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法分外明显地盘绕在心头,使她本已纷杂交缠的情绪更加茫然。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个使唤丫头。
柳碧瑶软绵绵地走进厨房,有气无力地冲咖啡。小勺子悠悠打着旋儿,那股平常香浓醇厚的味道今时也失去了魅力,蹿入鼻中竟觉不出滋味。她又没睡好,整个人恍恍惚惚。
这时,厨房里的老帮厨进来,拿着半湿的抹布扫了下柳碧瑶的胳膊,“别冲了,客人走了。”
柳碧瑶哐的一声扔下勺子,几乎是跑着出了厨房的小后门。
来厨房取茶的段睿刚好进来,见状,一时好奇也跟了出去。
厨房后门通往后花园,园里常年背阴,一堵围墙隔绝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丰雨弱光催得满园繁花似锦。围墙根有扇极少开启的小门,门外便是街市,只要从段家大门口出去的,必然经过此道。
第41节:风露初零(3)
铁锁已生了锈,雨水渍过,锈迹越发旺盛。柳碧瑶使劲地掰着锁子,无奈锈渍黏合,牢固得不见一丝动静。柳碧瑶狠狠地捶了一下门,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这把锁上,眼泪已冲出眼眶。
被惊动的梢枝抖落雨水,露珠般倾泻在脖颈里。旁边伸过一只手,轻巧地一拨闩,门便开了。
段睿什么都没说,只是帮忙把门打开。他并没有取笑柳碧瑶满脸的泪水,探出头,朝街道上看了看。
溥伦打着一把伞,刚巧经过门前。
细雨雾捻烟搓般朦胧了周围的景致,雨水在脚下如油漫开,吸入鼻腔的那股凉意竟比刚启封的酒还浓郁。柳碧瑶应该冲出去,怒视着他,上前问个清楚。她是个丫环没错,可也不能随意被人欺负,更不能仗着她对他的好感而随意做出狎昵犯忌之事。
激愤之情锁在喉头,一时找不到出口。两人对视着,团团烟雨中,溥伦的表情分明比她还无辜。
“你过来!”段睿拽着柳碧瑶的胳膊,把她拽到溥伦的面前,“说吧!”
即使柳碧瑶不说,他也会替她讨个公道,好歹她也是段家的人。更何况她是林静影的妹妹,这层特殊的身份关系虽然没有被捅破,无意中已让他形成了某种亲近的观念,类似于未来小姨子的暧昧不清的观念。
“说呀!”这样的口气竟带着段依玲式的不耐烦,真不愧是双生姐弟。
这让柳碧瑶如何开口?
溥伦不解地看着两人。他近乎不知情的表情彻底打碎了柳碧瑶的信心,漫天淫雨徐徐消散她心头淤积的浓烈情感,她灰了心。柳碧瑶的鼻子发酸,她一把甩开段睿的手,拖着哭腔喊道:“你别烦我!”
段睿不允,硬生生地把柳碧瑶拽到溥伦跟前,他铁了心要替她讨个说法。
段睿鲁莽的动作和柳碧瑶伤心的表情触发了什么,溥伦开了口,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段先生,和女士谈话的时候,请注意您的态度。”
段睿听闻,冷笑一声,仿佛这是迄今为止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有意思。那么请问这位先生,面对女士的时候,什么样的态度才算是礼貌的?”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溥伦,不喜欢他这张洋溢着异国风情的,精致俊美得足以迷惑所有女性的脸孔。这从第一次见面时就下了定义的,今天算是肯定了最初的这个想法。
溥伦没有回答他的话,举步来到柳碧瑶面前,替她遮住了头顶上漏雨的一方天。风淅淅,那缕轻盈的香味透过雨的潮意游到柳碧瑶跟前,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如果可以,我想冒昧请这位小姐今晚到敝舍用膳,”溥伦加了几个字,“以示歉意。”
扔垃圾的老佣人冒雨出了园子,瞥了一眼站在雨中的三个年轻人。
轻雨像是洗净了柳碧瑶的哀伤,心境瞬间明亮,连她自己都惊异这微妙快速的转变。段睿来不及使眼色告知她该怎么回答,见柳碧瑶的脸色已像是一丛迎风怒放的牡丹,点点雨滴点缀其中,藏不住的明朗艳丽,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柳碧瑶低下头,说:“我愿意。”
六月的天气如女人善变的心情,雨说停就停。几片轻灵的云彩愉快地游历在绞尽阴雨的天空,一株鲜艳的花枝带着露水,探出墙外。
柳碧瑶欢愉的身影闪入屋内。
段睿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冲她喊:“被欺负了可别后悔!”
今天的活计不多,柳碧瑶得空抽身去石路的成衣店选了条凉爽的棉纱裙,试的时候觉得太素,又跟老板换了条缀细花的布裙。这几乎花了她所有的积蓄。她把一摞铜钿放在柜台上时,心情是愉悦的。
柳碧瑶从小耳濡目染衣食无忧的少爷、小姐们花哨迷离的情感生活,明白所谓的“约会”是怎么回事。虽然柳碧瑶不可能像段小姐那样有本钱把自己拾掇得隆重而典雅,可她也会动员自己一切的热情来呈现内心不逊于任何人的感情。
况且,这次的约会对她来说很重要。
天色转暗。园里,清风逐动树枝,黯黯红蕉犹带雨,花骨朵被雨刷出粉嫩的淡红色。柳碧瑶像只快乐的小鸟,衣裳整新地去赴约。
阿瞒蜷着身子坐在枸杞架前,落寞地盯着段小姐转入房里的倩影,驻留一个孤独的背影。
段睿堵住门,懒懒地说:“你真的要去?”
“当然。”柳碧瑶的脸色清娆得像只小杏。
“祝你好运。”段睿耸耸肩,进了门。他回头看了一眼柳碧瑶渐渐走远的背影,双手拢在嘴边,喊:“别哭着回来!”
雨后的马路明净得能倒映出行人和楼房的影子。柳碧瑶小心地避开过往车轮溅起的水花,这段不长的路她走得分外上心。
这份突然而至的邀请似乎比那晚的亲昵来得更让人措手不及,她边走边思忖着,他邀请她仅仅是为了表示歉意还是对她也有那么点儿好感?或许如乌掌柜所说的,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上海,难免寂寞?柳碧瑶视他并不陌生,没有多虑只身前往所能引发的各种可能性,他毕竟是个体面的人……
第42节:风露初零(4)
欢乐让柳碧瑶忘了彼此悬殊的身份。街道越加宽阔,也越加幽静。围墙拐过弯去,一座掩映其中的西式小楼,在晚霞中融解成朦胧醉眼里的情态,又似一位冷艳的美妇,高傲得让人难以接近。
阁楼开了一扇小窗,窗口一盆纤长的植物,晚风拂过枝条,如一把收不住的柔细发丝。
开门的正是溥伦,一件白衬衣,随意,也更亲切。他见到柳碧瑶,便绽放一个明亮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请她进去。
屋里的陈设对柳碧瑶来说是新奇的,古木镂花的橱柜,水晶灯。楼道里铺满法式瓷砖,内天井隔出一线狭窄的天空,临空垂下几盆卷翘的吊兰。格局过于齐整干净而显得冰冷,只有客厅墙角的一个大理石壁炉,能赋予初到此地的客人连绵遐想:飒飒冬风起时,披一条毛毯,安静地享受那股火焰倾吐的热情。
“请坐。”溥伦示意,“喝点儿什么?”
“茶。”
柳碧瑶坐下,陷入柔软的沙发中,随即又如海浪般涌起,舒服极了。如果不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她会把整个身子蜷缩进沙发里。段家大多是硬实的红木椅,她没享受过这份待遇。
溥伦进去备茶。柳碧瑶舒适地靠着沙发背,抬头盯着头顶上的水晶灯,嘴边带着满意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水晶灯微微晃动,轻风过时奏响细韵,凝住满室澄澈的霜华。
又一阵风,扇得内室虚掩的门啪啪地响。柳碧瑶怕门被风刮过发出巨大的声响,起身去关门。
柳碧瑶把着门环,忍不住好奇地往里探了探。这是间书室,两扇紧挨的落地窗,窗外是浅绿深红的园林风光。一个镶嵌入墙壁的高大书架,上面排列满红封绿皮涂金粉的外文书籍,厚重书香中透出奢华。橡木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厚书,蘸墨的水笔随意放在旁边,仿佛适才还被主人握在手里。柳碧瑶想,他刚才是在这里看书吧……
眼眸移动间,一卷半摊的画引起了柳碧瑶的注意。这卷低调的画轴在这样一个书房里是不起眼的,柳碧瑶还是注意到了它,只因她太熟悉那个老渔夫和那只鸬鹚了。墨迹很淡,扑散在如绸光滑的纸上,那质地和印象中完全不一样。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藏有这半幅原画,更忘记了溥伦也在找这幅画。
柳碧瑶忘情地摊开画纸,没有发现溥伦已经站在身后。
丝丝缕缕的茶香飘来,柳碧瑶这才惊觉。她的心一下提到喉咙口,像是偷窥别人的秘密而被发觉,惊惶失措地退了一步,那卷干燥的画纸哗啦着掉到桌上。她怎么可以随意翻人家的物品?虽然是幅赝品,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但给他的印象多不好……柳碧瑶低下头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裁决。
溥伦倒是无所谓的和气样,他把画纸卷了卷,扔进画筒里,像是对待一件很随意的物件。他把茶挪放到柳碧瑶面前,请她坐下,一边说:“这是我母亲的画。”
柳碧瑶懊恼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翻看的……”
溥伦呵呵地笑了,“没关系,这只不过是幅赝品,我还里有好几幅一模一样的画在书柜里。”
这下轮到柳碧瑶惊奇了,她张大嘴巴,惊讶道:“这么多!”
“是的。遗憾的是,没一幅是真的。”溥伦用勺子搅着茶汤。他端来一小碟白糖,问柳碧瑶:“要放糖吗?”
这是西方人喝茶的习惯。柳碧瑶摇摇头,“我喜欢清茶。”
重新放晴的天空流过淡淡的晚霞,园里的水池有雨后涨满的痕迹。风寸寸爬高,抖落树梢间密密的雨珠。和溥伦的谈话是愉快的,柳碧瑶彻底放松了自己。彼此独处时,他也是轻松的,这与和段依玲相谈的时候不同,在柳碧瑶面前他能剥除礼貌所加的负荷,不去理会社交规矩所定的条条框框。即使有好几岁的差异,仍然都是年轻人,于是可以无所顾忌。
在柳碧瑶看来,溥伦还不知道他要找的画所蕴含的秘密,他甚至不知道画里藏着一个秘密。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在寻找这幅画。我当时想到的原因是,母亲很喜欢这幅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