黄呢制服,胸微挺,走路颇稳定有力。
温宗书徐护士,你看见李有才了么?
徐护士我刚才仿佛看他进了这个手术室。
温宗书手术室怎么能让他随便进去?
徐护士(赔笑)他是个刚来的听差,回头我就去告诉他。
温宗书徐护士,你看见谢先生了么?
徐护士他跟光先生刚走。顶多到大门口。
温宗书那么,请你替我把他追回来。说现在要赶紧跟前线的医院送大批慰劳
物品,转院的事让光先生一个人办。
徐护士是。
[徐由中门下。
温宗书(想起,又追到中门门口,对外探出半身,高声)请他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
[徐在远处应声。
(温转身正要向右前门走。由右前门走出来况西堂。况现在气色确比以前略微暗淡。最近
一直感到如离水的鱼,周围都是令他窒息的压力,约束得他颇不自在,自从温副院长奉令
接办后方医院,他也被调到了后方,满心以为可以稍事休息,不料现在的后方医院,几乎
比在前方的还忙。亿起从前那“画画到看看报”的悠闲日子,心中至为惘然。而且这一年
来,院里年轻的公务人员,日见增添。他们经验虽不比他多,但办事认真,勇于负责的精
神几乎个个比他好。年青人有年青人的思想,希望,和忙迫而活泼的生活方式,他以衰老
的心情怎么能和他们混在一道,插在院里这一大批青年人堆里,他有若那仙人幻变的孤鹤,
重来凭吊那“城郭在,人民非”,完全换了面目的城池,独来独往,心中着实凄凉。寂寞
已极,他有时甚至于企盼和他素所鄙恶的孔秋萍作一次温旧的夜谈,然而即使这个不足轻
重的:‘屁”也因“话多误事”,早被撤职。他的老妻常劝他:“时候难,事不好找,不
如做一天是一天。”但他已痛苦地感到工作繁重,支持不来,并且逐渐被人轻视,而怃然
有“归去”志。
[他现在穿一件古钢色旧袍,须发几乎完全斑白。他有一点咳嗽,拿着黄而黑的旧手帕,
堵着自己的嘴。
温宗书(笑容满面)况先生,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况西堂(略弯身,赔着笑容)副院长,十一点到十二点我请了一点钟的事假,因
为年人一会儿要来院里看病,我想陪她一下。
温宗书(望望钟)实在对不起,现在才十一点。请你跟我进来一会,顶多两分
钟。你昨天写的呈文似乎有点小错。
况西堂小错?
温宗书嗯,你进来看看,我就要到军部接洽伤兵教育班的事情。只费你一分
钟的工夫。
(温不由分说把他拉进右前门,二人同下。
(阳台外群乌欢鸣。偶尔鸟声微静,就听见成千成万,密匝匝的蜂群在墙外不断发出嗡嗡
振翼声响,使人昏昏欲睡。
[由中门李有才——一个院里的中年差役,穿一件短灰褂制服——领着马登科上。马先生与昔日大不
相同。面容惟悴,穿一件旧损而又颇肮脏的小花浅灰绸夹衫,和脚下一双裂了口的黑缎鞋,
用一副仅存在的黑丝带牢牢扎着了瘦细的腿,显得人异常沮丧落魄。他一脸晦气,两只个
眼东溜西溜,还留着往日的饺滑相。如今他十分心虚,生怕万一进来一个旧相识,看见他
目前的寒伧模样。原来他出狱之后,就和那为人抛弃的“伪组织”厮缠一起。凭借她由另
一个男人手里压榨出来的几个私房钱,做了一次赚钱生意,就大肆吹嘘,想拉动亲友们的
资本。但素来声名狼藉,终于无人领教。而炮得意之余,已经任嫖乱赌,兼之,做了几次
赔本买卖,终于悻入悖出,把“伪组织”一点积蓄,用得一干二净。这一对露水夫妻,又
流落在这个大城里,现在几乎典尽当光,举债度日。偏偏这时“伪组织”的老病又在春天
大犯起来。无可奈何,他们忽然想到这医院里一个救星,才涩涩然找到门来。他戴着一顶
破旧的黑丝绒帽。
李有才你先生(指着椅子)在这儿坐一坐,她现在忙得很。
马登科(寒酸)是,是,回头请你(还是以前那样鬼鬼祟祟的)偷偷,——私下给她
讲一下,说有个姓马的,马登科——
李有才(轻藐看他一眼)知道了,我回头找着她一定说。
马登科劳驾、劳驾。(十分局促地找一角落里坐下)
(李由中门下。
[马四面望望,微咳一声,把腿伸出来,掸掸尘土,又把那窄长黑丝腿带解开,重新慢慢
扎紧。这时由右前门走上来摇头表示不满的况西堂,由口袋内掏出一只小药瓶,里面装着
补气活血一类的药丸。倒出四五粒,慢慢地踱到中门前。
况西堂(向外)李有才!李有才!
(马登科听得耳熟,抬头一望,立刻把帽子戴低,头歪过去。
[李有才由中门上。
李有才况先生。
况西堂老李,回头我的太太要来找我领她看病,请你把她,领到这里来,费
心,费心。(把药瓶又搁在袋内)
李有才嗯,知道。
[李由中门下。
(同时由中门匆匆走进来陆葳。她穿着看护长的衣服,挟一大批病历单、工作报告表之类
的文件,十分忙碌,穿堂而过。她较前略胖,精神和从前一样的饱满。做起事来,令人感
到益发稳重干练。
况西堂(欣欣然)喂,陆先生,(陆停止)怎么,丁大夫的公子脱离危险没有?
陆葳(忙迫,不觉粗率)不知道,我正要进去看看。
(陆由左门勿匆下。况略微有些不快,自己走到沙滤器前找一只杯子取水。
'徐护士忙由中门上。
徐护士(进门对况就问)喂,陆看护长你看见了么?
况西堂(指着屋)在,在里面。
[徐到左门前,轻轻叩门。况回头望望。
徐护士(低声)陆先生!
(陆由左门上。
陆葳(低声)轻一点,病人刚睡。什么事?
徐护士(急促)何医官请你立刻去一趟。
陆葳好。
(徐、陆快步由中门下。
(况斜眼望着他们又那样匆忙地走出去,回身把龙头拧好,举起杯子喝进一口,哇地吐
出来。
况西堂(低声咒骂)又灌些凉水!(急忙走到中门)李有才!李有才!(无人应声,正
想走出叫喊,发发脾气,跨出一步,忽然转了一向息事宁人的念头:“算了,何——必—
—呢!”又缩回脚步,立刻转过头来)
(正在此时,马登科望着他的背影,满以为他会走出门去,不觉扬头,鼻涕眼泪地打了早
已忍不住的一个酸懒的呵欠。偏偏西堂先生又出人意料地回头一望,瞧个正着,于是——
—。。
况西堂(大吃一惊)喂,你——
[马登科突然转过头去,不自主的咳嗽一声。
况西堂(对这个十分熟悉的脸)你——
[马登科强作冥想入神的样子,但不觉用手在嘴上擦弄一下。
况西堂(转到马的面前)你不是登科兄吗?
马登科(逼得抬头)啊!(仿佛刚看见)西——堂先生。(立起,非常惊喜)你看我这
个眼睛,我简直没有看见。
况西堂(欣逢旧雨)巧得很,居然在此地又遇着了!
马登科(搭讪着)是呀,巧,巧!我也没有想到你还在这儿!
况西堂呣!我还没离开医院。(心里着实畅快)你老哥现在在哪儿得意?
马登科(掩饰)我现在在大,大东银行做事。
况西堂(坐下)怎么,又不做生意啦?
马登科(含含糊糊地)呣!呣!
况西堂(关心地)宝眷呢?
马登科(支吾)我,还不是一个人!
况西堂(谈老话)怎么,太太呢?
马登科早,早送回老家里去了!(微叹)好久啦!我们又两年没有见了!
况西堂(随着叹息)是啊!抗战都快到了三年了。(取出一包烟)抽烟,请,请。
马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