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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她,连翘又转过头来问宁阳。
“还住在老地方么?”
见姐姐伤心,宁阳的心里同样跟刀尖尖绞着一般的疼痛,捂了捂有些发疼的手肘,语气有些悲伤。
“姐,你也别难过,我妈她走的时候没有痛苦……是笑着走的,她说把我交给姐夫一定能成好人,能成才,她很放心……姐夫他对我真的很好……”
他不是脑子不好使的人,从刚才邢小久和姐姐那些对话,他大概能猜疑出什么来,所以他这话里的目的也很就明朗了。
不希望姐姐和姐夫因为六年前的事闹不愉快!
而连翘又何尝不明白呢?
叹了口气,她再问,“我是问你,还在老地方么?姨父!”
“嗯,之前姐夫就给我们换了房子,但是我爸怎么说都不搬,说是住习惯了!其实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妈。”宁阳有些哽咽着说。
几十年的老夫妻,突然没了伴儿,最痛苦的自然也是姨父。
他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
过了良久,连翘才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轻轻出声:“那成,我先回家去看看,你俩先忙呗!”
“嫂子……要不然让宁阳陪着你回去?”小久又补充着,声音有些焦急。
“放心吧,我能出啥事儿!”连翘淡淡地笑了。
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平平缓缓地望着他俩,抿唇,微笑,再微笑,她很好,真的很好,因为小姨说,要让她好好的。
那笑容,看得邢小久有点儿惊悚!
“真没事儿?不舒服千万不要憋着!”
“真没事。”
连翘浅浅一笑后,在他俩担忧的目光中离开了新城酒店的事故现场,出到大街上打了个出租车就直接奔小姨家去了。
在她走后,实在有些不放心的邢小久,第一时间就将这突然发生的状况原原本本的交待给了大哥。
而接到电话的火哥,沉默了半晌都没有言语,好半天才回复了她三个字。
“知道了。”
在她挂电话之前,他又语意不明地补充了一句,“事故情况,一定要查清楚了,到底是蓄意还是意外,这事儿马虎不得。”
“好,明白了。”
放好电话,她心里微恻。
————
打从坐进了那个已经久不乘坐的出租车,像个甲壳虫似的穿梭在车流不息的京都大街小巷时,连翘便觉得自己像是乘坐了一回时空遂道机似的恍惚。
挤公车,坐出租,努力生存和活着。
那样的,才是真正的连翘吧?!
那一场意外,改变了她的人生,也改变了她的感情轨迹,她不知道老天在怎么安排她的命运,当然,也没有人能真正说明白,关于感情这件事里的意外。
或许,都是天意吧!
心里始终悬着那个梗,像悬挂了十五个半满的水桶子似的,七上八下,好一团糟糕的烂摊子。
她,该怎么收拾这情绪?
她其实是个性格蛮开朗的女人,就在这一路上,她也在不停地劝慰着自己,甚至还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可还就是那个梗,那个被她暂时放下,却从未消失的梗在刺痛着她——她爸爸的死。
压下去的,又被这事儿给挑了起来!
老实说,连她自个儿都觉得犯这傻挺毛病的,干嘛要死扛着那股子劲儿,和自己别扭呢?
那毕竟不是火哥的错,她不能为了那事和他闹,更不能为了他隐瞒小姨死讯的事和他闹。
什么都不能的结果,就是她跟自己闹上了。
别扭,别扭,还是别扭——
但还就是这件也许别人瞧着是小事的事情,成了她心里翻不过去的高山,流不到尽头的大河,迈不过去的坎儿。
过去了就算了吧?——这句话,她不止对自己说过一百遍了吧。
不行,丝毫都没有用!
这种事儿要搁谁身上,也许哭过一阵就算完事儿,可是她不一样,她是连翘,三观都有些与普通人不同的姑娘,惯常使用高射炮打蚊子的方式来处理自己心里的纠结。
所以,在这个有些搓火的一路,她脑子里像放着一个特大号的宽频电影儿,不断地放映着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而她自己也就是那个看电影的观众,看着那一幕幕的成长记录,想着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想着所有那些出现在生命中的人。
各种的机缘巧合,各种的阴差阳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然而,前因后果还没有想个透彻,出租车就已经停在了小姨家的那个小区门口了。
六年过去了,这一幢幢的房子似乎更旧了,但那些熟悉的景象依旧如是,一草一木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
心情沉甸甸地下了车,只要想着那间房子里已经没有了活生生的小姨,那种痛苦的心情比之前还要来得真切。
矛盾的心情,消除不了,拨弄不开,她该怎么办?
从小区门口走到家门这段路程特别的漫长,她甚至能看到一个脖子上挂了串儿家门钥匙的小姑娘,放学后蹦蹦跳跳地从这条路走回去,而那个家里,总会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在等着她。
对啊,为什么以前不知足呢?
那,也是她的家啊!
那时候的她,一直算不上是个快乐的孩子,但那碗热饭,却是她在失去父母后最大的慰藉。双双都是普通工人的小姨和姨父,早出晚归的忙活着养家糊口养孩子也从来都没有刻薄过她,一家人的生活条件谈不上好,但饿不着肚子。
如今失去之后再来回忆,她觉得那些日子里,竟然全都是甘甜的滋味。
一边走着,一边注意着小孩子们在小区的院子里没心没肺的傻跑傻乐着,被家长呵斥也半点儿不减皮劲儿。
人不长大,真的好啊!
站在那扇有些掉漆生锈的防盗门前,她攥了攥拳,拼命克制着就要破腔而出的心跳,轻轻地按响了门铃……
叮呤……叮呤……
哐当——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门才稀开了一条缝儿来,那只握在门把上的手苍老而瘦弱,那站在她面前的姨父更是比之六年前老了瘦了好大一圈儿,那模样儿,完全不像一个男人该有的骨架了。
刹那间红了眼圈,她轻唤,“姨父——”
推了推脸上的黑框老花眼镜儿,姨父似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错愕着问。
“你是翘翘?你……你还活着?”
如果不是大白天,他指定以为自己见了鬼。
“是我,我没死,我回来了!”说这话时,一滴眼泪‘噼哒’一下就滴落到了地上。
而铺陈在地上的灰尘,瞬间将它卷了进去——
捂着胸口怔了好老天,姨父似乎才终于相信了这样的事实,赶紧将她让进门儿去,然后望着屋子正中央那副黑白色的遗相,颤动着嘴唇就说了一句话。
“你看你啊,多傻!”
慢腾腾地走了过去,连翘同样也望着小姨的遗相,站在那面前,她久久不语,任由那温热的液体狂洒在脸上。
而姨父就坐在那老旧的沙发上,木头人似的,表情越发空洞。
这个过程相当的漫长,时间的流动仿佛停止了一般,小姨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而时光却已经过去了六年。
世事,易时,人亡,人在……
她静静地站立着,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当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在这安静的客厅里,划出了一道特别突兀的音符,把她的神经迅速的回拢和调动起来。
但是,她一动也没有动。
这电话是谁打的她知道,那是她为火哥设制的专属铃声,以前每每听到这铃声的时候,她似乎都能真切地感受他的体温似的。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很好听的歌曲,因为那家伙从来不说爱,所以她就恶趣味儿的弄了个这么样的铃声,让他一打电话就说爱。
很暖,很暧昧!
然而此刻,这铃声却让她的呼吸和心跳加快起来。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他说,因为现在的心情太糟糕了,不想让自己的坏脾气和坏心情影响到他,或者说影响到彼此的感情。
直到听着那铃声再不服气地响到第二遍,姨父实在忍不住提醒她了。
“翘翘,你电话。”
“哦!”
垂了眼眸应道,她这时候才想到屋里还有姨父呢,不能让他也跟着担心自己。
于是她拿着手机就接了起来,心里却想着该用什么词儿,该用什么语气和他说话。
很烦,很恼火!
“连翘……”
一声呼唤,立即让她手足无措起来,火锅同志的声音绝对是女性杀手,早六年前作为声控党的她就有些抵不住,何况此刻他似乎特意展现男性魅力时唤得很柔情。
心弦,轻轻被拨了拨,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轻咳了一声儿,表示不在乎,“我在,有事儿么?”
“老婆!乖乖的不要生气……关于这事儿,我可以解释”
男人磁性味儿十足的声音带着一抹淡淡焦急从电话里传了出来,落在她的耳膜上,纯粹就是荼毒。
这男人,啥时候学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别,你不用解释,我都懂。”哪怕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连翘就事论事来说,小姨的事儿原本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或者得知自己‘死’后,他还一直尽职尽责地替她照顾着家人,做到这些,做为未亡人来说,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事实上,她真的找不出来啥可责备的,只不过就是心里憋着劲儿,和自己过不去。
犹豫了一秒钟,电话那关的声音沉了沉,“乖,不许和我置气,我现在过来接你了,你就在那儿等我。”
眯了眯眼,连翘诧异了,“你都忙完了?部队那边儿没事了?”
说真的,她怕见他。
因为无数次,她一见到他就丢盔弃甲了,而在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思维之前,在脑子有点乱,有点紧张,有点揪得发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时候见他。
这种感觉像啥她也说不明白。
有点儿像她读小学的时候,因为数学没有考到一百分,然而自己傻傻的用圆珠笔给改掉后,太守不相衬,而害怕被妈妈瞧到时的那种心情。
心,上又上不去,下又不下来,多烦乱啊。
可是,火哥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么?
就在她心里猛地的当儿,那头直接就告之了她结果,“我忙完了。”
这,怎么可能?!
连翘压根儿不信,谢铭诚失踪,他能够不忙么?
乱了,乱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需要冷静,特别需要,所