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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止笑道:“我派了十多个探子潜伏在田恒的府外,他们亲眼见到田恒命令手下的犰委率领甲士前往北面城墙,自己将人送到府门之外然后回了府,怎会有假?”
国异皱眉道:“田恒为人精细,眼下城外兵戈大起,怎会仍然呆在府中?”
阚止大笑道:“想是这人死期将至,行事自以为得计,轻忽了我们,哈哈!”
国异道:“既是如此,今日便由老夫为吾兄国书报仇!”
阚止点头道:“令兄国大夫表面上是死于吴人之手,其实是田氏所害,此仇自然要报。”
国书在艾陵之战阵亡,死于吴军之手,国异却为何把田恒当成仇人呢?
原来,这艾陵之战,齐人与吴鲁联军交战,十万人几乎全军尽墨,损革车八百余乘,是齐国的奇耻大辱,生还者又耻于谈及,再加上其时简籍不传,是以齐人对艾陵之战的详情知者并不多。
三年前,田恒欲消国高两家之势,禀告了齐简公后,命国书、高无平领十万齐军南下,本是攻打鲁国。此事为孔子所悉,对众弟子道:“鲁乃父母之国,不可不救!谁为我到齐国救鲁之祸?”其弟子子张、子石愿往,孔子摇头不许。端木赐27道:“夫子,弟子去行不行?”
孔子笑道:“若有你前往,鲁国必可安然无恙!”
端木赐字贡,是孔子的四大弟子之一,聪明绝顶,能言善辩,行商天下,家中巨富,又与列国交好,它国之君见了他,常与他分庭抗礼,称之为‘子贡’而不名。
端木赐先到齐国,见了田恒,道:“鲁弱吴强,不如伐吴!”田恒笑道:“这是什么话?!
有弱国不伐,偏要去招惹强国?”端木赐道:“鲁国城小墙薄,大臣无能,士卒疲弱,一战当可以成功。只是国高二人大功而回,右相却无功劳。国高两家长势力必然大振,右相岂非大大的麻烦?”
田恒吃了一惊,心道:“言之有理!国高二家现在虽然势弱,但他们数百年来都是齐国上卿,连天子处都有名声。若是国高二人立功而还,势力复振,我田氏大大不妙!”
端木赐道:“吴国城高池广,兵甲精利,广有良将,当年曾经联鲁攻齐,正该伐之报仇。
若是国高二人鏖兵于吴,兵势不可骤解,他们外困于兵,右相便可专制于齐国,岂不妙哉?”
田恒大喜道:“正合我意,只是兵在鲁境,忽移兵于吴,不免招人猜疑,当如何是好?”
端木赐笑道:“此事容易。右相不妨下令,先按兵不动,待在下去见吴王夫差28,让他救鲁而伐齐,右相便有藉口移兵伐吴了。”
田恒果真命大军暂驻,端木赐却前往吴国。
端木赐见了吴王夫差,道:“前者吴鲁二国联军攻齐,齐国对二国记恨已久。如今齐国伐鲁,灭鲁之后,定会南下,以得胜之军伐吴,吴事可忧。大王为何不率军救鲁?以吴军之强,败万乘之齐国,收千乘之鲁国,便可与强晋争霸了!”
夫差恨恨地道:“齐国昔年败于吴师,答应世世服事于吴,寡人才班事回吴,否则,早就灭了齐国了!如今它朝聘不至,寡人正要兴师问罪!本想兴兵救鲁伐齐,但听说越王勾践29勤兵训武,有伐吴报仇之念,是吾国之后患,寡人想先伐越,再攻齐未迟。”
端木赐道:“不可!越弱而齐强,伐越之利小,而纵齐之患大。若是因为害怕弱越而避强齐,非勇;逐小利而忘大患,非智!智勇俱失,则何以争天下?如果大王真的担心越国,外臣30便前往越国,让越王勾践亲率甲士助大王伐齐!”
端木赐便到了越国见越王勾践。
勾践听说孔子的四大弟子之一端木赐来了,又惊又喜,郊迎三十里之外,道:“越国远在东海之缘,又有什么事令先生辱足于此?”
端木赐叹道:“外臣闻大王命不久矣,特来吊唁!”
勾践周围的人均怒,勾践却正色道:“寡人听说祸福为邻,先生凭吊,正是寡人之福!
愿闻详细。”
端木赐道:“外臣求吴王夫差伐齐救鲁,吴王却担心越国在后谋攻,便要先攻越国,然后伐齐。大王若是不想伐吴报仇,却使吴国无端怀疑,愚矣;依外臣之见,大王并非不想报仇,然而大王若是真想伐吴报仇,却预先使吴人知之,危矣!”
勾践骇然,长跪道:“先生有何方法来救寡人?”
端木赐道:“吴王夫差十分骄傲,喜听谀词,大夫伯嚭31贪财好色,善进谗言,忠臣伍子胥32,直谏遭忌,死无日矣。大王先用钱财贿赂伯嚭,再送重宝给吴王,卑辞以求,声称愿亲自率领甲兵,助吴伐齐,吴王则会安心伐齐。吴军若是战败,吴国自此便大大消弱;吴军若是获胜,夫差必定会生争霸天下之心,以兵临强晋,与之争雄。不论其胜败,对越国都是件好事!”
勾践大喜,答应下来。
端木赐回到吴国才五日,勾践果然派了大夫文种33至吴,献上精甲剑矛,说是越王准备亲率甲士三千,从吴王伐齐。
夫差大喜,问端木赐道:“勾践果然是信义之人!”便想答应文种。
端木赐道:“不可!用越兵就可以了,如今用其兵,还要役使其国君,太过分了些!”
夫差接纳了三千越兵,命越王不必亲来,自己率大军伐齐。田恒闻听消息,自然将攻鲁之兵移往艾陵,以防吴军。
端木赐虽然完成了师命,但恐怕吴军获胜,真的移兵于晋,若是如此,自己虽然救了鲁国,却害了晋国,便星夜赶到晋国去见晋定公34,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外臣听说吴与齐即将大战,如今吴军极强,若是获胜,定会与晋国争霸,国君不可不防!”
晋定公悚然,命军甲戒备。
田恒一心要削弱国高二族,派堂弟田逆到艾陵督军,命令军中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吴鲁联军与齐兵在艾陵一战,齐军大败,齐将国书、公孙挥战死,公孙夏、闾邱明被擒,仅田逆与高无平二人逃回。
齐简公与田恒阚止商议,大备金帛,贡给吴王夫差,又贿赂伯嚭向夫差进言,谢罪请和,吴王将公孙夏、闾邱明放回,这才息了战事,从此国、高两家势力大减。
端木赐从晋回鲁之时,齐军早已经大败了。
国异常想,若非田恒故意为之,齐军也未必会败,国书也未必会阵亡,因此将杀兄之仇,怪在田恒头上。阚止约他联手攻杀田氏,国异自然是欣然举事。
国异恨恨地道:“提起艾陵之战,老夫倒想起了端木赐。此人可是个厉害家伙,若非他一番口舌,这艾陵之战也未必打得起来。若是他敢来齐国,老夫必要杀之。”
阚止笑道:“端木赐家中巨富,若论家产之丰,天下间能胜过他的,恐怕就只有我们齐国的渠公了吧?端木赐是天下闻人,又广有财货,怎敢来齐国送死?艾陵之战后,他唯一不敢涉足的,大概就是齐国。”
国异叹了口气。
阚止道:“渠公这老家伙甚是圆滑,靠渔、盐、兵器、陶器赚尽了天下,本相曾与他见过数次,这人老练得很。他那陶器叫什么‘须惠陶器’,也不知道为何叫这名字。”
国异摇头道:“左相有所不知,渠公原名叫‘渠须惠’,是以其陶器叫‘须惠陶器’。不过渠公只是个下人,他赚的那些财货并不是他的。”
阚止愕然道:“怎么?渠公只是个下人?”
国异笑道:“左相可知道庆夫人其人?那就是渠公的主人。”
阚止恍然道:“原来是她!这庆夫人可了不得,不仅生得十分美貌,又善酿美酒,人都说她极会商营,本相却不知道她是渠公的主人。”他伸串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听说此女寡居已久,若能将她纳入私房,那可真是人财两得了。”
国异失声笑道:“左相可说笑了,庆夫人虽然才三十多岁,但她是鲍息35的婶婶,比老鲍还高了一辈。老鲍这人古板得紧,若非庆夫人自己有意,左相可千万招惹不得。何况庆夫人的儿子王孙封36力大无穷,十分了得!左相可别让那王孙封将胡须拔了去。”
阚止笑道:“这就最好了,本相正愁没个藉口去见庆夫人,改天找上她儿子王孙封,演一演剑术,必能使他心服。若能收王孙封为徒,岂非大大方便?”
国异道:“如此自然是好,不过今日若是败于田氏之手,便一切作罢。”
二人说着话,大军前行,忽有探子来报,说是田逆伤重,被迫下了城墙,正由五十甲士陪同回府。
阚止心中一动,道:“此时正是刺杀田逆之良机!”
国异问那探子道:“唔,田逆回府后,城墙之上由何人指挥?”
探子道:“听说是闾邱明大夫暂代田逆指挥众军。”
阚止大喜道:“妙极,妙极!闾邱明这家伙早就看不惯田氏专横,我们只要派人去游说,多半会和我们一齐对付田恒。”
国异皱眉道:“此人贪生怕死,又是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之徒,若是他不见田氏已成必败之势,恐怕仍会两头观望。”
阚止笑道:“无妨,闾邱明只怕高无平,我们若是让高无平去接掌城兵,闾邱明必会就范,乖乖地开了城门,放大盗柳下跖进城。昨晚本相已派人出城,唉,若是能觅到本相那三千死士,事情就更好办了。至于那田逆,本相早有安排,自有人对付他。”
阚止从人群中叫出两个头目出来,道:“你二人速往公宫途中,迎上高无平和鲍息大夫的车马,就说情况有变,请高大夫速到城上,从闾邱明手上接掌城兵。”
两人答应,带了十人匆匆离开。
阚止这番安排,国异却是皱眉不语。
阚止问道:“如何?国大夫认为有何不妥么?”
国异道:“此事有些奇怪!田恒田逆二人精细之极,为何今日行事这般的疏忽?莫非其中有诈?”
阚止吃了一惊,忽又笑道:“国大夫多虑了!在我等看来,田氏确是有些疏忽,但你莫要忘了,我们今日是要对付他,这才察觉其疏忽,在他二人心中,又怎知今日我们会攻杀他?
若是不念及我们,又何来疏忽之处?何况,柳下跖纵横天下,他的骑兵所至,田氏又怎会不怕呢?”
国异点了点头,道:“此言倒也有理。是了,左相说已经安排了人对付田逆,未知是何人?”
阚止道:“本相还有一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