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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高乐来到会场,除了他的侍卫官博纳瓦尔上校和一位司机以外,别无其他随从。当他看到政府竟动员了长龙般的装甲车时,不禁感到好笑,好像是要防范戴高乐带领一支突击队夺取道赛宫一样。政府就是由这样一帮胆小怕事的家伙组成的,难怪他们会在和军队的较量中败下阵来。法国的强大,难道可以依靠这样的政治家吗?如果现在德国人再一次打过来,他们的表现不会比1940年的法国当局好多少。想到这里,戴高乐脸上露出了轻蔑而又有些得意的表情:这是他的第二次1940年,20年过去了,现在还是只有戴高乐能够拯救共和国,他是法国唯一的英雄!直到这时他才确信,自己等待了12年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戴高乐高傲的坐到记者面前,他只回答他想要回答的问题。他拒绝谴责5月13日事件,他说既然连政府也没有这样做,他一个普通公民更不会这样做,何况暴乱已经平息下去了。他表示他所说的〃掌握共和国权力〃,是指他〃已作好准备去恢复国家的权威和民族自信〃。最后,戴高乐说 :〃我现在还将回到我的村庄去,并且将在那里听候国家的调遣 。〃
会后,戴高乐立刻返回了科隆贝。
他并没有只是等待。5月23日,他致电萨朗将军,要求他派人到科隆贝来向他报告一下阿尔及利亚的情况尽管他声称自己只是普通公民,对一个手握数十万军队的将军说起话来却俨然是上级命令下级的口气,而萨朗将军听起来也觉得十分自然。5月24日,公共安全委员会派往科西嘉岛的伞兵接管了当地政权,政府调派警察去恢复当地的合法政权,但警察却和叛乱者一起行动了。极右派还正在准备着〃复兴行动〃,放出风声说,只要戴高乐赞成,他们就于5月27日在巴黎动手,拥戴戴高乐上台执政。弗林姆兰的住所被威力不大的塑料炸弹炸的乱七八糟,总理和部长们都吓得不敢在自己家里过夜,整个巴黎陷入一片混乱,国防部长手里没有军队(主要军队都在阿尔及利亚),内政部长手里没有警察(能调动的警力已经在科西嘉跟叛乱分子合流了),阿尔及利亚事务部长甚至无法到阿尔及利亚去一趟(去了估计就回不来了)。
5月28日,萨朗的代表杜拉克将军来到科隆贝,向戴高乐报告阿尔及利亚的情况。杜拉克说,萨朗认为,如果戴高乐不尽快掌握政权,殖民军的最高司令部就无法阻止极右派军人率众向法国本土实行〃复兴行动 〃。戴高乐不希望通过军事政变上台,他要的是合法的民主程序。杜拉克回去后向萨朗作了汇报,萨朗立即通过广播说:他已经与戴高乐将军取得了联系,将军已经开始采取行动接管国家政权,切望目前不要采取任何像〃复兴行动〃那类举动,拟于30日发动的〃复兴行动〃暂时取消,决定待〃伟大的夏尔〃遇到困难时再举行。
敢于蔑视中央政府的权力的暴虐的叛军,却像一个恭顺的孩子一样听从一个隐居乡下的老人在千里之外发出的指令,让第四共和国的政客汗颜无比。他们终于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戴高乐上台了。
七
5月28日,筋疲力尽和走投无路的弗林姆兰在绝望中向戈蒂总统递交了辞职书,他的内阁只维持了15天。戈蒂此时明白,只能请戴高乐出山了。当天,科蒂邀请戴高乐和国民议会议长安德列·勒特罗盖以及参议院主席加斯东·莫内维尔见面。
会谈一开始就很僵,戴高乐提出了许多过分的要求。他要求议会授予他两年的特别权力,包括立宪权。在这两年内,议会必须完全休会,所有事情都要按照他的个人意志办理。同时他也不按照惯例去和各个政党领导人磋商,甚至也不参加在他授权仪式上的答辩。
勒特罗盖是社会党人,一听戴高乐说完就发起火来:〃你说的根本不符合宪法。从阿尔及利亚到现在,我对你这个人真是看透了,你有一个独裁者的灵魂,根本不知民主共和为何物!你只想着你个人的权力!〃
戴高乐冷冷的回答道:〃你所要捍卫的民主、共和是我拯救的嘛,勒特罗盖先生。〃
这时莫内维尔插话了,他是著名的〃戴氏四虎〃之一,当然要向着自己的精神领袖,但他没想到将军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喜欢这么胡来,只得婉转的告诉他,按照法律,议会能授予的特别权力的期限最长只有六个月,还给他谈了一些宪法的细节问题。戴高乐显然对这个爱将的话是听得进去的,但将军的话不能随便更改,他对莫内维尔的劝告未置可否,会谈结束后便起身回科隆贝去了。
第二天,戈蒂向两院起草和宣读了一份文件。他在文件中提醒法国存在内战的危险,并向〃那位法国最杰出的人士,那位在我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年代里曾领导我们争取自由,而且把全国团结在他周围之后,毅然拒绝建立独裁制而建立了共和国的那位人士〃发出召唤。这是公开呼吁戴高乐出面组阁。戈蒂郑重声明,如果这一尝试失败了,他将辞去总统职务。这是没有实权的第四共和总统首次也是最后一次强力干预国家政治事务。
30日,弗林姆兰政府辞职。戴高乐在议会就委任他组阁进行投票以前,在科隆贝接见了居伊·摩勒和樊尚·奥利欧。对他们说,他执政后将效忠共和国和民主自由。在戴高乐提出的政府成员中,社会党的居伊·摩勒担任了副总理,刚卸任的总理弗林姆兰也加入了内阁。跟以前20届内阁一样,这不是一个团结的内阁。第一次内阁成员见面会上,在戴高乐出现之前,性情爽直的司法部长德勃雷觉得受了12年的气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他联合戴派部长们对非戴派的部长肆意嘲弄,他把比内叫做笨蛋,认为弗林姆兰是个恶棍,而伊·摩勒是个野人,引起戴派分子哈哈大笑,非戴派分子则敢怒不敢言。戴高乐之所以让非戴派人士进入内阁,不过是为了顺利通过议会授权,一旦获得特别权力,他就可以完全按照个人意志行动,谁当部长都无关紧要了。
6月1 日,戴高乐按照宪法,来到议会,宣读他的施政纲领。他要求给予他解决阿尔及利亚时局的特别权力不过他没有说明特别权力的期限,他还要求授权他起草交全民表决的新宪法。根据惯例,在这之后还应该有一个答辩的过程。但宣读完之后,还没等反对派们开口,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议会大厅。尽管议员们对此一片哗然,还有人站出来大声指责这是一种蔑视宪法的行为,但最后的投票结果,戴高乐以329票赞成,224票反对,32票弃权当选为总理。
第二天,国民议会又以绝对多数通过了三项决议:
授予新政府在阿尔及利亚问题上的特别权力;
授予新政府6个月的特别权力;
授予新政府修改宪法并交付全民表决的权力。
会后,经参议院同意,国民议会宣告解散。
离开总理宝座12年之后,戴高乐终于通过合法手段取得了他想要获得的权力。而新宪法一旦为国人所接受,第四共和国就将寿终正寝,第五共和国便将应运而生。戴高乐重返政坛后,立即着手三件大事:第一,起草一个加强总统职权的新宪法,以取代第四共和国宪法;第二,解决阿尔及利亚问题以及其他殖民地问题;第三,振兴法国经济。
在一般人看来,戴高乐是因为阿尔及利亚危机上台的,首要任务当然是解决阿尔及利亚问题。但对戴高乐来讲,他的目标远远不止稳定目前的局势,阿尔及利亚问题不过是他彻底改造法国的一个契机,因此,新宪法的制定才是重中之重。而且,上一次辞职的已经让他坚信,人民的支持是靠不住的,如果先解决了阿尔及利亚问题,他们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必须趁热打铁,抓紧起草并通过第五共和国宪法。为此,戴高乐指定了坚决拥护其立宪观点的德勃雷主持制宪,并要求他严格按照自己于1946年6月16日在小城贝叶的讲话的精神为依据制定新宪法草案那是他辞职以后第一次公开讲话,在那次讲话中,戴高乐首次系统的阐述了自己的立宪思想。德勃雷组织了一个精干的起草小组,动手草拟新宪法草案,准备在四个月内提交公民投票。
阿尔及利亚的情绪也是必须照顾的。6月4日,戴高乐飞抵阿尔及尔,局势基本恢复了平静,但是战争还在继续,极右派仍希望戴高乐成为他们的靠山。戴高乐在阿尔及利亚逗留三天,他虽然也喊过〃法国的阿尔及利亚万岁 !〃,但是他知道依仗武力镇压是行不通的。在隐居的十二年里,他虽然深居简出,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国内和国际形势的变化,二战以后民族解放的潮流让他明白,大国殖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只有让阿尔及利亚人民自决来选择自己的道路才是唯一明智之举。戴高乐觉得,他必须尽快地通过谈判实现停火,否则军方就会利用一切借口延长战争。戴高乐派人在瑞士与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进行秘密接触。谈判的时机虽然还没有成熟,但积极的试探已在进行了。极右派军人策动的暴乱为戴高乐的东山再起打开了通路,然而作为既是军人,更是政治家的戴高乐却决心不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对他们提出的极端主张,决定不予支持。不过在自己的权力彻底巩固之前,他仍然命令军队继续镇压阿尔及利亚起义军,一方面保证军队对他的支持,另一方面为以后的谈判创造有利条件。
6月7日,戴高乐从阿尔及尔回国,到巴黎后,他马上着手解决阿尔及利亚以外的殖民地问题。在6月13日的广播讲话中,戴高乐宣布法国政府正在考虑与〃海外领地〃建立某种新型关系的方案。
新宪法草案的起草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为了加强新宪法草案的权威性,还成立了一个以雷诺为首的委员会讨论和修改宪法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