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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微微在娘家的最后一个晚上,刘德林一直呆到很晚,跟微微在说着明天的程序,按道理说,这一个晚上他们是不该见面的,可是刘德林说,什么年代了,我们不必遵守那种旧规矩。微微看偷眼看母亲总在他们身边打着转。刘德林走了以后,母亲问微微,今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睡?口气里竟然有一点讨好。
这一晚顾微微是跟妈妈睡的,母亲的床上罩着白色的蚊帐,帐子顶吊一个微型风扇,也许是旧了的关系,转一会儿便咯嗒一声。母亲是畏寒的,她的腿因为在下乡那会儿的劳作而得了关节炎,她紧紧地裹着一床薄被子,很安静地睡在床靠里的一边,微微只耽了条毛巾被在肚子上,一直没有睡着,又不敢动弹。妈妈在黑暗里摸索过来,在她的肚皮上拍了两下说:“闭上眼睛睡,明天要早起的。”
在这一刻顾微微很想这一夜可以长到没有边际,她记起多年以前她是常跟母亲一起睡觉的,那个时候,父亲常常回他的老家,几乎每个周末都回去,并不带着母亲和她。姨母时常在周末过来,因为家里只得女人,她们穿得都很随意,冬天就紧闭了房门,用炉子烤山芋吃,或是做一小锅赤豆小元宵,又稠又粘,撒一点糖渍过的桂花下去,夏天就煮绿豆汤,菝在井里头,午觉过后拎上来吃。
顾微微想着想着终于睡了。她做了一个颇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坐在小凳子上剥毛豆,染得一手的青汁子。然后有一个人来了,男的,面容清秀,蹲在她跟前对着她笑,然后她就俯过身去亲亲那个人的额头,凉凉的,有微微的汗意。
顾微微与刘德林结了婚,婚礼很简单,因为双方都没有什么亲戚。
新婚之夜,顾微微毛骨耸然。
在恋爱的过程中,刘德林一直表现得十分君子风度,这是最让顾微微觉得安慰的,她总觉得,不那么急色的男人还是比较靠得住的。
可是她却没有料到在新婚的晚上这个温文的君子会化身为一个可怕的淫魔,他力大无穷,一边动作着一边发现奇怪的呜咽声,半是欢愉半是绝望,把顾微微吓得魂飞魄散。等他平静之后,却抱着顾微微反复地说着对不起。他甚至哭了起来,哭得极痛极凶,大股大股的热泪流到微微的脖颈里,他说他爱着微微,他们俩是这样的想像,都平凡微小,但实际上他们却又都有着最丰富的内心和才能,没有人比他们便适合成为夫妻,因为他们是相互懂得的。刘德林从来没有跟顾微微说过这样的话,他的这些话平复了微微身体与心灵上的疼痛,她反手抱住刘德林,她心爱的超出了他们的预算的让刘德林不停地向她索要欠款的这张铁床在这一刻好像变成了海面上的一叶孤舟,四周茫茫,是又浓又深的黑暗,不着边际,她只剩得他,而他也只剩得她。
顾微微结婚三个月了,日子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分别,夫妇俩谁先下了班谁就做饭,分工做家务,刘德林很整洁,承担了家里的打扫工作,他们的家总是一尘不染,晚饭后他们各自做自己的事,她打打毛衣,看看杂志或是电视,刘德林看看书或是摆开棋局自己研究一会儿,偶尔他们也一起出去逛个街吃个饭,自然还是AA制,这也没什么不好,她像婚前一样可以支配自己的收入,她存的钱刘德林并不过问,她也不过问他的。生日的时候,刘德林送了她一件高档的大衣,他说这是应该的,以后他每年都会送她一件高级的礼物。
只除了她变得越来越害怕上床。刘德林在性上有着怪异的粗暴,之后会非常非常温柔地向她道歉可却又总是顾态复萌。顾微微不晓得别人家的男人是不是也是一样。她也不能询问任何人,她身上最隐密的地方总是青紫交加,很多天不能消散。
在学校里,介绍人马老师有一回问微微过得可好,微微含糊地说好,马老师马上高兴地说:“小顾,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看你,有那么好的一套房子,地点好交通方便,老婆婆又不在身边,小刘他们公务员这一回又涨工资了吧?你看你身上这件衣服!听说以后还得涨,学香港呢,这叫高薪养廉。日子不要太随心哦!过两年你生一个儿子,小刘还不得把你捧到头顶上去疼?”
顾微微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在外人的眼里,自己的生活竟然是这样光鲜的,周围竟有人真心地羡慕着,让种感觉让顾微微很陌生,但是她承认这种滋味很好很微妙,于是她便有意无意地表现着她的幸福她的福气。有时她发现自己把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丢在家里了,也要打电话叫刘德林送到学校来,反正他的工作清闲,离家又近,天略下点小雨,她便要刘德林送了伞来,在这些事上,刘德林表现得无比随和,在她当着人面差遣得他团团转的时候好脾气地温吞地笑,婚后他胖了一点,使得他以前平淡的面目变得轮廓柔和,有了一点英俊的意味,举止也不似以前那样老成,言语间也活泼了一些,偶尔他嗔怪她一声:真是小孩子。每当他这样称呼微微的时候,微微心里总会升起一种真的被宠爱着的错觉,她爱上了这种错觉,这错觉给她有一点点的晕眩。她开始学着每天化一点淡妆上班,动用自己的存款给自己买一些精致的小礼物,然后告诉别人是老公送的。原本不大合群的她,越来越多地融入到同事中去,跟他们一同外出吃饭,她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个正常的人了。只要忍过了那些夜晚,她就可以享受这些很正常的受人羡慕的白天。但是母亲好像一直不大喜欢刘德林,或是她有着母兽一样的直觉,本能地对会侵犯子女的存在有所抵触与防范。那回微微一个人回家,母亲跟在她身后打听:刘德林待你好不好?如果不好的话…… 微微打断她说:“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我见过不好的,现在普通的好对我就是很好了。”
母亲被她噎得有点讪讪的。
顾微微走出母亲的家。这是南京的梅雨季,潮湿燠燥,出了半街的太阳,黄黄的,无精打彩,另一半街上飘着雨丝,云头忽地遮住了太阳,巷子阴下来,雨丝肉眼看不见,却只觉得扑在脸上毛茸茸的,忽地那光又破云而出,巷子一点点亮起来,照见牛毛般细的雨,像是阳光生了毛,树上的叶子晶莹剔透。
顾微微觉得,也许自己的日子就活像这梅雨季里半阴半阳的巷子。无晴有晴,谁说得清楚。
第三十五章 伤痛
夜半,顾微微一个人坐在楼梯口,身上只有从家里出来时匆匆套上的一件长款睡袍,领口没理好,歪侧到一边,上头的蕾丝边磨着她的脖子。
一片乌黑,院子里寂静无声,反正没有人看见,微微便叉开腿,坐着,想着有一点凉风可以吹进衣服里头去,可惜没有。
这个城市的夏天长得让人绝望,像是永生要这样闷热下去,微微是最讨厌热的,一到夏天便咬牙切齿的,不怕热的似乎只有妈,她总是说忍忍就过去了,不热也不是南京了。也是,一场两场秋雨一下,满地金色与浅棕的树叶子,被雨水粘在柏油路上,一下子就冷了,走到窄长的巷口,或是两楼间的风道,风直朝脖颈里灌进去,冰得人起一身鸡皮瘩疙。
天气跟日子一样,等起来是慢的,过起来是快的。
微微听见身后喀哆喀哆的声音,有人走下楼来,她晓得是哪个,坐着没有动。
墙角的蚊子扑上来,微微用手啪啪地在小腿与胳膊上拍打。
刘德林立在她身旁,弯着腰,试探着把手放在她肩上,微微被火烫着似地抽了一下肩膀,刘德林缩回了手。他依然站在她旁边,他那样一个干净的人,连枕巾都要铺得纹丝不乱的,哪里肯随地就坐下来。
顾微微身上的伤这个时候才叫嚣着痛起来,火烫火烫的,胸口尤其痛,刚才刘德林几乎要在那里咬下一块肉来,下体更痛。在床上刘德林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疯子,她越痛他越快活。
微微望向一片黑的空虚里,睁大眼费力地辩认那里隐在厚厚暗色里的植物,矮冬青,槭树,皂荚与樱桃树。
刘德林在身后俯下身来,搂住她的肩背,一叠声地蚊子哼似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微微没有理会他,依然看着那片黑。
刘德林终于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他身上有新鲜的肥皂的味道,这样的时候他居然也没有忘记先洗一洗,微微闻见自己身上汗酸气里头裹着的情欲的味道,刘德林记得自己洗干净了,却把味道留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时候刘德林小心地伸手触摸微微汗粘粘的胳膊,小声地说:“今年夏天好象特别地热,不如我们狠狠心买一台空调吧。”
微微说:“好啊。分体式,一拖二,要万把块钱吧,还是老规矩,咱们一人出一半的钱?不过我现在没有这样多的钱,你肯不肯垫?我一时是还不上的,你要想清爽哦。”
刘德林不吭声,半天半天,微微听见他低低地啜泣的声音。“你不要这个样子。”他说,“我也不想这样子的,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是对不起你的。”
他压抑的哭泣声让微微十分诧异,甚至有点害怕。她没有看男人哭过,她的父亲,嘴边常含一点冷笑,从来没有哭过,而何启明,呵,微微都有点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只记得他瘦高略微邋遢,很少有人可以乱糟糟得那样令人爱惜。
他哭过吗?微微想。
第二天,顾微微下班的时候,忍不住绕了点道,回了娘家。
母亲正在吃晚饭,桌上只有一碗绿豆稀饭还有一碟五香大头菜,切得碎碎的,扑鼻的麻油香。看她进门,母亲忙忙地说怎么回来不早说一下,一点菜也没有。
微微说不用,我就吃这个就行,反正这样热,也没有什么胃口。
母女俩人一人一碗稀饭沉默地吃。妈妈问:“刘德林还没下班?他待你好吗?”
微微忽地问:“妈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大喜欢他?”
妈妈愣了一愣,说:“也不是。就是觉得这个人有点阴沉沉的。”
微微放在筷子盯了妈妈一会儿说:“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个问题似乎让妈妈意外而震惊:“那么他真的待你不大好吗?”
微微答非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