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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今早(廿五)发了一封信,告诉你海婴的近状,今日更好了,气急也没有了,也不咳了,大便也还没有,明天撒出来一定是好的。我都是照直说,一些没有瞒你,为的是不忍瞒你,但因此令你挂心,是我的不是。看了这封信,你可以宽心了罢,以前我虽小心,而未十分小心,以后十分小心,必不至再生起病来了。
今天南京许公有信来问候太师母起居并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照我知道的复信了。
晚快的时光冯公来谈起北新,他听说不会封,因南京已有电来,嘱发封事先搁起不办云。他又云,他们有熟人开书局,可以出你的选集,那么你每月可得些板〔版〕税,就是北新停掉,他们每月可照北新之数按月付,其详情,待见你时再细商云。
(廿五晚写)
今天(廿六)或不至有信来,就先发此信罢,因为怕你挂念海婴,他昨夜困得好的,白天也好,大便还没有撒,今天总要撒的了,总是好起来了,就要去看医生,带住吧。
太师母完全好了么,叩安
“姑”
十一月廿六上午八时半
(一六四)
乖姑:
二十三日下午发一信,想已到。昨天到女子学院讲演,都是一些“毛丫头”,盖无一相识者。明日又有一处讲演,后天礼拜,而因受师大学生之坚邀,只得约于下午去讲。我本拟星期一启行,现在看来,恐怕至早于星期二才能走,因为紫佩以太太之病,忙得瘦了一半,而我在这几天中,忙得连往旅行社去的工夫也没有也。但我现在的意思,星二(廿九)是必走的。
二十二发的信,今日收到。观北新办法,盖还要弄下去,其对我们之态度,亦尚佳,今日下午我走过支店门口,店员将我叫住,付我百元,则小峰之说非谎,我想,本月版税,就这样算了罢。
川岛夫人好意可感,但她的住处,我竟打听不出来,无从面谒,只得将来另想办法了。
我今天出去,是想买些送人的东西,结果一无所得。西单商场很热闹了,而玩具铺只有两家,“雪景”无之,他物皆恶劣,不买一物,而被毳〔扒〕手窃去二元余,盖我久不惯于围巾手套等,万分臃肿,举动木然,故贼一望而知为乡下佬也。现但有为小狗屁而买之小物件三种,皆得之商务印书馆,别人实无法可想,不得已,则我想只能后日往师大讲演后,顺便买些蜜饯,携回上海,每家两合〔盒〕,聊以塞责,而或再以“请吃饭”补之了。
现在这里的天气还不冷,无需外套,真奇。旧友对我,亦甚好,殊不似上海之专以利害为目的,故倘我们移居这里,比上海是可以较为有趣的。但看这几天的情形,则我一北来,学生必又要迫我去教书,终或招人忌恨,其结果将与先前之非离北京不可(相同)。所以,这就又费踌蹰〔躇〕了。但若于春末来玩几天,则无害。
母亲尚未起床,但是好的,前天医生来,已宣告无须诊察,只连续服药一星期即得,所以她也很高兴了。我也好的,在家不喝酒,勿念为要。
吕云章还在被逐中,剪报附上,此公真是“倭支葛搭”的一世。我若于星期二能走,那么在这里就不再发信了。
“哥”
十一月廿六夜八点半
第四章《两地书·原信版》读后记(1)
王得后
鲁迅和许广平的来往书信,或排印,或影印,现在有三个版本。
最早的,也是大家熟悉的,第一个版本,是《鲁迅与景宋的通信两地书》。1933年由上海青光书局印行;后来收入各版《鲁迅全集》。但从1938年的开始,就删除了这个“引题”,只剩下《两地书》三字。这样一删,有点不通。因为“两地书”是两个人的通信,自然得有两个人的署名。这样一删,也模糊了许广平的著作权了。鲁迅在世,交待得明明白白的事,一去世,就有了这样的变化。后来人们习惯了称《两地书》了,固然简便;但心里应该还知道它的全名。约定俗成,下文则仍依习惯简称《两地书》。
第二个版本,是“两地书原信”,先是编入《两地书全编》中,作为“附录”,题《〈两地书〉原信》,1998年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鲁迅与许广平的通信两地书+“原信”》的合集。但鲁迅的部分,曾经用《鲁迅致许广平书简》的名字,1979年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过。到1996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了《两地书真迹》,是“原信”和另一个版本即“鲁迅手书”《两地书》的合集,而排印本《两地书》则不在其中,因为没有手稿。
按理,交给青光书局印行的《两地书》应该有手稿,但至今没有发现。这在1932年11月16日许广平致鲁迅的信中,有反映;信中说到:“我的作工,连日都是闲空则抄《两地集》(?)”。可见当时已经编辑好了,书名还没有确定,书稿正在誊抄。是全部书稿都由许广平誊抄的呢,还是鲁迅在上海的时候已经在誊抄?他从北平回来,是接着誊抄呢,还是仍然由许广平誊抄?这已经不得而知了。
第三个版本,就是上述《两地书真迹》中的“鲁迅手书”《两地书》了。但是手书本未加封面,未题书名,也未装订;第一页正面中央手书“第一集北京”,背面手书“一九二五年三月至七月”。影印时也未加书名;书名作:《鲁迅许广平著〈两地书真迹〉【原信手稿】》。它是《两地书》出版以后,鲁迅工工整整毛笔手书在整齐划一的35×23厘米的宣纸上的。它不但此前没有单独出版过,也没有排印出版过。文字和排印本《两地书》又不尽相同。但改动不是“一两个字”,却又不算多,可以说是同一个版本的吧。这显然是传家的版本;是最后的版本,也可以说是“定本”。由于海婴先生的决断,它得以影印出版。于是“鲁迅与许广平的通信”,以原信、排印本和手书本共三种形式,全面完整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了。
《两地书》的原信,没有全部单独出版过。这回中国青年出版社要出版了,算是创造了一个记录。由于第一封信是许广平1925年3月11日写给鲁迅的,当天鲁迅写的回信,以写信的时间顺序来排印,这本《两地书•;原信版》,别有一番意味吧。
这个版本是有意义的。它的意义,表现在它至少有三个特点。
第一是它的私密性。书信,如果不是故意写成“公开信”,元初只是通信双方的私人交谈;完全是两个人的私事,是两个人的世界,是不向第三方开放的;除非事涉他人,写信人另作了安排。因此它的内容,具有秘密性。本来,在一个民主的,实行宪政的国家通信是受到法律的保护的。法律保护未经权利人授权不得公开私人的通信。未经权利人授权公开——传阅、复印和以任何形式公开——私人信件都是违法的;即使仅仅是一个人私拆、偷看他人信件,也是违法的。因此通信中的“私语”“悄悄话”就多。但在鲁迅所处的时代却是例外。《两地书•;序言》说了:“即在这一本中,遇有较为紧要的地方,到后来也还是往往故意写得含胡些,因为我们所处,是在‘当地长官’,邮局,校长……,都可以随意检查信件的国度里。但自然,明白的话,是也不少的。”
第四章《两地书·原信版》读后记(2)
第二个特点,是它的元初的真实性。因为是私密的,所以通信人之间可以敞开心扉,无所顾忌,无所不谈。这种私密性又和通信人之间的亲密程度成正比,愈是亲密的愈私密,话也就愈坦诚。《两地书》是公开发表的,因此,把不宜于公开或不愿意公开的内容删除、修改,既是人之常情,也是当事人的权利。许广平和鲁迅的通信,开始是学生向老师请教;随着思想的交流,接触的频繁,“灵台无计逃神矢”,由师生而相恋,两个恋人之间的“悄悄话”出现了。这些“悄悄话”是“私密性”的,是“隐私”。在公开发表的《两地书》中,作者把它们抽出来,不予披露,不仅无可厚非,也是理有固然。不但“恋人”之间的“情话”,就是朋友之间的有些话,当事人不愿意公开,也是他们的权利。鲁迅在给萧军萧红的信里说:“装假固然不好,处处坦白,也不成,这要看是什么时候。和朋友谈心,不必留心,但和敌人对面,却必须刻刻防备。我们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脱掉衣服,但上阵要穿甲。您记得《三国志演义》上的许褚赤膊上阵么?中了好几箭。金圣叹批道:谁叫你赤膊?”发表通信是把本来在私人空间的言说公开到社会这个公共空间去,阅读的人那里都是朋友?相反,是非常庞杂的;何况鲁迅有那么多的论敌、怨敌。古代有一个大臣向皇帝打小报告,攻击另一个大臣为妻子画眉。据说,那皇帝的回答是:闺中有甚于画眉者。这是千真万确的。每一个恋人,每一个有异性朋友的人,每一个已婚的人,都心领神会的。封建时代的一个皇帝尚且如此网开一面,拒绝“这一种”小报告,何况生活在现代的我们。然而,当时的中国并不这样开明。此所以鲁迅愤慨地对许广平说:“看见我有女生在座,他们便造流言。这些流言,无论事之有无,他们是在所必造的,除非我和女人不见面。他们貌作新思想,其实都是暴君,侦探,小人。倘使顾忌他们,他们便要得步进步。我蔑视他们了。我有时自己惭愧,怕不配那一个人;但看看他们的言行思想,便觉得我也并不算坏人,我可以爱。”为了在身上留下盔甲,《两地书》抽出了说“悄悄话”的通信,是势所必致,理有固然的。谁都有权利保护自己的隐私,鲁迅也不例外。那么,为什么又保留这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