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个外号:豆蹲儿,‘少管’上来的,在圈儿里打死了人,升大刑,岁数小,不懂事,各位多担待。”
豆蹲儿话利落,明明白白,有理有面,还真让人挑不出眼来。
和尚是四进宫了:“我说呢,五八一(五八一——北京少管所少年犯的对外信箱号码。)上来的,怪不得这么较份儿,行,过关,豆蹲儿,听别人说,你们那儿扎针的多,是吗?”
豆蹲儿正面回答:“不错,都是一帮坏孩子,人精,谁都想保护自己,不吹,那里的阶级斗争比任何圈儿都激烈、都复杂、都暴力,整人狠着呢,赛着个的削尖了脑袋往前钻,那罪,不见得你们都能受。”
过智问他:“再深仇大恨,也不能搭别人的命,搭自己的大脑袋。”
豆蹲儿看见过智,眼睛一亮:“哟,大哥够精神的啊,美男子,您不知道,我们这事够冤到下辈子的。
“这事孙子就孙子在我们那个队长,不知道那天谁给丫气受,分下来的一拨,刚进大门,那个死了的冤大头也是该着,我瞧着都别扭,一米九的高个,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腿短,身子长,反正觉得不对劲,好像整个身子不是娘肚子里生下来的,而是一块一块安上去的,你们别笑,真的。
“别认为提到大刑圈就怎么着,其实,最最王八蛋,最最操性,最最充满着血腥和殴斗的就是我们‘少管’,不是吹,在‘少管’一天不整出几场架,队长都觉得奇怪,好像不正常,要出事,那地儿,真不是人呆的。
“就那队长一句话:嘿儿,值班的,那个电线杆子收拾收拾他,给他上上课。”
和尚就不理解:“哦,让你们,你们就,让你们上吊,也去呀?”
豆蹲儿说:“大哥,您还别说,那鬼地方,容不得你半点松懈,每时每刻地贼着,磕了无数次,好容易拔个尖儿,别以为就到头了,高枕无忧了,多少双眼睛在瞄着你,有个不得烟儿的机会,就给你下绊。”
过智看他说得挺急,递过一杯水。
“我们案子的第一被告,刚当上牢头,心气正旺,这队长一发话,孙子就像一头豹子头一个扑了过去,大镐棒子,就一下,把大个就趴了。一看这儿,我们也不能装孬,三下五除二,撂平。
“其实,这人呀挺经打的,我们那儿都有记录,有一个八里庄的,捶了仨小时,六个人轮流练,折了十五六根肋骨,屁股跟案板没什么两样,养了半年,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
第30节:只要你乐意
“后来,我们分析,肯定是头一个八里庄的混蛋,打寸了,早就弯了过去,哥儿几个练的是臭肉一块。”豆蹲儿又饮了几口。
过智:“这挂落儿也不能你们吃呀?那队长官衣也得扒呀。”
这一句,豆蹲儿特解气:“那位,队长大人,跟咱们一模一样,绝对是我们同案,怎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第四被告。”
豆蹲儿的到来,给号里添了气氛,人嘴甜懂事,手也勤快,所有的人都挺喜欢,哈哈刘怕众人激怒,较劲结束。
来福这两天是特别得意,明天就是元旦,节假日是法定的,各行各业全歇,法院也不例外,这就能多活几天,吃几顿改善。
“过智。”外面叫人。
“报告。”
“出来。”
崭新的中式棉袄,黑缎子面,一条外贸(外贸——行话,进口香烟。),一张明信片,兄弟们一溜歪斜的签字,跟爬爬虫差不多。
狱政管教递过一封信:“看完了吃了,别给我惹事。”
过智将烟走了个扇子面,走到犄角,读信。
兄弟,受罪受苦了,十分想念。事已至此,全是你的任性造成的,当然,我宝丽狗屁不是,没资格跟你说三道四,本身我的名声就不好,不想多添乱,不过,还是想说说,烦,你就别往下看。
患难与共不假,齐心协力也是应该的,当初是你帮我宝丽脱离苦海,报恩俗气,反正,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事儿我就要管,全力以赴,说我贱也好脐也罢,不管你多少年,都等都管到底。
兄弟,你的事儿不小,托了无数的人,都说没谱,可大可小,伸缩性极大。有个权威律师,号称大牌,我已聘请他作为你的律师为你辩护,这个老色……嘿儿,我跟你说这个干吗,啊呸,他告知,如果辩得好的话,十五年是最佳判决。老东西,我怀疑他故意给我加筹码,反正,你有个思想准备。
不过,也不要顾虑太多,等你到了里面,老鬼说行话讲,下到圈儿里,咱们下点功夫,花钱买刑期嘛。老王八蛋喷我,说功夫到家,一半的刑期就差不多了,办个保外就医。
你老觉得自己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兄弟,不值,知道吗?亲者痛,仇者快。小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为你的独断专行,咱们的摊位每天的收益,大打折扣,你高兴吗?
还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所有的人都知道耿小草跟你誓不两立,但是,特别邪门,邪到家了,别站不稳呀,她竟然托人捞你,骗你是狗。真的,她托的跟我托的是一个人,看到这,你痛苦吗?
过智差点扶墙,相当意外。
兄弟,真心惦念你,骂也骂了,数落也数落了,还是心里疼爱你,别笑话你大姐,为我,为大家,为兄弟们,也要顽强地坚持下去,七八年转眼的工夫就过去,不要有心理负担,里面的人都拔尖,要左右逢源,切记不要轻易得罪人,用脑子玩儿人,才是真正的玩家。
保重,小东西,不知道我宝丽哪辈子欠你们俩的,哼,很快就会见面的,不写了,长这么大,把一辈子的字都写完了,听话。你的宝丽大姐。
过智苦笑着,有这么一位大姐,真是惹不起,难为她这么尽心尽力,并且,为了达到目的,大姐不惜以身换取价码,救自己,这份情欠得太重,真不知以后怎么报答、怎么补偿,何去何从,真是个未知数。
也就是听从宝丽的劝说,不想让她心血白费,不然,在会见室,过智真想把律师胡布德打翻在地,不过后来他改了自己的念头。
胡布德五十上下,留着一副山羊胡子,眼镜片跟啤酒瓶底一样厚,有一个令人讨厌的臭毛病,咽口水,真难为宝丽放平他。
胡布德说:“过智,我老胡干不动的案子,其他人根本没戏,告诉你实底,十二年,是我拼了老命挣来的,就你这事,真是破了大例,创了奇迹。你知道,审判委员会当初的意见,是无期,无期对于你是什么概念?现行法律,可以在二至七年内,根据你的表现,改有期徒刑。”
他一边狠狠地习惯性咽着口水一边说:“在你未改判之前,小老弟,不计算刑期,等到改判之时,才开始正式计算,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不是夸口,在我有生之年,费的心血和力气最多的就是你的案子,学生们都给我这个老师一个老脸。”
过智不动声色:“您费心。”
胡布德摇摇头:“老弟,别谢我,说真的,你也不要生气,就是这个案子,给我多少钱,也不会冒这个风险,我纯是被宝丽舍身救你的精神打动。
“既然不是外人,也就直说,我老头子丧偶多年,为了你,过智,知道宝丽说什么吗?她要做什么吗?告诉你原话:老胡,只要你乐意,只要你能将过智的刑期降低到最低,要我和你组织新的家庭,我宝丽没二话,就是这百十来斤,我豁出去了。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份上着实不易。”
过智问:“她……”手攥得紧紧的握成拳头。
第31节:千万不要当枪使
胡布德回答:“她回去就把介绍信开出来,真真的巾帼豪杰,这样的女人,为她死都行。小老弟,争口气,好好在里面混,早点出来,比什么都强,千万别让宝丽失望。否则,你不是个男人,不是北京爷们儿。”
过智迫不及待:“她……”手一直没松开。
胡布德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过智,看得出宝丽对你有很深的情谊,你真欠她的,不过,别把我看低了,宝丽是自由的,我拒绝了她,她在等你。
“时间已到,记住,开庭后当天判决,千万不要上诉,否则,前功尽弃,有过不少先例,严打期间,都觉得判得重,结果是适得其反,二审死刑。切记,希望你和宝丽有个好结局。”
胡大律师还郑重其事地与过智握手:“老弟,保重,出来就是胜利,一个为你牵肠挂肚的好女人应该了却她的心愿,再见。”
走回囚室,过智心里沉甸甸的,好像有一个大铁块,坠在自己的心上。
他没想到,也没有料到,宝丽对自己会有情感所在,原以为都是姐们儿、哥们儿仗义行事,可是全错,满拧。
他清楚,很多女人很贪,要求索取,而宝丽姐却是默默地奉献,甚至于不顾一切为他付出着,相比之下,自己无地自容,这背后,承担着多大的责任。这一夜,过智彻夜未眠。
法院如期开庭,还真的就是当庭宣判的十二年。当审判长问及上不上诉,过智遵从约定,放弃上诉。
十天后,过智按照规定接见,过大爷苍老了许多,片语未说;范大妈老泪纵横,一遍又一遍抚摸儿子的手,叮嘱着;过奇插着手,眼睛始终盯着过智,盯着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一个想不到的人物露脸了,耿小草打着照顾刚恢复健康的思卿旗号,出现在过智面前。
思卿掩面啼哭,耿小草一边搀扶相劝,一边跟个过家主妇似的:“过四,踏实了吧,这是一道难坎儿(坎儿——北京口语,关口,关头。),必须得迈,到里面多玩儿点心眼,早点出来,家里的事甭管,有我呢,老头儿老太太,我全包了,关键是看你还一根筋不?吃亏上当就这一次,需要什么,言声,十年以上的全是正规监狱,我已经托人安排妥当。记住,只要听话,都不是大问题。”
当着老家儿,过智也不好发作,只好忍着,听她犯神经,显脐。
这一天,过智盼的有两个人没来。
过勇,前后矛盾,借故推辞。
宝丽,碍于面子,名不正言不顺。
这二位都是最想见过智的,也都是最后没让过智见到的。
过智心里特烦,肚子里有股无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